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牢房裡

  大理寺牢房昏暗死靜。{什麼?你還不知道|.閱讀.COM,無錯章節閱讀|趕緊google一下吧}

  最深處關押的都是重刑犯,定了死刑只待問斬,沒有了拷問刑罰,沒有哀嚎哭叫,死氣沉沉。

  不過這種情況自高小六關進來後就變了。

  上一刻咯咯吱吱古琴響,下一刻哼哼唧唧誦讀聲,再一會兒便是哎呀哎呀「牢頭,牢頭。」

  擱在其他時候,犯人們就是喊破天,牢頭們也是不理會的。

  但這個高小六不同。

  雖然是膽大包天傷了劉寺卿,被關在死牢里,牢頭們並不敢真的把他當死刑犯對待。

  再說了,也沒有死刑犯有這種待遇啊,牢頭沒好氣地走進來,看著這間牢房。

  牢房裡擺著雕花床,鋪著錦繡被褥,擺著古琴,屏風,書桌,以及滿滿的書卷,如果不是四周昏暗,鎖鏈遍布,就是個貴公子的書房。

  只不過這位貴公子不是捧著書苦讀,而是一雙腳搭在書桌上,一卷書被他枕在脖頸後。

  「高公子,又有什麼需要啊?」牢頭沒好氣問。

  高小六手裡轉著一隻筆,說:「我覺得我的傷又痛了,需要吃點翠明樓的燉鴨頭。」

  「我說高公子,這些用的讓你家裡送來,是大人吩咐要你讀書養性,吃喝就別挑了。」牢頭沒好氣說,「牢房裡已經算是給你開小灶了,還要出去買,我們才不會給你……」

  他的話沒說完,高小六將手裡的筆一扔,穩穩穿過牢欄——

  牢頭下意識將手一伸,接住了拋來的筆。

  「這支筆送給你了。」高小六說。

  筆?一隻筆有什麼…..不過,會仙樓的高小六哎,那吃穿用…..牢頭下意識將筆掂了掂,這手感可不是一隻筆…..他不由舉起來對著光亮處看了眼,看似掉漆的地方閃閃金光。

  嚯,金的!

  牢頭忙將筆塞進懷裡:「行吧行吧,我去問問大夫,你能不能隨意吃東西。」

  不就是一個燉鴨頭嘛,其實大家也都看出來了,寺卿大人只是要把這小子關在牢房裡,但並不是真要他死,要不然也不會允許會仙樓不斷往這裡送東西。

  吃點好的也是為了養傷。

  牢頭樂顛顛的向外去了。

  高小六靠在椅子上哼了聲,將腳一伸,勾過古琴在懷裡,用裹著傷布的手隨意撥弄,準備唱點小曲自娛自樂,但外邊腳步咚咚。

  先前跑出去的牢頭又回來了。

  「不好了不好了。」他喊著。

  高小六嘿一聲:「你說什麼胡話呢,都在死牢里了,還有什麼不好的?」

  牢頭臉色發白說:「都察司來借牢房了!」

  高小六再次嗤笑:「借就借唄,什麼大不了的。」

  牢頭白著臉冷笑:「高公子大概不知道,上一次都察司來借,是直接把牢房裡的犯人拖出來砍掉腦袋,這樣騰出牢房的。」

  高小六嗷一聲慘叫,抱著古琴亂撥,牢房裡一時間充斥著鬼哭狼嚎。

  「爹啊,我要被劉宴害死了,你家的香火要斷了。」

  ……

  …….

  劉宴皺了皺眉頭,看著站在面前神情不安的官吏,再看站在門廳外笑嘻嘻的黑衣衛。

  見他看過來,朱川笑嘻嘻施禮:「我們都督今天沒空親自來,劉大人別介意。」

  劉宴沒理會他,問官吏:「我們牢房有空餘嗎?」

  官吏聽了更不安,小心問:「那是有好,還是沒有合適啊?」

  都察司難道真是來借牢房的?是故意找麻煩,或者故意要殺誰的吧?

  就算關在了大理寺的牢房裡,有些嫌犯也等不到走完流程按律定罪,因為某些原因需要讓他們早早閉嘴。

  「我們只需要答有還是沒有,這是我們該做的事。」劉宴說,看了外邊一眼,「至於合適不合適,那是都察司考慮的事,與我們無關。」

  官吏似懂非懂,哦了聲:「那自然是有的。」

  最近倒是挺平和的,沒太多案子。

  劉宴說:「那就讓都察司自己挑去吧。」又道,「把高小六帶出來。」

  不管劉宴是真想他死還是假的,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死在都察司手裡,否則就真成了劉宴的污點了,官吏應聲是,問:「那把高小六帶大人這裡?」

