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不動聲色地從艾許莉的擁攬中脫身,往前走了幾步,緩緩介紹了起來。
「這位艾許莉聖女,是北邊我們的鄰居,派來祝賀我坐上了阿吉納加部族族長位置的。」
「我個人其實也並不知道她們的造訪,想來應該是咱們當中,有人偷偷向艾許莉聖女他們報了信兒吧。」
一邊說著這話,艾倫一邊將餘光往自己的左邊掃去,那裡正站著與他並排而回,穿著土黃色神袍的菲利蒙主祭,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不過既然到了我的地盤,作為主人,我也歡迎艾許莉聖女的到來。同時,我也希望各位,能夠看在我剛剛坐上族長的面上,不要在這個時候鬧出不愉快,好嗎?」
「在這裡,我先感謝大家的支持與配合了。」
早知道,就不搞這一出文明世界所謂的慶祝宴會了,艾倫心中多少有些後悔了。
在獲得了自然教會、橡木教廷支持,艾倫隨後便在阿吉納加部族的中高層會議中,將自己繼任族長的事情定了下來。
當時的會議上,其實不少人臉上寫滿了不滿與憤怒,但是在艾倫這位強大而無情的熊地精面前,大家卻是敢怒不敢言,因為前車之鑑的那一群同族的屍體還沒有完全腐化,如今城中也還能時不時地聞到一股股屍體腐臭的氣息。
如果不是顧忌還沒能說服自然教會與橡木教廷,艾倫在刺殺了比萊爾,清洗了阿吉納加部族高層之後,其實便已經可以坐上族長的位置了。
在真正明確了自己的地位後,想著部族未來美好的前景,以及心中那無以復加的成就感,艾倫腦子這一熱就拍板決定,效仿文明世界慶賀喜事的做法,在新建的城堡中舉辦一次宴會,向外界宣告自己對阿吉納加部族的統治。
誰能想到,晚宴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生出了這麼多的亂子來,如何不讓艾倫感到厭煩。
艾倫威嚴地宣示著自己的主權,雖然臉上笑容沒有落下,但是話音傳到在場人的耳中,沒有人敢無視艾倫話中的含義。
亞瑞爾在蛆眼耳邊低語起來,然後蛆眼眼神中的躁動與憤怒,也漸漸消停了下來,只是眼神依舊不離從艾倫身後露出婀娜身段的艾許莉。其他的勢力首領、領隊們,情緒倒不像蛆眼那樣激動,只是眼神中時不時流露出危險的氣息,與疏離的神情。
「……歡迎各位參加我的宴會,作為阿吉納加部族新上任的族長,我艾倫.威特願意以最開放的態度,與荒野各個部落、勢力往來。」
「……同時,我也希望,在座的各位夥伴、朋友們,能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彼此互相幫助,互相扶持,讓我們北境重新恢復和平的生活……」
「……好了,盡情享受今夜的美酒佳肴吧!!」
「……可別錯失今天的好機會哦,以後你們再想吃到這麼美味的食物,只是花錢都未必能有人做出來……」
晚宴終於開始了,作為宴會的主角,艾倫難得地在自己身上套上了一層奢華的金色絲綢長袍,站在城堡二樓的看台前,舉著一隻裝滿了鮮紅葡萄酒的水晶杯,用高亢地音調,主持著今夜的晚宴。
演講內容並沒有什麼實際價值,基本都是空話套話,隨著他最後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宴會正式進入到分享與交流的階段。
有嬌艷的半精靈舞女,開始搖曳著蛇腰一般的身段,在一旁歌女的伴奏下,翩翩起舞;有興奮的荒野土著,插入舞女的隊伍中,大肆地扭動著身體,開始他們的狂歡;還有那面色平淡的人影,在一位位權貴之間遊走,趁機聯絡著感情。
而剛剛露了個面的艾倫,則端著他的酒杯,與城堡中真正的權貴們,借著今夜的酒會,開始一場勾心鬥角的談話。
