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不一樣的他

  味覺的變化,停不下來的鼻血。

  一切的徵兆似乎都在告訴這個少年,他的身體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種種情緒縈繞在心間,震驚,傷心還有無盡的恐懼。

  在顧北崩潰的同時,這座城市的捕食事件依舊沒有結束,在距離一百大廈百米附近的雪棠古街,又驚現了恐怖殺人案,被齧噬的詭異殘肢,四分五裂的內臟,都在向人們昭示著魔種的兇殘。

  儘管執事局加大了夜間巡邏的人數,但收效甚微,還是會發生為數不小的捕食案件。

  午夜2點——

  顧北緩緩從昏厥的夢中醒了過來,惴惴不安的他,扶著牆壁打開了房門,沒辦法,他實在太餓了,這種飢餓,不同於人類的空腹感和胃痛,魔種的飢餓是侵入骨髓,甚至要命的。

  夜裡的溫度變得很低,大概只有十幾度,走在街上,會感受到一絲又一絲的寒風,往身體裡面拼命鑽。

  或許是經歷了那樣的事故,顧北變得格外敏感,竟帶起衛衣後面的帽子,生怕別人會看出他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從而感到害怕。

  外面的風景,外面的人,其實都沒有變化,變了的只是顧北,他的眼睛不再清澈透明,更像一隻瀕臨絕種的動物。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顧北沒有刻意去看時間,只是朝著馬路,不斷向前,周圍路過的行人寥寥無幾,但不約而同的,顧北都能從他們身上捕捉到一股香味,仿佛母親親手烹飪的晚餐。

  先前的嘔吐和反胃,也讓本就瘦弱的他,看起來更加瘦骨嶙峋了。

  大街上的人越來越多,顧北感到身體裡有股衝動越來越強烈,男人,女人,少女,小孩……在他面前全部都變成了單純的獵物,他餓得難以自拔,於是跪倒在路上,發出了痛苦的嗚咽聲。

  這一刻,人類的理智和魔種的欲望,再次較量了起來。

  路過的行人紛紛避開了顧北,他們的眼睛裡,夾雜著嫌棄和恐懼,最終,理智戰勝了欲望,顧北恍然驚醒,此刻,周圍的人群已經和自己隔開了一道隱形的牆。

  不知所措的顧北,發瘋似的闖過紅燈和人群,跑回了家裡,他知道,自己繼續呆在街上,肯定會出事的,他不敢保證,下一次,魔種的欲望是不是就會戰勝自己作為人類的理性。

  顧北打開衛生間的門,瘋狂地喝著自來水,想要以此來充飢,就算只能喝水,他也絕不能做出違背人類道德的事情!

  然而,當顧北抬起頭的剎那,恐怖的畫面卻是陡然降臨了,只見鏡中的自己,右眼像是變異了般,變成了紅黑色,崩壞的裂紋不斷蔓延,裂到了耳後根的位置。

  如果說,先前的流鼻血,味覺變異,還讓顧北抱有一絲僥倖的話,那麼在這一刻,所有僥倖,全部都被推翻,只留下了血淋淋的現實,他不再是一個人類了!

  書上形容的歲月靜好,在此刻的月光下,變成了赤裸裸的嘲諷,這便是,命運的玩笑。

  顧北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的身體開始顫抖,淚水在眼眶裡不停打轉,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的內心充滿了恐懼和絕望,終於,情緒徹底失控,顧北放聲大哭了起來。

  他的身體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他的雙手緊緊抓住了鏡子的邊緣,仿佛要將整個鏡子都抓碎,淚水不斷流淌,顧北的哭聲也越來越大。

  憤怒和絕望,讓顧北不顧疼痛的一拳打向了鏡子,直接將鏡子打碎成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命運,他只能在這黑暗的夜晚,獨自哭泣,獨自承受這一切的痛苦。

  阿拉伯的恐怖傳說中說到,冷酷殘暴的食屍鬼,喜歡吃腐爛了的食物,一個青年因為被食屍鬼啃食而死於非命,路過的獵人不忍他就此死去,就將惡魔的身體送給了少年。

  「我現在也變成惡魔了嘛……」顧北喃喃自語道,身體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他意識到這一切可能都源於那次手術,當時醫生向他體內輸入了魔種的血液,如果把身上的血全部放光,也許就能恢復到正常的生活了。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便如野草般瘋狂蔓延。

  顧北立刻站起身來,快步衝進廚房,他打開抽屜,取出一把鋒利的水果刀,他緊緊握著刀柄,手心滿是汗水,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內心的恐懼和絕望卻無法平息。

  顧北緩緩舉起手臂,用顫抖的手將刀刃對準自己的手腕,他知道這樣做的結果一定是死,但他已經別無選擇。

  顧北咬緊牙關,閉上眼睛,準備用力劃下,然而,預想中的痛苦並沒有襲來,只聽鐺的一聲,鋒利的刀刃竟直接被折彎了,根本傷不到皮膚,世界,又在向顧北驗證著他身體的變化,這些認知,讓少年的心不斷崩潰,不斷哀嚎。

