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梓莘花盛開的城市

  飄過大海的梓莘花,會有什麼樣的故事?

  在一抬頭一低頭的罅隙里,有人低聲說了話,於是一切就變得很微妙,眼神有了溫度,手心有了潮濕。

  那些匆忙盛開的夏天裡,陽光有了最璀璨的樣貌。

  她從他身旁快步跑過,於是浮草開出了伶仃的花。

  他在她身旁安靜等候,於是落日關上了沉重的門。

  於是我們言不由衷,於是我們走得越來越遠,拉過的手牽了沒有拉過的手,石碑上的承諾,代替了過去的青春年少。

  有些旋律其實從來沒被哼唱過,有些薪火其實從來沒被點燃過。

  可是故事有了序章,眼神就有了溫度。

  於是時間變得沉重而渺小,暴風雪輕易破了年久失修的木門。

  這座城市從來不曾衰老,它站在回憶裡面,成為了學校黃昏時無人留下的寂寞與孤獨。

  每年夏天,海的那邊就會吹過來大片梓莘花,它們首尾相連地覆蓋了藍天。

  花瓣飄來的地方,有著遲來一整個過去和一整個未來的答案。

  海亮市對於他們,就是這樣的存在,真實而又略顯荒誕的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2008年夏天的蟬鳴,比哪一年的都要聒噪,教室外枝椏瘋長,抵擋著烈日。

  早晨九點鐘,海亮大學的學生們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操場的塑膠跑道上,來來往往的男女正在散步閒聊,雜貨店裡買東西的人也是絡繹不絕,幾個好兄弟湊成一桌,在樹下乘涼打牌,吹噓著未來的遠大抱負,操場上放飛過一個又一個紙風箏。

  剛剛踏入大學門檻的大一新生們,仍然保持著上課時認真學習的良好習慣,在某個教室里,正進行著一堂文學鑑賞課,整個教室已經維持了一個多小時的安靜氛圍,然而,突然間,一陣呼嚕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原本沉浸在課堂氛圍中的學生們,紛紛轉頭望向那個趴在角落裡睡覺的男孩,從窗外吹來的微風,輕輕拂過他的頭髮,使得那一頭短髮微微揚起。

  「路明,又是你小子!簡直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台上的老教授用力一掐,將手中的粉筆捏斷丟了過去。

  啪——

  只聽一聲輕響,剛還在呼呼大睡的路明,噔地就立了起來,粉筆被他熟練地接住了。

  他眼睛都沒睜開,下意識就開始說道:「等會去吃牛排好不好啊?」

  話還沒說完,他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兒,周圍的同學們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

  路明這才徹底清醒過來,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身處課堂之中,而台上的老教授正怒目圓睜地瞪著自己。

  路明尷尬地撓了撓頭,小聲嘟囔道:「不好意思啊老師,我昨晚關注國家大事熬夜了,這才不小心睡著的。」

  老教授冷哼一聲:「路明同學,你當我是傻子嗎?你已經不是第一次在我的課上睡覺了吧?這次居然還敢這麼明目張胆地接我的粉筆!」

  路明連忙低頭認錯,並敬了個軍禮:「對不起老師,我知道錯了,下次一定不會再犯!」

  老教授白了路明一眼後便不再開口,路明則微微側身,翹起二郎腿,目光移向窗外,看著樓下正在悠閒散步的人們,心中滿是羨慕與嚮往。

  對於那些和路明一同考入這所學校的人來說,這樣的場景已經習以為常,但對於其他人而言卻充滿新鮮感。

  他們饒有興致地看著路明,臉上掛著笑容,原本安靜的課堂變得嘈雜起來。

  老教授無奈地搖了搖頭,嘆息道:「路明啊,你和顧北都是同一批升上來的學生,怎麼差別這麼大?我真是想不通啊!」

  路明聽後,不以為意地看了老教授一眼,然後用手肘輕推了一下身旁的顧北,調侃道:「哈哈,顧北,聽到了嗎?老師又在誇你呢!」說完,他還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顧北埋頭記著筆記,他的眼睛,帶著蒼茫的霧氣,像是清晨籠罩了寒霧的湖,身上的那件白襯衫,微微染上了窗外的綠色樹影。

  陽光將少年的臉部輪廓映的格外清晰,黑色的髮絲根根分明。

  路明出生於海亮市的一個富裕家庭,父親是成功的企業家,母親則來自書香門第。

  而顧北來自花橙市,沒有家人,他的父親被判處死刑,母親也在十歲那年,自殺離開了他,他獨自一人生活在海亮市,打著零工為生,租住著破舊的老房子。

  看似兩個根本不會有交集的人,卻成為了摯友。

  這時,下課鈴響了,路明和顧北收拾好東西後,就相繼走出了教室,正值中午,陽光格外強烈的炙烤著大地,但並不酷熱,因為無論太陽升到怎樣的高度,散射出多麼熾熱的白光,這個城市永遠有一半的地面,溫柔地躲藏在墨綠色的陰影下。

  人行道,樓梯間,屋頂天台,通往各處的天橋,圍牆環繞著的操場,總有一半是沉浸在墨綠色的陰影里的,並帶著濕漉漉的盛夏氣味。

  顧北和路明的友誼,一直維持了兩年,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出現,顧北或許會在這座城市變得更加孤獨,更加悲傷吧。