「……艾倫,說好讓出納西爾要塞,到現在城裡還有那麼多的地精,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把它交給我們?」
亞瑞爾看似醉意朦朧,實際上眼神中一片清明,水晶杯與艾倫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後,悄聲地問道。
另一邊,正拿著一大條烤牛腿大快朵頤的蛆眼雖然並沒有回頭,但是他頭頂豎起來的耳朵已經出賣了內心。
「亞瑞爾酋長,那可是十幾萬人口的大規模遷移,我不但要組織好他們回遷到那穆爾要塞、綠野平原的行動,同時還得提前準備好大批量的居住區、生活區,否則是會出亂子的!!」
放棄納西爾要塞的承諾,艾倫並沒有反悔的打算,雖然他內心中也確實不舍,可是相比自己所得到的利益,送出一個納西爾要塞穩定住北境的局勢,其實也並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有斯諾彌、烏鴉之爪在前線擋住最具威脅的卓爾,以及更北邊的精靈王國,可以給予艾倫更多的緩衝、反應時間,同時艾倫也能擁有更安穩的環境來消化、吸收掉阿吉納加部族,與綠野部族融合為一體。
當然,雖然要放棄掉納西爾要塞,艾倫也不會平白便宜了巨魔跟豺狼人,但凡是有價值的、能搬走的物件兒,乃至建築,艾倫都依舊下令給阿爾巴德與法卡多他們,讓他們一股腦全給搬回到那穆爾要塞中來。
就連像吸魔石這樣,被用在了重要據點、建築上的材料,都被阿爾巴德他們一伙人,嚴格遵從艾倫族長的命令,一塊塊地從建築上扒下來,源源不斷地從卡托爾峽谷中運送到那穆爾要塞。
亞瑞爾他們看在眼中,氣在心裡,如果不是艾倫多少還懂得節制,並沒有將納西爾要塞上作為主體的吸魔石一併打包帶走,說不定亞瑞爾他們會忍不住怒火,直接跟阿爾巴德這群拆遷大隊給打起來了。
「再給我兩個月的時間,讓我安頓好一切。」
艾倫拍著胸脯做起了保證。
「再給你兩個月,你會把要塞里的房子都給拆完啦!!」
蛆眼實在聽不下去了,雖然荒野底層的土著對於生活環境的要求不算太高,但是至少也得有個能遮風擋雨的窩棚不是?
「怎麼可能啊!!」
艾倫歪著頭,絕不承認地說道:「你們兩族現在不是已經有半數的婦孺、孩童,都被安置進要塞了嘛。你看,我可沒有欺負過他們,每天一日兩頓飯菜,那是從來沒有剋扣過哦!!」
「哼!」
艾倫至少在這方面做得還不錯,騰出了大片的民居給峽谷中、要塞外的兩族族人居住,讓亞瑞爾、蛆眼兩人身上的壓力少了許多,也讓兩族底下散漫的人心,漸漸安穩了下來。
「接下來有時間的話,我看我們三家應該約個時間好好聊聊,對兩座要塞過往商賈收費制度問題了。」
多拖一天,艾倫就多一天商賈稅賦的收入,這也是亞瑞爾與蛆眼兩人此時憤憤不平,最大的原因。眼饞這來來往往行商,亞瑞爾終於還是想要借著這次機會,跟艾倫把一些重要的事情給敲定。
「就是!」
「好啊,等兩個月吧,交接完成後我們順便一起聊……」
艾倫提起酒杯,跟亞瑞爾碰了一下,狡黠地說道。
「哦,對了,那群卓爾這次過來,可是跟我們談停戰的事情,我個人認為在納西爾要塞交接完成,同時你們兩族生活穩定之前,停戰這個事情其實暫時可以考慮的。」
「等到你們認為時機可以,有把握收復失地之後,再找個開戰的理由,也不是什麼麻煩事情。」
艾倫湊到亞瑞爾跟蛆眼的圈子來,為的不過就是提前給兩人透透信息,順便安撫一下他們,免得等到卓爾艾許莉找到合適的機會,說明來意後,惹怒了亞瑞爾與蛆眼,把事情給鬧大。
「……艾倫!!你可是答應過我們,會支持我們北上攻打卓爾的,現在是想反悔嗎?」
易怒的蛆眼大眼睛一瞪,兇狠地盯著艾倫低吼道。