  「為什麼?」顧北低聲質問這個世界。

  「為什麼是我?」

  人生難道就此結束了嗎?那那些未完成的事怎麼辦?那些在乎的人怎麼辦?這無疑就是給他宣判了死刑,卻還要讓他多活幾日,帶著這種痛苦苟延殘喘。

  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

  飢餓感不斷侵蝕著顧北的身體和意識,作為人類的最後一絲理性也在逐漸消失,到最後,腦海中就只剩下了對食物的垂涎。

  崩壞的黑色裂紋越來越長,顏色也越來越深,顧北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崩潰,而他卻無法阻止這種趨勢。

  最後,顧北艱難地站起了身來,腳步踉蹌,身體搖晃不定,他打開抽屜,取出一副墨鏡戴上,試圖遮住自己那雙已經失去光澤的眼睛,然後,他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家門。

  外面的世界變得陌生而扭曲,一切都顯得如此荒誕可笑,顧北盲目地走著,心中只有一個目標:找到食物。

  走著走著,一陣刺耳的車鳴聲突然響起,將只顧著往前走的顧北,撞飛了出去。

  這一下猛烈的撞擊,讓顧北的身體在空中翻滾數圈後重重摔落在地上,劇烈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但同時也讓顧北從神志不清的狀態中醒了過來。

  顧北的意識漸漸恢復,他的瞳孔迅速退回到正常的模樣,他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冰冷的馬路上,周圍閃爍著紅色的交通信號燈,他努力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事情,卻只記得自己在尋找食物,之後便陷入了一片模糊之中。

  車上的人罵罵咧咧的走了下來,對著顧北一頓亂罵,濃烈的酒氣就像發霉的倭瓜,而隨著臭味飄來的,還有一股香味,這股香味出自於馬路對面的街道,像是甜甜花釀的烤雞一般,兩種氣味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香味勾起了顧北的食慾。

  顧北沒有去管那個酒駕的司機,而是深吸一口氣,直接爬了起來,向著味道的來源處狂奔而去,這個過程中,他的眼睛再次黑化了。

  不吃就會感到極度的飢餓,而飢餓則意味著死亡。

  由於奔跑速度過快,顧北沿途撞倒了許多垃圾桶和便利店門前的告示牌,但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他的口水不斷流淌,仿佛無法控制一般,他快要餓死了,飢餓感如同無數隻螞蟻在一點點啃噬著他的腸子和胃壁。

  最終,在繞過又一個拐角後,顧北衝進了一棟廢棄的建築工地,這裡充滿了腐朽和破敗的氣息,但他終於找到了香味的源頭。

  然而,當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時,他的表情瞬間從喜悅轉為了哀傷。

  原來,在他面前,有一隻正在進食的魔種,他的身軀龐大,猙獰恐怖,讓人毛骨悚然,但更讓顧北難以置信的是,他竟然是被屍體的味道吸引過來的,這個發現讓他心如刀絞,痛苦不堪。

  淚水模糊了視線,顧北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身體顫抖不已,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悲傷和自責,他明白,自己在逐漸失去人性,成為一個可怕的怪物,這種痛苦已經遠遠超過了對魔種的恐懼,顧北抬起頭,絕望地看著天空。

  「這就是我的命運嗎……」顧北喃喃自語道。

  進食中的魔種看了顧北一眼,並沒有理他。

  咕嚕……

  飢餓再次襲來,瞳孔再次黑化。

  顧北恍惚著站了起來,手臂開始被紅色的血絲纏繞,最後凝聚成了尖銳的刺狀模樣,憤怒淹沒了理性。

  「都是因為你們的存在……都是因為你們的存在才會變成這個樣子!」顧北沖向魔種,舉起手臂狠狠地刺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他發泄著內心的痛苦,直到魔種再也不能動彈。

  變異的胳膊開始扭曲,重新恢復到了正常的姿態,上面,已然沾滿了鮮血,而那個魔種的屍體,則是血肉模糊。

  顧北看著那具屍體,易安的聲音出現在了他的耳畔,她像是伊甸的那條蛇般,誘惑著顧北走向了那具屍體,躺在地上的死屍成了夏娃手中的那顆蘋果,在顧北眼裡顯得美味誘人。

  「真是可怕啊。」一個身影突然踏著血流成河的地面走了過來:「為了一具屍體相互殘殺,真不理解,中年肉可是很柴的!」

  聽到聲音的顧北,立刻轉身看向了身後,當他看清眼前人時,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詫異,這個人,竟然是漫田的員工——涼子小姐!更讓他驚訝的是,她竟然也是一隻魔種!此時,涼子手中拿著一條死人的胳膊,在空中來回晃動著,臉上露出一種詭異的笑容。

  涼子的出現,讓顧北稍稍恢復了一絲理性,而涼子在看清顧北的臉後,表情則是極為豐富,不僅是對顧北魔種的身份感到驚訝,更為重要的是,她發現顧北的眼睛,只有一隻是紅色的,這一事實令涼子無法理解,因為在她的認知里,根本不存在獨眼的魔種,然而,顧北卻打破了這個事實。

  「這怎麼可能?你……為什麼會變成魔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