  劉宴說:「關馬棚里去。」

  ……

  ……

  高小六一路掙扎著被拖進了馬棚,直到扔進來才被摘去嘴上的綁縛。

  高小六呸呸呸幾聲,吐出口中被勒著的口沫子。

  「你們怎麼這麼慫,劉宴啊,你是大理寺卿啊,怕什麼都察司。」他喊道,「跟他們打啊,你們不敢,讓我來,幹什麼綁我——」

  「高小六你要是再喊。」牢頭警告說,「寺卿大人說了,把馬糞塞你嘴裡!」

  這事劉宴還真幹得出來,高小六立刻把嘴閉上了,緊緊繃住。

  「這是為你好,你以為都察司像我們大人這麼好說話嗎?」牢頭沉聲說,「都察司可不欠你家恩情,你就好好在這裡呆著吧。」

  說罷帶著獄卒們走了,不管高小六在後喊「把我的床我的書我的琴我的鴨頭都給我送來啊——」

  獄卒們似乎沒聽到一溜煙不見了。

  高小六再次啐了口,晃動著身體。

  「那至少給我解開繩索啊!」

  他罵罵咧咧一通,從劉宴到都察司到牢頭,不管怎麼罵四周也無人理會,這裡雖然是馬棚,但廢棄不用,連馬都沒有。

  高小六罵累了,躺在枯草地上,望著天空。

  不罵人,不嬉笑的時候,他的五官變得平靜,就像頭頂上這片天空。

  今天一絲風也沒有,天上的雲一動不動,看久了,天地間都似乎凝滯。

  耳邊有風吹過,下一刻,天空變了,雲散開了,一個女子的面容出現在眼前。

  她的眉細長,眼睛清亮,高高的鼻樑,整張臉乾乾淨淨清透。

  天上織雲的仙女就是這樣吧。

  仙女,有些面熟……

  高小六下意識叫了一聲,打破了這天地間的凝滯。

  「你,你怎麼——」他失聲問。

  七星對他抬手在唇邊:「噓。」

  高小六停下聲音,連呼吸都停了,看著蹲在馬棚上的女子,這也才看清,她穿著一件大理寺雜役常見的灰青衣衫,做男子裝扮。

  她一展身,無聲落下來,再蹲在高小六身邊。

  「你怎麼來了?」高小六低聲再次問。

  七星小聲說:「來看看你。」她的視線看向他被捆在身前的傷手,「你受傷了。」

  她伸手將他的手輕輕拉出來,握在手裡端詳。

  哎呀,她握著他的手呢,高小六心裡喊。

  其實先前他跟她已經牽過手了。

  在暗夜的深谷里,她就牽著他的手一路走,她還抱著他跳下山崖,再後來,他們共騎一匹馬,他緊緊擁著她……

  肌膚相親什麼的,對他們這種共過生死的交情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但此時此刻,高小六還是有些僵硬。

  「很痛吧?」七星問。

  高小六的身子又一瞬間軟下來,聲音也變得悶悶,嗯了聲:「很痛呢。」

  ……

  ……

  「大夫看過了嗎?」

  「看過了,好幾個大夫看過了。」

  「能恢復如常嗎?」

  七星問到這句話的時候,不待高小六回答,就再接著說:「恢復不好也別擔心,我給你做一個鐵手,跟真的一樣。」

  高小六問:「能賭牌嗎?」

  七星點頭:「能啊。」

  高小六又挑眉問:「能逢賭必贏嗎?」

  七星一笑:「逢賭必贏不是已經給你了嗎?」

  高小六哈哈笑了,下一刻將手用力抽回來,急聲低低:「是我父親告訴你的?不行,這裡太危險,你別以為-——」

  「你父親不知道我來看你了。」七星打斷他。

  高小六愣了下,真的假的?

  「怎麼,你以為我堂堂一個掌門,離了你們京城堂口就不能做事了嗎?」七星含笑說。

  高小六看著她,再次笑了,將傷手在身前舉了舉:「小子慚愧,掌門威武。」

  他沒有再問她怎麼做到的。

  雖然他的心是坦誠的,但京城堂口的心不是。

  她不計嫌隙告訴他,他不能毫無邊界詢問。

  保守秘密最好的辦法是乾脆就不知道這個秘密。

  「你放心。」高小六說,「我沒事,我住在這裡,也很開心,你看…..」

  他還躺在地上,指了指天空。

  「我從沒有這樣痛快地看天空,我以前都看不到。」

  七星忽地也躺下來,與高小六並排看向天空。

  「我也沒怎麼看過。」她說。

  她突然與他並肩而躺,高小六嚇了一跳,這裡很髒哎,廢棄的馬棚枯枝爛葉馬糞….

  但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怎麼會在意這個呢?他嘴角彎彎一笑,看著天空,說:「你看,天空是不是很好看?」

  七星靜靜看著:「是,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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