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圓城角逐
看著身邊這些列隊走過的塞爾柱軍隊，突然一陣強烈的沮喪感湧向了正在注視著這支軍隊的塞爾柱蘇丹巴基雅魯克。
因為比起他的父親，甚至是帝國內戰剛剛結束時的塞爾柱軍隊，他們也也敗落得不成樣子，大部分士兵都只有一匹戰馬和一套布衣，手中拿著斧頭和長矛，即便是穿著盔甲的，那盔甲也早已經鏽跡斑斑。
本來應該作為塞爾柱軍隊精銳的突厥貴族和頭人狀態也不好，許多人甚至穿著父輩留下的老舊甲冑，更多人則穿著簡化甲冑——即只有一套胸甲。
而且他們還缺乏隨從，以前本來哪怕是最小的貴族和頭人一兩個全副武裝的伴當充作從騎，結果現在大部分人都沒有了。
至於那些被當做炮灰的波斯人和阿拉伯人，由於躲過了好幾次激戰，這些當地人的裝備和狀態反而比起突厥人要好不少。
這讓蘇丹很是擔心，雖然塞爾柱上下充斥著波斯官僚，但可以真正依靠的終究也只有突厥人罷了，他很清楚若是要他們選擇的話，他們多半還是要巴格達的哈里發。
這便是帝國衰落的體現，這些年來，帝國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許多廷臣和酋長都開始竊竊私語，討論這位年輕的蘇丹是不是被詛咒了，才導致帝國國勢日頹。
對巴基雅魯克來說，當下塞爾柱帝國所面臨的局勢可謂是糟糕到了極點，局勢一直都在向糟糕的方向前進。
自從他的父親馬利克沙死後，帝國接下來便經歷了權臣上位、兄弟相殘和外敵入侵，一輪輪的災難摧殘著帝國，讓它越發疲乏。
西部的諸埃米爾依然對蘇丹愛答不理，至於東部，當地領主們也蠢蠢欲動，雖然如今還在控制之下，但天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呢？
現如今他這個塞爾柱蘇丹所真正控制的也就波斯和呼羅珊，至於兩河，由於帝國這些年來的衰弱以及來自莫諾馬赫的衝擊，兩河的許多突厥領主和官員失去了他們的權力，當地人代而上位，並且阿拔斯哈里發的影響開始增強，這個昔日的傀儡開始和塞爾柱蘇丹的勢力較量。
不過那個名叫穆斯塔茲爾的哈里發顯然也沒想要掀翻塞爾柱蘇丹，他沒有作出任何激進的舉措，只是在小心而謹慎的恢復權力，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呼籲穆.斯.林們對抗西方來的異教徒。
但這在巴基雅魯克看來威脅更大了，因為這位哈里發顯然是打算積蓄力量，好一次性驅逐突厥人。
而就在巴基雅魯克想著是不是要撕破臉好好教訓一下哈里發，恢復突厥人在巴格達的權力時，兩件事情發生了。
一件距離帝國比較遠，是敘利亞的那些埃米爾們遭遇了來自十字軍的全面圍攻，而另一件距離帝國就非常近，是莫諾馬赫攻克了摩蘇爾，正在兵臨巴格達。
這兩件事綜合在一起在伊教世界中產生了極為強烈的影響，人們把這視為基督徒對穆.斯.林的全面戰爭，許多人感到他們的宗教受到了巨大的威脅，在這樣的情況下，許多聖戰者們開始自發的向巴格達集結，無論怎麼說，都得先保住這位伊教世界的中心。
穆斯塔茲爾哈里發順勢下達了吉哈德的命令，並且表達自己會在巴格達堅持到最後一刻。
在這基督徒全線進攻的大背景下，這宣言在即便已經禮崩樂壞的伊教世界也產生了巨大影響，哈里發的聲望也隨之大振。
巴基雅魯克對這一切非常不滿，若是劇本一直這樣走下去，那個哈里發早晚都會脫離他們的控制，這是巴基雅魯克所不能接受的，但即便如此，他也必須去援助巴格達。
塞爾柱蘇丹的地位合法性來源是阿拔斯哈里發，是突厥人可以為伊教世界提供的保護，若是不去保護巴格達，還讓巴格達徹底丟了，那無數野心家和狂信徒就得紛紛行動起來了。
所以這樣不情不願的，巴基雅魯克只能召集塞爾柱大軍，去保衛他的哈里發，讓他欣慰只有至少在此行之後，突厥人可以恢復一部分他們在巴格達的權力。
只是一想到自己要面對的是那個莫諾馬赫，巴基雅魯克就感覺自己沒有信心，莫諾馬赫的厲害是他親眼見識過的，他一直都在這個傢伙身上吃癟，這次就能打敗他嗎？
說實話，巴基雅魯克不知道，但是該做的事情就是要去做，這是無論如何都逃不了的。
當巴基雅魯克正在為帝國未來而發愁時，在那著名的巴格達圓城之下，那位自北方而來的征服者莫諾馬赫正在看著那城市，發出著感嘆。
「上帝啊，這城市可真是有夠宏偉啊，沒想到我有一天會來面對這樣的宏偉巨城啊……」
作為阿拉伯帝國的首都，巴格達經歷了幾十代哈里發的建造，這座城市已經是不亞於君士坦丁堡的存在了，而如今哈里發依然是此地的君主，縱然突厥部落如何囂張，但巴格達的權威始終不變。
