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流亡之女
對於8歲的塔瑪爾來說，羅斯的一切都讓她感覺陌生。
比起她的故鄉，這片土地實在是太冷了，冷得讓她只想要回到自己的家鄉，而且基輔這座木屋之城和那些不同於家鄉的圓頂對她來說實在是太讓人感覺異樣了。
但是護衛她的年輕莫納帕薩告訴她，他們現在回不去了，一旦回去，他們就會被那個叫做莫諾馬赫的篡位者吊死。
弗拉基米爾·弗謝沃洛多維奇，也就是莫諾馬赫，她從小就是在對這個名字的恐懼裡面長大的。
她知道這個人殺死了她的父母，殺光了她的兄弟姐妹，若不是忠誠於母親的侍衛用從城鎮裡面找來的嬰兒替代了她，她也早就死了。
雖然她從來都沒有見到這些親人，但是身邊的人一刻都沒有停止過給她灌輸仇恨，無論她想不想，她都背負起復仇的重任。
不過話雖然說這樣說，但是她的童年還是渡過的挺快樂，那位把她送出來的侍從是一個莫納帕薩，名字叫做朱里什。
他在丘陵之上有著由一座主塔和兩座高塔組成的城堡，在莫納帕薩裡面這已經算是頗為成功，畢竟大多是莫納帕薩都只是有著一座塔樓或是木頭寨子。
在這比起她的父親小太多的城堡裡面，她作為莫納帕薩的私生女和這裡的孩子們玩成一片，他們有的是士兵的孩子，有的是城堡居民的孩子，身份其實比起她那作為偽裝的私生女低不了多少，所以他們可以玩在一起。
一開始朱里什還阻止過他們，但是在意識到塔瑪爾不會把事情說出去之後也放任他們去了，畢竟若是一直對一個私生女太過於尊敬，那麼會有人懷疑的。
提到朱里什，在她的印象裡面，這位老騎兵平時對屬下和僕人們頗為威嚴，他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很畏懼，哪怕他的的兒子也是如此，但是唯一在對她的時候，他顯得無比溫和，總是說著「我的小公主」這樣的話。
塔瑪爾記得他的手，那是一雙寬大而粗糙的手，但是在她看來，那雙手是那麼的溫柔，漸漸地，她越來越認為自己就是朱里什的私生女。
在這樣的快樂之中，她雖然每天都被那些對他父親無比忠誠的臣屬們灌輸著仇恨，告訴她背上背負的責任，但是下意識的，她認為自己終究會是以一個私生女的身份渡過一身，嫁給那麼個富農或是商人的兒子，渡過或悲或喜的一生。
但就在她這樣想的時候，她的世界破碎了，她的血脈註定看她要背負的東西，這是她無論如何都逃避不了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更別提她現在的監護人一直就沒有停止過和巴格拉季昂忠誠者們的串聯，消息總是有會走漏的時候。
走漏的消息很快就被告密者送到了莫諾馬赫那裡，這位以為自己的王座終於穩下來的征服在知道喬治國王還有著一個女兒在世的時候，他高度重視此事，並且用最快的速度調集來了一支龐大軍隊圍攻朱里什的堡壘。
莫諾馬赫的軍隊屠光了她監護人領地上的居民，接著用長矛挑著這些男男女女的腦袋來到了城堡之前，要求城堡立即投降，把她馬上交出來。
塔瑪爾當時在城牆上看到了這一幕，她幾乎暈厥了過去，那血腥至極的場面給她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巨大的衝擊，她知道，自己曾經幻想過的那小小幸福徹底破碎了。
面對莫諾馬赫的要求，朱里什自然義正言辭的拒絕，而莫諾馬赫的回應也很簡單，他在城牆下把那些和他監護人串聯過的人全家推了出來，在所有人面前車裂了這些男女老少。
