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浪不斷侵襲著碧藍的海水,兩者的交界線在不斷在往東推移,一天之內就能推移一里之遠,而這般情形不知是從何時開始,或許數月之前,也或是數年之前。
楚揚站在靈船上,望著前方他與洛玉曾經呆過三年的小島,此刻正被赤水消融,眉頭微微蹙起,良久,他嘆息一聲:「百年後,臨海城或許就不存在了。」
「不用百年。」身旁,與他並肩而立的男子突然開口道,「赤海推移的速度只會越來越快,萬年後,整片海域都會是一片赤色。」
眼前頓時浮現一片血光,是赤浪是翻滾,是人修和海妖為了爭奪最後一塊立足之地而拼殺,及至最後被赤浪淹沒……
眸光一暗,楚揚猛然扭頭望著男子,道:「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這是你的故土。」男子望著前方的赤色水面,「也是我的故土。」
「你果然是從靈界下來的。」楚揚臉上並沒有顯露多少驚訝。
男子扭頭,突然沖他笑了,道:「那隻三足鼎,你可用得順手?」
此言一出,楚揚陡然色變,衣袍突然鼓動,強大的氣勢激得海浪沖天而起,轟!
男子袖袍一拂,在空中划過一道墨色弧度,颶風平息,巨浪回落,時間仿若倒退至前一瞬間,楚揚瞳孔猛然一縮,手中金扇旋即收入體內。
「我將三足鼎封印在宗門舊址,既然你解開了封印,那它便是你的。」男子望著他,深邃的星眸中突然閃過一道光,「但是,你接受了本宗的傳承,便是本宗的弟子,你沒有拒絕的權力。」
「凌雲宗!」楚揚鳳眸中突然射出奪目的光彩。
「嗯。」男子點頭。
得到肯定答案的楚揚徹底放鬆下來,臉上露出略顯不羈的笑容,沖男子道:「我雖然得到了貴宗的丹道傳承,但我早已拜入天玄宗,卻是不好另投他宗。」
見他拒絕,男子眉頭微蹙,楚揚面上卻不現半點懼怕之色,只嘴角噙笑,等待對方的回覆。
「在進入靈界之前,我不曾聽聞天玄宗,想來天玄宗是在眾門派遷至靈界之後才建立的新門派。」男子沉吟片刻後,抬眸望著他,「但是,在靈界人族統領的地域,我也不曾聽聞天玄宗。當然,也可能是地域太廣,若是門派不出名的話,我沒聽說也屬正常。只是,你可知此宗有多少人飛升靈界?」
男子這一番話里包含的信息太多,楚揚一時愣住了,一息之後才開口問道:「凌雲宗,還有與之同為中古時期的宗門並不是衰敗了,而是舉派搬遷至靈界了?」
「中古?」男子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楚揚的意思,解釋道,「大概十萬年前,因為一場變故,玄黃界實力強大的門派準備舉派搬遷至靈界,也有一兩個門派留下了部分弟子,而更多的門派卻是無力搬遷,但因為搬遷之前的爭鬥,他們不是元氣大傷便是被滅了傳承,或許這便是後人以為中古時期所有門派衰敗的原因。」
聞聽此言,楚揚點點頭,門中典籍上確實模糊記載了中古後期突然發生大戰,頂尖門派無一倖免,幾乎全部被滅了傳承,原來事實恰好相反。不過,記載中有一個門派例外——
「可是崑崙派留下了部分弟子?」楚揚開口問道。
男子點頭:「崑崙派和天機門。」
「天機門?」楚揚蹙眉,「如今沒有天機門,但崑崙派有天機殿。」
「看來天機殿在此界衰敗了,但在靈界卻是一個不弱的勢力。」男子嘆息一聲,「當年,玄黃界舉派搬遷的門派有十數個,但如今還存在的卻寥寥無幾。所以,就算天玄宗在靈界建立了門派,若無強大勢力照拂,也很難存活。」
楚揚臉色沉了下來,他自然明白對方話里的意思,中古時期的門派舉派搬遷至靈界,尚且消逝在時間長河裡,更何況本宗只有天玄老祖一人飛升,此刻他是否還活著都不一定,更遑論建派立宗了……
沉吟片刻後,楚揚面向男子,鄭重揖了一禮:「多謝黎先生厚愛,若靈界無天玄宗,我會拜入凌雲宗。」
「好。」男子點頭,面上沒有一絲不滿,楚揚暗鬆了一口氣,他如此執著於天玄宗,是因為天玄宗本就是楚家建立的,天玄老祖出自楚家!