「和君士坦丁堡一樣難打的巨城。」安東接了莫諾馬赫的話，「天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打下來它，而且我聽說最近不少狂熱的異教徒進到城裡面去了，接下來的戰鬥估計不好打。」
「無論好打還是不好打，這都和我們關係不大，畢竟我們從一開始，目標壓根就不是這座圓城。」
奧列格續道，他有些不高興的看了安東一眼，這傢伙說話真是不會看場合，至於安東那只是聳聳肩，接著和一直都沉默寡言的拉德科站在了一起。
是的，圍攻巴格達圓城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拿下這座城市，關鍵在於被城市吸引而來的各路軍隊，比如塞爾柱蘇丹的主力，莫諾馬赫已經打敗過他們好幾次了，完全是不差這一次的。
不過他沒有因此而鬆懈，畢竟戰爭走向從來都不好說。
只要在巴格達之外打敗塞爾柱蘇丹的大軍，城牆裡面那軟弱的阿拔斯哈里發自然會獻上忠誠的，而他若是不獻也無所謂，接下來用飢餓解決這座城市即可，把城外的水利設施一砸，這座巨城很快就會出問題的。
為此，莫諾馬赫這次召集了自己幾乎所有的部隊，集結在巴格達城下的軍力已經達到了五萬人，這已經是他的動員極限。
既然要打這座伊教世界的首都，那自然就得玩大點。
「安東、拉德科，去完成你們的任務吧，我需要和我的兄弟談談。」
莫諾馬赫突然說道，而兩人沒有多說什麼，徑直離開了這裡，只不過他們最後多看了奧列格一眼。
「奧列格，我的兄弟，我的親族，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攻打巴格達嗎？」
莫諾馬赫幽幽的說道，語氣裡面有種說不出來的惆悵，奧列格則頓了頓，他知道莫諾馬赫的意思，有些事情他也早就感覺出來了，接著說出了自己的所想，「想來也是不得不如此吧。」
「是啊，不得不如此，我現在回想起我們剛剛在這片土地上建立統治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們只覺得我們的一切行動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而來，結果現在回看那就是我們與其說是在踐行自己的意志，更多時候還是在被推著走。」
莫諾馬赫的語氣裡面滿是苦澀，在回想了自己在南方的征戰生涯後，他對這個事實的認識越來越深刻，越來越清晰。
「本來我們的目標也不過是在這裡掙出一份能夠讓我們回歸羅斯的基業，結果搞著搞著就成了再建亞歷山大帝國，嘖，我那個時候我還以為這是我自己的決定，結果發現全是我們身邊人，我們那些忠誠屬下推波助瀾的結果。於是現在我陷入了這漩渦的中心，想要出來卻發現自己出不來了，這一切就像是賭博一樣啊，哈哈哈。」
奧列格回答給他的只有沉默，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其實一直事情他在特拉布宗也早就看透了，只是不方便說而已，不過那個時候說了也沒有什麼影響，不自覺滑入深淵的人是不會注意到自己滑入深淵的，只有身在深淵之中時才能猛然醒悟。
見奧列格沒有開腔，莫諾馬赫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續道，「現在想想，我當時做得很多事情也是太過粗暴了，若不是那樣，我們也不至於陷入這樣的困境。」
沉默，接下來的依然只有沉默，這兩位留里克之間還是沉默著。
「無論如何，我們接下來起碼得獲得勝利。」
莫諾馬赫繼續說道。
「那若是拿不下來怎麼辦？若是戰敗了又怎麼辦？」
鬼使神差的，奧列格說出來了這句話，發出這種問題不是他的風格，但是他最終還是問出來了。
「若是那個時候我還活著，那我就立即召集那個時候還能召集的所有兵力，接著往北進攻，往基輔進攻，就是死，也要死在回鄉的道路上。那麼奧列格，你會來嗎？」
奧列格沒有說話，而見此，莫諾馬赫也明白他這位親族的選擇了，他沒有對此評價，只是繼續看向巴格達圓城，思索接下來可以用到的戰略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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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