「蛆眼首領,請注意一點,我只是答應你們在合適的機會,支持你們奪回故地的。」
艾倫正色面對蛆眼與亞瑞爾,嚴肅地提醒道:「如果只是像之前戰事那樣,徒勞地讓我們精銳的戰士送死,卻沒有任何的進展,我是絕不可能同意我麾下的孩子們,陪你們胡鬧。」
艾倫從阿吉納加部族抽調的將近萬餘地精,送到蛆眼與亞瑞爾手中後,便被兩人派上了前線,半個多月下來這一萬多的地精就損失了大半。
雖然艾倫心中也清楚,這一支隊伍送到前線,本來就是讓他們去送死的,但是這麼快就損失大半,還是讓艾倫心中多少有些心疼的。當然,這也從側面驗證了,蛆眼與亞瑞爾他們的反攻舉措、實力方面,完全不占優勢,更沒有成功的可能。
「艾倫,問題是在時間方面,我們耗不起啊!!」
亞瑞爾語重心長地說道:「你是沒在前線,不知道卓爾後續進入荒野的隊伍,每隔半年,就陸陸續續拖著長長的隊伍殺過來。如果再給卓爾一點時間,我怕他們就真的賴在荒野不走了!!」
「亞瑞爾酋長,有些事情是急不來的……」
正當艾倫他們聊得正起勁兒的時候,城堡之外突然傳來一陣陣沉悶的轟鳴聲,雖然在宴會廳中各類樂器的掩蓋下,已然沒有太大的向東,可二樓這一層的人物,誰不是耳朵敏銳,精神敏感的存在,紛紛抬起頭來,或疑惑、或警惕地向艾倫投以聚焦的目光。
艾倫也是意外,刷地一下起身,正要抬腳往外走去,不過在感受到眾人目光後,又停住了腳步。
「抱歉,可能是哪些小崽子搗亂,我出去看看,大家不用擔心!!」
「諾丁團長、奧斯卡大師,還請你們幫忙照顧一下城堡,我馬上回來!!」
艾倫點名諾丁與奧斯卡,其實也是在提醒在場的諸人,有神殿勢力存在,他艾倫可沒有傻到給大家設套的地步。
說完這兩句寬慰的話後,艾倫便不再猶豫,往城堡外奔了出去。
「需要我們幫忙嗎?」
尼高爾追了出去。
「不用!」
艾倫遠遠傳來了回應。
不過,看起來艾倫的安慰沒有多少作用,緊跟著艾倫的背影,其他的部族首領、神殿使者紛紛跟了出來。
要塞中的東南、西南幾個角落處,隱隱傳來一陣陣火光,先艾倫一步的法卡多,已經派出了城堡中的值得信賴的戰士,前往各處混亂場地。不多會兒功夫,一陣陣廝殺聲,還有越發響亮的魔法炸裂聲傳來,且有越演越烈的跡象。
艾倫高高飄蕩,面色沉凝冰寒,敏銳的聽覺接受到了底下有人嘶吼的咆哮聲,雖然並不清晰,但他也大致明白了這次意外背後的某種可能。
「為比萊爾族長討回一個公道!!」
「請諾丁團長為我們族長報仇!!」
「絕不同意熊地精做我們的……」
終究是一個無數年來繁衍並延續的部族,不是艾倫這短短几個月時間就能徹底攪亂了人心,並把它納為己用的。或許,在失去了比萊爾、馬諾蘭金兩位傳奇支柱,又經歷了一場雷霆般的清洗之後,許多明智的地精已經清楚認識到,只憑藉他們的力量,已經無法做到翻轉整個局勢了。
族群底層的戰士,許多已經生出了離心,無法團結一致;部族高層中仍心向部族血脈的同伴,雖然大家有信心集結一支精銳的戰士,在一定時限內抵禦住艾倫這名傳奇強者的攻擊,但是要說戰勝艾倫、甚至擊殺艾倫,憑他們這一小撮人還真就是不可能做到的挑戰。
所以,在私下裡經過一番溝通與交流後,一群前任族長的追隨者們最終決定,當自然教會、橡木教廷這些真正能夠做主的使者到來後,他們才會出其不意地來一場起義,驚動這幾位存在,藉由他們的力量以及自己這一群人的決心與意志,完成對艾倫這頭卑鄙無恥熊地精的驅逐。
之前還嘀咕著,這交接儀式太過順利了,原來這些傢伙在這裡等著呢!!
艾倫自嘲地笑笑,隨即眼神逐漸變得犀利,一股冷冽的殺意從身體中散發出來。
「我還就怕你們躲在老鼠洞裡不出來,現在正好,便當我統治阿吉納加的一場鮮血洗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