放下此事後,楚揚腦海中又浮現一連串問題,只是他現在還不算凌雲宗弟子,有些問題並不合適問,但有一個問題他卻忍不住開口詢問:「可有辦法制止赤海蔓延?」
「沒有,」男子搖頭,目光深邃,「如今沒有辦法。」
如今?楚揚察覺到男子話里似乎隱藏了什麼,只是對方不說,他便不問。
「那可有辦法舉派搬遷至靈界?」
「舉派搬遷?」男子笑了,「此界封印還未解開,就算解開了,又有幾人能化神?更枉論舉派搬遷之事?」
……
赤海上風平浪靜,黑船的行進速度極快,轉瞬半年過去了。
這一日,洛玉突然心中一動,她感應到了,雖然感應非常微弱,但她真的感應到了,那是她的紫鉉神槍,就在前方一里之外的海底!
之前她尋覓大半年都不曾找到,如今不再尋找時卻出現在前方,洛玉又驚又喜,可隨後就開始發愁,身為囚犯的她如何才能拿到自己的本命法寶?
「你做出選擇了?」強烈的情緒波動似乎被船頭的中年人察覺,對方走了過來,朝她和善地問道。
對上那銳利的目光,洛玉心中一悸,卻突然有了主意,她站起身,手指著前方海底,張口發出「嚶嚶」的聲音。
洛玉一出聲,赤海立即起了風浪,海里隨之響起一片啼哭聲,似在響應她,中年人臉色一變,立即喝道:「別哭了!」
洛玉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害怕的神情,啼哭的聲音越來越響亮,一道赤浪翻滾,猛然衝擊黑船,黑船在海上劇烈晃動起來……
中年人臉色越來越陰沉,捆在洛玉腰上的鞭子越來越緊,但她依然沒有放棄,繼續手指著前方,不斷啼哭。
「你若是再哭,就立即殺了你!」心念傳至洛玉的識海里,中年人仿若鬼魅一般的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股詭異的力量自他的指間衝進了她的體內,窒息,劇痛……
「東西,東西……」洛玉被掐得發不出聲音來,手指著前方海底,一臉驚慌地將心念傳達給逼至眼前的中年人。
「你是說海底有東西?」中年人鷹目一亮,手中勁道一松,洛玉立即趴在船面上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
「快說,海底是不是有東西?」見她一直咳嗽不停,中年人急了,大聲呵斥,隨即想到她聽不懂人言,連忙用神念道,「海底若是有東西,你就點點頭。」
趴在船面上的洛玉仰起頭,輕點了一下,中年人立即喜形於色,隨即喜色退去,在船上來回走動,而黑船也停了下來,不再前行。
洛玉腰上的鞭子也鬆了不少,她蜷縮在船尾,用手輕撫著被掐得青紫的脖子,咳嗽聲越來越低,海面上也漸漸平靜下來。
萬丈之下的海底,赤色海水淌過一桿紫色長槍,八尺槍桿,青紅紋線交織其上,神鐵為骨,銘文鐫刻,寶光熠熠;八寸槍頭,脊高刃薄,寒光森森,不時有電光閃爍。
長槍突然顫了一下,隨即滾動起來,在海底發出鐺鐺的聲音,越滾越快,可在滾出百丈之後,猛然一抖,頓住了。
洛玉暗自鬆了一口氣,若是它自己滾過來了,那她的下一步還如何進行?幸好紫鉉神槍還挺聽話,不過,它什麼時候這麼有靈性了?
「你下去將那物件撿上來。」中年人終於沒有抵過誘惑,走到洛玉跟前,雙目中閃過寒光,「若是你敢騙我,或是不回來,嘿嘿……」
中年人詭異的笑聲響起,洛玉突然渾身劇痛,一股詭異的力量在她的體內亂竄,肆意破壞著她的經脈。
「回來,回來……」洛玉連忙傳達心念,面上滿是惶恐,中年人這才滿意的笑了。
「我向來賞罰分明,只要你將那物件收回,我就收你為弟子,而且是關門弟子。」中年人也不管她是否能聽得明白,淳淳善誘道,「本宗有上萬名弟子,你知道有多少人慾拜在我的門下而不得嗎?」
我管你有多少想拜你為師,反正本姑娘是不想!洛玉佯裝一臉惶恐的連連搖頭,手撐著船板,身體往後退,但被腰間的鞭子所束,只退了半尺就被中年人扯起,扯飛起來,朝著中年人直飛過去……
身體騰飛,中年人的面孔在杏眸中越放越大,洛玉突然從那雙鷹目中看見了yin邪之光,心中猛然一顫,臉色瞬間慘白,她這會是真的惶恐了,她忘了一部分男人的劣根性,他們對凌虐的變態喜愛……
嘭!洛玉雙眸一閉,身體砸在中年人的胸膛上,一隻手摸上她的臉,身體猛然一顫,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怎麼辦,怎麼辦……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