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 章 天啟教

  四十個罪人......指的是先前被我殺死的那些嗎?

  魎千所說的...還真沒錯呢。

  彌賽亞沒有欺騙我的原因,應該就是這個吧?早知道是這樣,我還不如被他欺騙。

  ''第一人,伯恩,本地人口商,拐賣婦女兒童,當成奴隸售賣。

  第二人,濱島川,東洋島嶼人,妓女,蓄意傳播自己身上的愛滋與費列病毒。

  第三人,瓦格,非洲大陸人,本地黑色勢力頭目,命案無數。

  第四人,吉米,北美洲移民,富豪,性侵超過一百位女性,其中二十一人死亡,賄賂法院後潛逃。

  ............

  第三十九人,湯姆斯,本地初一學生,與夥伴一起霸凌導致一孤兒院女孩死亡,全身遍布刀割傷,燙傷,鈍器傷,臉被按在廁所糞坑中,下體塞滿玻璃渣,疑似殘留男性體液。

  第四十人,艾米莉,單親母親,毒販,販毒超五十公斤,倒賣器官,血液。'',馬利亞莊嚴的依次走過人頭,手在他們的頭頂撫過,一個一個報上名號:''抱有疑慮的話,自己上來確認好了。''

  毫無疑問,若彌賽亞的話屬實,這群讓人恨得咬牙切齒的傢伙的人頭,會掀起巨大的騷動。

  這些混蛋們大多數都是有錢有勢的紈絝子弟,就算犯下了不可饒恕之事,也能動用關係,壓制輿論,把一切裝飾的如同從未發生過,簡單無比。

  一擁而上的人們大多數聚集在少數幾個腦袋邊上,僅有寥寥幾個隱藏事件的知情者走到無人的首級旁,喋喋不休的唾罵著。

  仇恨......憤憤不平的仇恨,無能為力的仇恨,絕望反噬的仇恨,在灰飛煙滅後,留下的不只是飄飄欲仙的快樂,還有————

  崇拜。

  越是瘋狂的墮落,越能轉化成一飛沖天的動力......同樣的,也能夠變成自掘墳墓的力量。

  事情朝著無可挽回的方向走去......信仰這種東西就是沒有好壞的強力膠,把人緊緊的綁定在什麼東西上,或是典籍錦書,或是鑽石珠寶,或是瓊枝甘露,同時,也可能是炙熱的鍋底,烈性的炸藥,劇毒的農藥————

  無非就是人們在一遍一遍的感召中將自己越陷越深,至於陷進去的到底是什麼,誰也無法提前知道。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眼前這群圍著屍體狂歡的瘋子......他們已經將自己死死地綁在了絞肉機的齒輪中,等待著變成血肉模糊,無法分辨的肉餡。

  ''好了......肅靜!'',修女平淡的語氣,聲音卻異常的大,蓋過了全場的嘈雜,在高樓大廈間來回彈跳。注意力回到人群,我的心中也不由得戈登了一下:''祭奠正式結束......我們的主歡迎任何人!無論是線上還是線下的弟兄姐妹們......若是有意加入,就請在十天後再來到這個地方吧!

  我會帶領弟兄們,舉行【天啟教】真正的入教儀式————''

  人群不知不覺間已經延伸到了地平線處,人影逐漸變成,直到連一個像素點的大小都達不到,變成若有若無的,天邊的一絲污漬。

  商場,大廈,以及周圍能夠看見的一切電子設備上,都照著我周圍的畫面,一看就知道是彌賽亞的手筆......教徒們搖頭晃腦,雙手狒狒似的上躥下跳,有癲狂的大笑,有悲哀的哭嚎,的一舉一動,完全的暴露給整個城市———

  這樣,會讓更多人敬而遠之?還是讓更多人為之瘋狂?

  這場諸神的【遊戲】里,所有人類都是被迫的參與者。

  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已經不再適用......

  我們都是標註好價格的砝碼。

  生命對於有限的生命來說,或許會是無價的;

  生命對於沒有盡頭的怪物而言,也是無價的———

  準確來說,生命的無價,究竟是太大所以無法測量,還是太小所以可以忽略不計?

  一團自我運轉著的化學物質,究竟有什麼意義?

  自我反應,最終報廢,分解......說真的,我們...只是個用山珍海味製造糞便的工廠罷了,一個百年內就會倒閉的工廠。

  再說的極端些,這一切有什麼意義?

