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篇4:天穹戰役

  2009年1月25日凌晨3:25——

  事故發生後的第六個小時——

  余菁菁和沐晴相對而坐,眼前的漫田早已沒有了昔日的繁華與熱鬧,那些本該坐在餐桌上安靜看書喝咖啡的人,全部都不在了。

  支離破碎的店鋪,冷清的讓人心酸,原來人聲鼎沸才是最好的模樣,漫田之外,整個巷子彎鱗次櫛比的房屋,也都是一片破敗,宛若死巷。

  大廳的廣播內,正在播放執事局的最新消息,徹夜未眠的還有他們。

  據本台消息報導,我省的天穹市將發生一場大規模作戰,此次作戰由海亮執事局代為治理,目前出入天穹市的路線將實施全部封閉,請在天穹市附近的居民儘快根據當地警員的安排,迅速撤離至安全區域,本台將持續跟蹤報導。

  簡潔利落的女生戛然而止——

  沐晴的眼睛一陣紅,閉上眼,淚水落下,如同隨時會凋謝的花。

  「怎麼了?」余菁菁問。

  「沒事……」沐晴搖了搖頭,擦去眼角的淚水,然後看向了窗外:「我沒事……」

  街道是一條河,人如浮萍……

  沐晴的腦海里,不斷閃爍著過往和顧北有關的一切,那些在橙花街肆意飛揚的日子,仿佛還在昨天,從未離去。

  那天,在江城區,他們在車站,微笑著道別,如果能知道這是離別時刻,沐晴怎麼會鬆開顧北的手,顧北又怎麼會微笑著說再見呢?

  原來,這個世界上多的是不遂人願,多的是造化弄人……

  現在的沐晴,生活在種種被包裹的假象之下,在痛苦的罅隙中,無從求救,無從呼吸,由此而生的內疚占據了沐晴的全部情緒,或許,這也是目前她所能擁有的唯一情緒了。

  這時,一顆糖從沐晴的口袋裡蹦出,落在了地上,年幼時的影像不停地閃過眼前,橙花街的雜貨鋪,那個眉眼清秀的少年每次路過,都會給自己買一顆糖吃。

  想到這,沐晴的嘴角就變得更為苦澀了……她懷疑過顧北對自己的心意,可她並不是一個勇敢的人,所以不敢問,所以總是那麼嘴硬,因為懷疑,並不是確定啊,她只是一個在愛情面前的膽小鬼罷了。

  她還想起了那片花田的泥土地,顧北蜷縮著睡在了地上,露水浸濕他單薄的衣裳,黏著他柔軟的發,他疲倦地睡著了,臉上卻有一種滿足的笑,他用盡心力在那一畝畝花田上種下了種子。

  他說:「從今天起,你可以繼續像以前那樣拿到最好的花了!」

  他還說:「我不能讓你連最喜歡的花都看不到啊!」

  沐晴的肩膀悄無聲息地抽動著,什麼話也不說。

  明明曾經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可是如今,沐晴和顧北就只剩下了憂傷,這座海亮市,背負了太多灰色的記憶,而沐晴卻一點辦法都沒有,那些橫亘在心上的巨石難以消失。

  幸福就像一件渾然天成的瓷器,一旦碎裂,便不可能完好如初。

  沐晴傻傻地看著天空,說:「他一定很難受吧……他現在一定很難受,可是……我卻在這裡好好的……」

  沐晴的聲音有些乾澀,她就坐在那裡,身在微風中,人在昏黃燈光里,平靜的眼神,跳躍著如同在灰燼里掙扎的零星火焰,幾番明暗,終化為塵土。

  余菁菁倒了杯熱水,慢慢推到沐晴面前:「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們現在必須冷靜,也只能冷靜,你要救出顧北,而我,也不能放棄涼子。」

  「嗯……」沐晴捧著水杯,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她的那顆心如處冰窖,疼痛難忍。

  這時,破碎的玻璃門被人輕輕推開了。

  余菁菁慌忙起身,走向了那個推門而入的身影,那是一個看上去很乾淨的男人,穿著乾淨利落的黑色便服,在月光的照射之下,整個人都如同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臉頰上的毛孔清晰可見。

