花的一生需要歷經成長,盛開,之後才是凋零。
成長中的花大多是無人問津的醜小鴨,沒有人知道盛開後的它會是怎樣的美麗,所以為了彌補缺漏的成長之美,風見幽香將所有的愛意奉獻給了凋零的它。
盛開只是成長的必經之路,凋零才是美的最終形態,換言之——
那是死亡的藝術。
刺啦——
衣袖下腹同時被劃開了一道細長整齊的裂口,珠串一般的血珠散在地上,猩紅的顏色倒映在暴君錯愕的目光中。
最後五厘米的距離,她失手了,眼前的面具人用不可思議的方式躲過了自己的攻擊,並且精準地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兩道傷口。
可怕的是,自己甚至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出的手,那種速度,快到無法用眼睛捕捉。
但同樣,可笑的是,這個傢伙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天真,手臂上和腹部的傷口就像是小孩子的惡作劇,淺地令人難以置信。
「......為什麼?」哪怕是不喜言語的暴君這時候也經不住心底的疑惑,這刻意的造作莫不是想要羞辱她不成?
十步之外的武也選擇保持沉默,他無法回答風見幽香的提問,不論是實話亦或是扯謊。
這個距離是他認為安全的距離,然而這並不是指這個距離外他可以躲避來自暴君的反擊,而是......
猶豫再三,武也做出了一個令眾妖怪驚訝萬分的動作,他收劍回鞘了。
除了他自己之外,別人根本不明白在那生死的瞬間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可能存在的世界,不可能存在的咲夜,不可存在的三次劍斬。
花之暴君身上明晃晃的傷口就是證據,武也深知咲夜不可能也沒有理由出現在一千年前的這個時代,那麼,自己見到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不,在這之前,他身處的那個世界,到底是誰創造的?
停止的時間——只有在那個灰白色的世界裡,武也才能做到奇蹟般的三連擊。
沒有人可以在一瞬間連續斬出三劍,除非時間靜止。
武也用沒有人理解的作弊方式完成了連妖忌都做不到的最強劍技,為什麼咲夜會在那個時候出現......不對,應該是,為什麼咲夜的力量會在那個時候出現。
登上了聳入雲峰的高山,探盡了危機四伏的深海,人們卻還是對遙遠深邃的星空報以敬畏,因為在那銀之河的盡頭,有著未知的恐懼。
未知才是恐懼的根源。
徹骨的寒意席捲了武也的全身,那並不是對於暴君的畏懼,而是對於打算將暴君斬於劍下的自己感到恐懼。
當意志無法驅使肉體的時候,本能便會隨之而動,那是捨棄了一切偽裝的面具之後,最真實的自我。
手中樓觀劍發出了愉悅的清鳴,血的味道讓武也的視野變得混沌,枯萎的藤蔓在侵蝕他的世界,他在恐懼,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在悄悄改變著。
在他的心底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發生著改變。
捲起的清風逐漸變得狂躁,呼呼作響的風聲讓武也心頭的陰霾更加濃厚,那肆無忌憚散發著戰意的綠髮暴君,正在努力挑斷他那為數不多的理智。
快住手,幽香小姐,我——不想和你戰鬥......!
低沉的咆哮在武也的心間迴蕩,可惜眼底被點燃的火苗,卻再也無法熄滅,那幽藍色的小火苗在愉悅地躍動著,宛如慶祝著自己的新生一般。
死寂的氣氛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只需要一點火星就會徹底爆炸,可惜八雲紫當了那麼多年的縱火犯,今天卻讓人大跌眼鏡地改行兼職了消防員——
「真是的,居然擅自把咱的地方搞得一團糟,兩位,不如先冷靜一下如何?」
這種話換個人來說那絕對就是被風見幽香當場超度的結局,只不過八雲紫是例外。
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風見幽香眼中的殺意被澆滅只是時間問題,寫著厭惡的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八雲紫身上:「這個傢伙是你的人?」
八雲紫是妖怪大軍的首領,這座天守閣象徵著的不僅是妖怪的榮耀還有妖怪賢者的臉面,這樣被人輕易毀掉打得可是她這位首領的臉。
可是她不但不下黑手還出言阻止自己和對方戰鬥,除了是自己人這一可能之外,風見幽香想不到其他理由。
「不錯。」
八雲紫的回答出乎意料地誠實,只是她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停留在武也手中的樓觀劍,而不是武也本人。
這刻意的暗示武也覺察到了,他當即揚起手中的樓觀劍,將繪著櫻花圖紋的劍柄露在了顯眼的地方。
這在旁人眼中無異於耀武揚威的動作卻是給了八雲紫一個明確的信號,對方明白了自己的暗示。
意味深長地掃了武也一眼,八雲紫出言驅散了圍觀的妖怪們,淡淡地對武也道:「走吧。」
在妖怪們各異的視線中,武也跟上了八雲紫的腳步,但緊接著出現的八雲藍卻有意無意地將他和紫隔開了一個身位。
三人步行片刻,來到的居然是鬼族的聚集地。
作為間隙妖怪,八雲紫本來就不喜歡把自己的居所擺在那樣顯眼的位置,所以就算是天守閣毀掉了,她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因為那本來就只是一個單純的象徵而已。
武也原本設想中的談話地點應該是迷途之家,畢竟那才是八雲紫真正的家,只是對方卻領著他到了鬼族的地盤。
守衛的鬼族用眼神對八雲紫表達尊敬,接著同樣對自己報以一定的敬意。
武也先是一愣,隨後釋然,鬼族是崇尚武力的種族,強者在這裡的話語權極大,受到的尊重也極大,雖然武也變相地打了她們的臉,可鬼族還是願意把敬意奉送給強者。
「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走在前方的八雲紫忽然開口道:「那座天守閣,雖然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卻也容不得被你這般理所當然地毀掉吧?」
武也尷尬道:「呃,關於這件事,紫小姐,我——」
「是紫『大人』!」藍厲聲更正了武也的發言,話語間的警告意味極重。
「......是是,紫大人,這樣行了吧。」武也敷衍至極的回答讓八雲藍的周圍氣壓又低了幾分。
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紫頭也不回地道:「算了,這件事之後再說,總之你的身份咱已經了解了。」
「那就太好了,我是——」就在武也將要把幽子的名字說出口的時候,紫輕飄飄地打斷了他的話。
「別急,在那之前咱還有另外一件事要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