  生命的定義是什麼?

  宇宙為什麼存在?

  【宇宙的法則】到底從何而來?

  都是沒有意義的。

  這不代表人類必須選擇滅亡,不代表規則和秩序可以不存在,不代表所有東西都必須消極崩潰,沒有意義的一切,傳達出來的唯一信息是:

  【世界一觸即潰。】

  無意義的虛空中,我們所構建出的一切,都只是基於一個點罷了,只要有能夠立於虛空的一個點,一切都能以此為基礎發展起來。

  正是如此,像食物鏈,生死交替,進化論這種種看似神奇巧妙的規則,甚至包括人類的本能,都在極力維持''動態不變'',維持''平衡''。畢竟......太多的隨心所欲的變化,會讓打破那個【點】的概率大大提高吧?

  【沒有意義】帶給世界的唯一影響...是————

  沒有影響。

  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不需要為了【世界的意義】而做出什麼巨大的改變。

  呵。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的很希望一切都不要變啊,就讓我停留在十多歲的夏天,待在那個鳥不拉屎的貧民窟里,跟一群菸鬼酒鬼待在一起吧。

  嘁,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天已經下午,信徒們的影子在斜陽下被拉的很長,在橘紅色的光束中來回穿行著。

  馬利亞.抹大拉結束完宣傳後跟著幾位高官上了車,在由人體圍成的道路中先一步離開。

  亢奮的浪潮退去,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也隨之慢慢瓦解,鑽進一棟又一棟巢穴中,不像見到罪犯人頭時那樣的混亂擁擠,這幫冷漠,嗜血的傢伙早不再那麼激動,更有了些人樣,這座由''社會精英''組成的城市,表現著它該有的一面,人們井然有序的排著隊,前胸貼著後背,五顏六色衣服構成的隊伍如同七彩玻璃珠的生產線,一發一發打入洞中。

  沒數時間,我只是在一直發呆,反應過來後之發現本來群魔亂舞的現場已經空落落的了,只剩下我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幾個小時中根本就是個活雕塑,身後的彌賽亞存在感也幾乎為零,正常來說一個人身後跟著這麼一個漂亮姑娘,怎麼著也會好奇的張望幾眼吧?更何況我和他離得那麼近,不應該完全注意不到。

  ''彌賽亞......'',過了一會,我意識到身體已經逐漸可以活動了,便開口說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這個嘛......你想想,這樣的末日下,人很容易崩潰吧?''

  ''嗯。''

  ''人如果崩潰了,社會是不是就亂了?社會亂了,是不是更多人就會崩潰,乃至死亡?''

  ''然後呢?''

  ''如果這樣,那麼給予他們信仰不就是在幫助這個社會嗎?'',他嘿嘿一笑。

  ''我看不是吧,你只是把他們本不多的的恐懼,絕望,用災難瘋狂放大,最後將這一切轉換成更為扭曲,病態的狂熱罷了。'',身體的感官也開始恢復,保持一個動作太久的酸痛感突然闖來,讓我一個措手不及便癱在地上,索性也就坐下來了,冷冷道。

  彌賽亞的聲音逐漸變粗,直至換回了男人的聲線,樣貌也隨之變回了那個尖酸刻薄嗯樣子,也好,讓那樣一個美少女的皮套講出這麼喪心病狂的話來,怎麼說都感覺怪怪的:

  ''扭曲?病態?這算什麼?你覺得,他們沒有更開心嗎?他們沒有更充滿希望嗎?在我看來,他們的狀態比任何時候都要好。''

  ''我不是神,我給不了他們幫助。讓他們擁有神明,然後毫不留情的將神明的力量剝奪,這還不夠殘忍麼?別裝好人了。''

  彌賽亞微微一愣:

  ''這樣嗎,我從沒想過裝好人,因為,我本就不是。裝好人的只有你吧?我的的確確給了他們內心的幸福。''

  ''可這是假的。''

  他突然不再說話,意味深長的蹲下身子,眼神古老,滄桑,且複雜,像是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的樣子。

  良久,彌賽亞終於開口:

  ''小屁孩......世事無常,你又能知道些什麼?''

  ''什麼意思?''

  ''我不想再說了,之後再見吧,拜。'',他起身揮揮手,就這麼消失了。

  這傢伙真是莫名其妙的,我心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