  沐晴看著這個男人,年齡應該和她不相上下,但是他臉上的堅毅,卻是極少見到的,頭髮上還沾著細雨。

  「菁菁,我來了!」

  余菁菁點點頭,轉身看向了沐晴,並介紹道:「沐晴,這是蘇煦,是江城市特案組的,我們要去往天穹市,需要他的協助。」

  余菁菁是江城市人,而蘇煦也是江城市人,他們曾是大學校友,都隸屬於江城市第一警校,只不過余菁菁學的是法醫,長時間接觸屍體的她,逐漸厭倦了局裡的工作,所以後面就辭職了。

  沐晴走上前,對著蘇煦伸出了手,聲音乾澀道:「你好,我叫沐晴。」

  蘇煦對著沐晴禮貌的笑了笑,並輕輕握住了她的指腹:「你好,蘇煦。」

  換做以前,沐晴肯定會驚訝,長相這麼幹淨的男人,居然是江城市特案組的成員,要知道,特案組可是超級難進的,能夠加入的都是一些超級警察,無不是身經百戰屢破奇案的天才,而他看上去,卻是這般年輕。

  可是現在的沐晴,喉嚨沙啞,面無表情,一點都不像是她。

  「我們抓緊時間吧,關於這裡發生的事情,我已經聽菁菁說了,同時,執事局這次也和我們警方有合作,首先,關於被帶走的人質,有一件事是需要提前說的,那就是你們必須做好再也見不到他們的準備……」

  「蘇煦警官,您這是什麼意思?」沐晴晶瑩的淚珠,像斷了線的風箏,滾下面頰,思緒凌亂地結成了一張網,越網越緊,直達心臟,一陣隱隱作痛之後,方才罷休。

  「關於他們的生死目前還無法下定論,如果還活著的話,還有救出他們的可能性,但這回是,也有可能發生最糟糕的情況,戰爭……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了。」

  余菁菁拍了拍沐晴的肩膀,安慰道:「一定要冷靜,蘇煦只是希望我們做好徹底的準備,他有辦法將我們帶入天穹市的。」

  「嗯……」

  「西馬山,都是些為了戰鬥而生的魔種,潛入他們的老巢,救出人質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們兩個人只身前往,被全滅的可能性很大……老實說,太危險了……」

  沐晴揉了揉紅彤彤,已經快要睜不開的眼睛說:「這些我都明白,顧北是我最在意的人……所以就算是最糟糕的情況,我也坦然接受。」

  余菁菁看著沐晴,除了蘇煦之外,她還真是很少見到這麼深情的人,那個顧北,可真是好福氣啊。

  「我考慮過最糟糕的情況,但是,我也一定會去的,我要把涼子帶回來,我欠了她太多東西,終歸要死的話,也要把人情還了啊。」

  「真是兩個傻姑娘。」蘇煦嘆氣道。

  余菁菁揚了揚嘴角:「誒,蘇煦,如果說葉佳在西藏出事的話,你肯定比我還著急。」

  蘇煦笑了笑,顯然是被余菁菁戳中了:「二位,我說這些,就是想讓你們明白,這次去了可能就會回不來,現在,我也知道了你們的決心,想要營救成功,就要拼盡全力。」

  「嗯!」二人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蘇煦點點頭:「那我們出發吧!」

  執事局的大廈,從未這般燈火通明過。

  魏益明叼著煙,穿著和所有人都不同的大風衣,眉頭緊鎖,一言不發,海亮市的雨在短暫停歇後,再次毫無預兆地下了起來,大下特下,毫不留情,如同洪水猛獸,摧毀著這座名為海亮的城市。

  執事局大樓前,是目前能調來的所有武裝車輛,整齊劃一的車燈,將黑色的天空都照成了白晝,宛若甦醒的猛獸般,等待著撕破雲層的那一刻。

  雨幕下,一千多名戰士陸陸續續從執事局裡走了出來,有組織有紀律的他們,動作快速迅捷,沒一會兒便排成了整齊的列隊。

  吉時,慕容城,葉雲舒,李昂,秦時言……都在作戰名單里,同時,這次任務還召集了海亮市與江城市的大量警備人員,這些特警,無不是訓練有素的精英!