塔瑪爾忘不了那天，忘不了那些讓她膽寒的慘叫，那裡面有她的朋友，他們曾經來拜訪過朱里什的城堡，而現在全都因她而死。
就在莫諾馬赫的軍隊準備攻城的那短暫間隙里，他的監護人讓他的兒子薩巴·朱里什維利和幾個忠誠的士兵帶著公主從城堡的密道里逃跑。
薩巴想要和父親一起留下，但是在那令人畏懼的吼聲中他退縮了，帶著公主和士兵走入了密道。
當他們從密道裡面出來的時候，他們發現自己正處在城堡的遠方，而此刻城堡正在燃燒，正在慘叫與哀嚎之中燃燒，她看到有人跳下了主堡，躍入那無比瘋狂的火焰之中。
在堡壘里，莫諾馬赫除了灰燼之外什麼都沒有獲得，但是直覺告訴這位征服者，他想要找的人沒有死，而在那些散布在城堡附近的突厥騎兵告訴她發現了一座密道之後，他更加確定了這點。
接著自然就是在全國範圍內的通緝，莫諾馬赫聲稱塔瑪爾只是一個冒充的喬治國王之女，但是看莫諾馬赫這通緝力度，大家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而薩巴則帶著公主在這片充滿敵意的土地上艱難的前進著，他們白天躲在森林裡面，晚上借著夜色前進。
他們不敢白天行走，莫諾馬赫的統治對他們還算是不錯，貴族們因為新獲得的土地減少了對農夫的壓迫，農民對喬治國王的女兒沒有好感，會很樂意舉報他們的所在。
但是朱里什留下的關係還在那裡，喬治亞的土地上不乏對國王還抱有忠誠的貴族，他們很樂意為喬治國王的孤女提供幫助。
正是靠著這些幫助，他們才能順利的到達海邊，然後搭上一輛前往基輔的商船，前往了羅斯。
至於為什麼是羅斯，那位羅斯大公和莫諾馬赫之間的仇恨人盡皆知，那位大公會很樂意庇護這樣一個送到他眼前的籌碼的。
於是他們來到了這裡，一個失去國家的公主，一個失去領地的騎士，兩個穿著破爛的士兵，無論如何，這樣一個組合實在是顯得過於浪費，就好像他們是來要飯的一般——事情也的確如此。
不過塔瑪爾的自尊心也沒有因此而有什麼損傷，她是被作為一個私生女養大的，對私生女來說，鄙夷和蔑視本來就是生活的組成部分。
不就是在羅斯寄人籬下嗎？那就寄人籬下吧，無非就是把自己像個物品一樣賣掉——但話說回來，這也是她的宿命，在這個時代，絕大部分時候女人都是被作為一匹配種的母馬賣掉。
「兩位，我帶來了好消息，羅斯季斯拉夫大人將會給提供給你們一筆豐厚的年金，以讓你們在基輔好好生活。」
接待過他們的那個羅斯官員再次出現在了他們面前，從名字可以看出他是希臘人，但卻完全是羅斯人的打扮，塔瑪爾不喜歡這個人，他完全是用看貨物的眼神看待他，這是她見過的人中頭一個如此赤裸裸。
利奧大多數其實不是這樣，他很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只不過這次讓他想起了許多年前，他帶著佐伊來到北方時的景象，現在他眼前這幾人，簡直就是那個時候的翻版。
「真是不知道他們可以走到哪一步啊。」
在他們離開之後，市長摸著自己的鬍子思索，作為一個流亡者出身之人，現在看到這和他當然那麼相像的一群人，不由得多想了一些，平日裡他根本不會在這些事上多想的。
「留里克殿下長子的婚事許給了科穆寧的女兒，那麼也就只能是次子了……那位殿下啊……算了，也不多想了，這些事情還是太遙遠了。」
市長搖搖腦袋，示意部下拿來幾份文件，他該繼續今天的工作了，而不是關心這些距離他那麼遙遠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