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來已不是少年

  海城國際機場,波音777猶如一隻碩大的白鳥緩緩著陸。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的飛機已經抵達海城揚帆國際機場,現在是北都時間18點23分。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海城歡迎您的到來......」

  葉星河看了一眼窗外,眼神沒有因為大都市的繁華而迷離,反而多了一絲落寞,下了飛機後,他頭也不回地朝著機場外走去,人來人往中,他的身影顯得格外蒼涼與孤獨。

  長琴路,錦綉花園小區。

  葉星河從計程車上下來,看著那燈火通明的小區,他的心裡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希冀,多年槍林彈雨、浴血奮戰,渴望的不過也是這樣一個溫暖的家,但此時他的腳步卻是猶豫了。

  七年前,他在酒吧被人被下了藥,幸好被一名女子所救才不至於身敗名裂。女子本是好心,可當時葉星河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竟然強行和她發生了關係。事後,女子已經不見了蹤影,酒店內一片狼藉,葉星河悔恨不已,他很想找到那個女人,跟她說一聲對不起,可卻怎麼也找不到。

  誰知兩個月後,女子竟然主動找到了他,聲稱要讓他為那晚的事負責,和她結婚。葉星河無法拒絕,但他是個孤兒,從小寄人籬下,彼時的他又報名了參軍,深知自己給不了女子幸福,於是便將情況和盤托出。女子聽後柳眉輕皺,隨即冷笑一聲道:「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你還真以為和我上了床我就得非你不嫁?」

  葉星河隨後得知女子和自己結婚只不過是不想被家人當成聯姻的工具,心裡的包袱稍稍放下,可一抹深深的無奈卻湧上了心頭。

  婚後不久,葉星河就北上參軍去了,這一去就是七年,中途發生了許多事,導致他一直沒和家人聯繫。葉星河這次回來,除了看望養父養母之外,就是因為得知那女子竟然給自己生了個女兒。

  他來之前就已經打聽到妻子和女兒住在錦綉花園,可是,他還沒想好待會見面該說些什麼,不知道自己該怎樣面對母女二人,也不知道七年過去,人生的軌跡又該往何處蔓延。

  許久,葉星河終究沒有靠近保安亭,在路旁隨意地坐了下來,他沒有抽菸的習慣,不然這時候點上一根該是有多麼應景。晚風習習,吹散了白天的燥熱,他就這樣木然地注視著過往的車輛和行人 。誰能想到這麼一個落寞的男人卻是在邊境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人行道上,一隻小饞貓被燒烤的香味吸引,一時挪不動腳步,硬是纏著要媽媽買。

  「瀟瀟,那是垃圾食品,吃了會拉肚子的。」

  「不,我就要吃嘛。」

  女人無奈只得帶著女兒來到攤位前,給她買了幾串燒烤。

  安靜的人行道上,叫瀟瀟的女孩邊走邊吃,女人仔細地幫她看著前面的路。就在馬上快到小區的時候,她發現前面的大馬路邊上坐著一個人,旁邊那個軍綠色的手提包格外惹人注目。不知為什麼,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待走近時,方純只覺那側臉有些熟悉,而瀟瀟此時也已經停下了咀嚼的小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道身影。

  葉星河眼角的餘光已經注意到了女人和小女孩,一顆心砰砰跳得厲害,起身回頭亦或是裝作沒看見只在一念之間。

  →

  女人穿著寬鬆長裙,如瀑的秀髮散落在背,眼睛似兩顆晶瑩的琥珀般閃亮,多年不見,動人依舊。

  葉星河喉嚨有些許發塞,待兩人走出兩步才毅然起身,看向這對母女。

  方純走路的動作突然一滯。

  這個和自己有過一夜情緣的男子,多年來杳無音訊,原以為今生再難相見,沒想到——居然還敢回來。

  「媽媽,怎麼了?」這時瀟瀟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沒什麼,突然想起忘買醬油了,明天再說吧。」說著,她拉著瀟瀟再次邁開腳步。

  葉星河連忙跟了上去,與兩人並肩而行,眼角餘光偷偷看向小女孩,秀氣的小馬尾,粉色的公主裙,肉嘟嘟的小臉蛋,竟是如此地惹人喜歡。

  葉瀟瀟也是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這個奇怪的叔叔。

  走了一段路,葉星河終於開口了:「我會負責的。」

  一句話把正魂游天外的方純拉回了七年前,當年她找他談結婚的事,剛見面,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會負責的。

  當時他的聲音略顯青澀,如今卻是格外堅定了。

  「認錯人了吧?」她頭也不回,聲音淡漠道。

  已經走到門禁處,葉星河想跟進去卻被保安攔住了:「你是我們小區的人嗎?咋面生得很?」

  「他不是。」剛進去的方純對保安大哥道。

  頓時,保安不善的目光朝葉星河射來。

  「明天就是了。」葉星河心裡暗道,同時看著兩道身影越走越遠,他似是想到了什麼,連忙打開手機攝像頭對著她們的背影連拍了幾張。看著即便只是背影的照片,他心裡也別提有多高興了,絲毫沒注意到一旁保安大哥在昏暗燈光下的表情已經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小伙子,你很勇嘛!你和她們是嘛關係?」

  「以後你會知道的。」葉星河對他笑笑,然後徑直離去。

  靜謐的夜色下,他的心從未有過如此平靜。當年他大學剛畢業,什麼也沒有,給不了她任何承諾,如今的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他了,只要她願意,他願守護她一生。

  與此同時,方純回到家,看到有人加了她的微信,備註是葉星河。略微有些詫異,她沒有立刻同意,正如她不知道自己當年那樣做究竟對不對。

  葉星河來到了一家賓館小憩,簡單地沖了個澡躺在床上,之後就一直在等方純的消息。

  許久,他無奈笑笑,正準備關燈睡覺時,突然聽到「叮」的一聲,接著一條消息彈了出來:回憶里的光同意了您的好友請求。

  強忍著內心的喜悅,葉星河思忖良久才發了一句:「好久不見。」

  方純:「可以永遠不見的。」後面還有一個壞笑的表情。

  葉星河不知道該說什麼,找了一個尷尬的表情發了過去。

  那邊沒了動靜,許久才回了一句:「明天中午來思純服飾有限公司找我。」

  看到這句話,儘管還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葉星河已經興奮得有點睡不著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