  魏益明的耳朵里夾著一個耳麥,對著所有參加行動的人員喊話道:「注意!現在開始對天穹市作戰計劃進行說明!」

  魏益明的聲音十分洪亮,話語一出,全場譁然,站在高處的魏益明,可以清晰的看見每個人在做什麼,是什麼樣的表情,這些,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本次作戰的成功目標,是殲滅天穹市所有的魔種!我還是那句話,現在要打退堂鼓,臨陣脫逃的人,一律可以離開了!我不會追究任何責任,我說過,我需要的,是不會捅婁子的優秀棋子!」

  一些執事開始用眼神交流,用肢體進行揣摩,隱隱有想離開的衝動,但更多的人卻是目光堅定,毫不動搖的看向了魏益明。

  這次作戰的危險程度,他們比誰都清楚,在下樓之前,所有人都在執事局裡做了一件統一的事情——寫遺書,到了這個份上,所有人都清楚,自己能夠活著回來的概率,微乎其微,可以說,幾乎是沒有的,所以他們無比清楚,這次任務很可能也是他們人生中的最後一次任務了。

  半刻之後,幾個後排的執事開始動搖了起來,他們轉過身,毅然決然的離開了隊列,慕容城看著那些人,感到有些氣憤,被恐懼嚇破膽的慫包,是他最看不起的,可對那些離開的人來講,生命的最後時刻,應該要跟家人度過,陪在重要的人身邊,只是這樣下去,軍紀就會被打亂掉。

  魏益明對這種狀況表現得極為鎮定:「人類一旦屈服於魔種的恐懼,就再也沒辦法直面魔種了!了解魔種多恐怖的人,見證過魔種是怎麼把同伴吃掉的人,現在可以離開了!還有,誰想讓自己的父母兄弟,所愛之人也受到這種恐懼的,也可以離開了!」

  方才轉身離開的執事們,紛紛停住了腳步,是啊,他們是為了什麼成為執事的呢?不就是為了保護好家人朋友和重要之人麼,所以只有那件事,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

  強烈的思想鬥爭,在那些逆流離開的人們心裡不斷衝撞,最後他們做出了一個相同的決定,那就是回頭,他們可以死在這場恐懼里,可以死在這場大雨里,但是他們的家人不行,迎著大雨離開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重新歸隊,回來了。

  「很好,我為你們的勇氣感到敬佩!」魏益明點點頭道:「我們的目標,就是把魔種一個不剩的,從這個世界上全部驅逐出去!所以,我們不能死在這裡!你們都要活著回來!聽明白了嘛?回答我!」

  「明白了!!!!」

  執事局的大廈下,人聲鼎沸,仿佛一場演唱會般,作為主角的魏益明,將整場的氛圍推到了最高潮,方圓百里,都充斥在了驅逐魔種的討伐聲中,每個人都喊得撕心裂肺,慷慨激昂,整座城市,也都沉浸在了這一聲聲的吶喊之中。

  魏益明表現得十分滿意,拿起口哨吹了一下,沸騰的聲音戛然而止,天空中的直升機陸續到場,魏益明跨步上去,對著底下的眾人喊話道:「所有人上車,前進!!!」

  在一陣巨大的喧鬧聲中,雨水傾盆而下,每個人身上都濕透了,但他們並沒有退縮。

  一輛輛載滿執事的車輛緩緩啟動,帶著他們踏上了前往天穹市的死亡旅途,車上坐著的有老人,有青年,也有剛滿18歲的少年……他們眼睛充血,目光卻格外堅定,手中緊緊握著執事局剛剛分發下來的全新武器。

  裡面,有些人是為了和平而戰鬥,希望能為這個世界帶來安寧;有些則是為了高額的報酬,想要改變自己和家人的生活;還有些人是出於對正義的信念,堅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更有人是為了復仇,要讓那些曾經傷害過自己家人的魔種付出代價。

  他們的目的各不相同,但他們的目的如出一轍——討伐天穹市,將所有的魔種趕出那片土地!

  如果這次作戰得以成功,他們每個人的名字都將被銘刻在歷史的長河中,成為為了人類和平勇往直前的先驅者,成為眾人敬仰的英雄!他們將用自己的勇氣和決心書寫一段壯麗的篇章,永遠被人們傳頌和銘記。

  雨,是天神為他們降下的光芒。

  是那些魔種即將付出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