  「路明……」

  「怎麼了,顧北?」

  「你如果不喜歡文學的話,可以試著去上別的課,或許會更合適。」

  「別胡說了,我很喜歡和你一起學文學。」路明笑著拍了拍顧北的肩膀:「再說了,我對其他的東西也不感興趣。」

  顧北看著路明,心裡感到一絲溫暖,他知道路明是真的把自己當作朋友,才會這樣說。

  「今天吃什麼?」路明問道。

  「我無所謂,你決定吧。」顧北說。

  籃球場上,白色烈日下的男孩們,正揮灑著青春的汗水,旁邊,也有拿著礦泉水安靜等候的女孩。

  「行,反正下午也沒課,走,我帶你吃牛排去!」

  路明將身體耷拉到顧北身上,去往了那家他們經常去的big boss。

  一進到店裡,路明就忍不住流出了口水,看到上等和牛還不餓的傢伙,大概味覺很奇怪吧。

  源自美國的big boss,是家以牛肉出名的連鎖店,他們的烈火牛排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招牌食物,其遠超胃袋的分量有著不辱大胃王之名的壓倒性存在感,並且味道也獨具特色。

  原切牛排在滾燙的鐵板上滋滋地發出響聲,撩人的辛香強烈地刺激著食慾,一口下去,芳醇的肉香便會充斥整個鼻腔。

  這家店不止有美味的牛排,放眼望去,還有微笑著接受客人點單、端著料理敏捷穿梭於各個座位的女服務生們。

  這家店僱傭的服務生外貌顏值都很高,有很多可愛的女孩子,會讓人看得入迷,身材相稱的制服襯出了她們曲線的輪廓,更顯得她們凹凸有致,楚楚動人。

  「哇哦。」路明抹了抹溢出來的口水。

  從座位上探出身子盯著恰好經過的女服務生背影的話,能清楚地看到搖擺的制服短裙下富有肉感的大腿,以及讓人胃口大開的絕對領域,真是好福利!

  「我也想要個那樣的女友啊!」路明托著腮心想,將切好的牛肉一口塞進了嘴裡。

  伴隨著每次的咀嚼,香味擴散開來,總算拉回了他放在那個女孩身上痴迷的視線。

  「好吃!」路明忍不住發出了感嘆:「這個味道,簡直就像,在眼前展開來的,夢境一般的極樂淨土,誒,那個詞叫什麼來著?」

  「顧北,你知道嗎?」

  顧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嗚嗷嗷嗷!想不起來!思維短路了!」路明忍不住後仰抱頭。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奇特舉動,不管是周圍的人還是他先前投去熾熱視線的女服務生,都是朝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這是每次來這裡都會發生的事情。

  「路明,他們在看你……」

  顧北小聲地提醒道,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路明方才回過了神來。

  「什麼時候交到了女友,絕對要和她一起來這家店——」路明又開始妄想了。

  「和女孩子一起來這裡不會很奇怪嘛?」

  正如顧北所言,這家店裡男性客人居多。

  「我是想帶女朋友去高檔餐廳什麼的體驗下成熟的氣氛啦,但是帶她來自己喜歡的地方也未嘗不可嘛,兩個人吃飯時會很放鬆不是麼!」

  「這樣啊,也有道理,不過你和清竹好像已經來過了吧!」

  顧北表示理解,然後,仿佛剛注意到一般,他將橫放著的菜單打開來,遞給了路明看。

  「路明,到時候點意面怎麼樣?」

  「哈?」

  「她會吃意面之類的吧,配沙拉的套餐!」

  話題方向似乎哪裡不對,顧北靠閱讀培養起來的想像力明顯要高出路明一大截,路明也有像夢遊一樣的時候。

  「首先,我和清竹那是死對頭,不過你說得對哦,像這樣,在她蘸肉醬沙司的時候湊過去說讓我吃一口吧,接著對方會欲拒還迎的說真拿你沒辦法,之後就把意面分給我什麼的,微妙的氛圍啊!!」

  路明的指頭在意面照片上劃得咔咔作響。

  被他的細節腦補感動到的顧北喃喃自語道:「那可真不錯。」

  「對吧對吧!」路明探出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顧北一邊苦笑著喊疼一邊把菜單放回了原位。

  路明眯起眼睛,似乎又沉浸在了空想的樂趣之中:「究竟會是怎樣一個可愛的女孩子站在自己身邊呢?」

  「喂喂,魔種好像又出來了啊!」

  「不是吧,真的假的?」

  突然一陣騷動,周圍的隻言片語將路明從夢境中拉了回來,兩人轉頭看向聲音傳過來的地方,不遠處是個年齡和他們相仿的男子,正一邊嚼著漢堡一邊談論著跟魔種有關的話題。

  「魔種……嗎?」顧北表情微妙地嘟囔了一句。

  路明擺出認真的表情說:「如果可愛女友是魔種的話,我也會和她交往的!」

  「……」

  「啊……說不定會有這一天呢……總之好想成為現實!!」

  魔種這種生物,四年前在海亮市首次被報導,大多數人只是聽說過,卻從未見過其真實姿態,據說這種生物以人類為食。

  誰都會對他們感到不安,這份摻雜著冷漠的不安就好像無法預測的過路歹徒和突發事故一樣,因為不至於隨時會有危險,人們也多了一份自以為是的距離感。

  可那次之後,一直到今天,整整四年裡魔種都再也沒有被報導過,雖有目擊耳聞,但相信的人並不多,它便漸漸淪為了海亮市的都市傳說。

  最近,一百大廈發生了駭人聽聞的殺人案,現場多具屍體都被進行了不同程度的啃食,所以這個都市傳說又重新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

  「顧北,澆上肉醬沙司的意面應該會很好吃吧?」

  「嗯……應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