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公孫大人出城做什麼去?

  夜間的集市人來人往,蒙面人將馬車駕得飛快,很快沒入了人群中。公孫琢玉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只能眼睜睜看著石千秋的背影被遠遠甩在後面,也不知他看見自己沒有,急得在車裡直跺腳。

  蒙面人聽見動靜,掀起車簾回頭看向他,冷聲斥道:「再鬧騰信不信我砍了你!」

  公孫琢玉委委屈屈的哦了一聲,縮到了馬車角落。

  莫靜嫻見他似是害怕,憂心蹙眉,出言安慰道:「大人不必擔憂,他應當不會傷了我們性命。」

  公孫琢玉心想那就不好說了,劫匪殺人滅口的例子簡直數不勝數,靠在車壁上,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沒說話。

  自從葉無痕從刑部大牢被劫走後,城門就加強了守衛,來來往往盤查極嚴,普通百姓無事不得外出。蒙面人將車駕到離城門口十來米距離的時候,轉身坐進車內,一邊用刀抵著公孫琢玉的脖頸,一邊解開他手腕上的繩子,沉聲道:「不管你用什麼辦法,讓城門守衛放我們出去,否則被發現了,我第一個先殺了你,再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

  公孫琢玉笑了笑:「我只是一個芝麻綠豆大小的官,想出城得有皇上的旨意才行,你找錯人了。」

  那蒙面人將匕首抵在他的後背處,微微用力,只問了一句話:「你去不去?」

  公孫琢玉唰的挺直了腰杆,連忙道:「去去去,我去。」

  今日在城門盤查的乃是京律司的人,他們曾經見過葉無痕。人皆挎刀,在城門口來回走動,目光如炬的盯著來往人群,有百姓想出城,皆被趕了回去。

  就在這時,一輛藍頂馬車忽然駛了過來,守衛見駕車的是一名年輕公子,立刻將他攔了下來:「京內戒嚴,若無手諭,不得外出,速速退回去!」

  駕車的正是公孫琢玉,隔著一層薄薄的帘子,蒙面人正用匕首抵著他的後腰。

  公孫琢玉見車被攔下,看了眼緊閉的城門:「真的不讓出去嗎?」

  守衛擰眉:「沒聽見我說的話麼,全城戒嚴,不得外出!」

  公孫琢玉放心了,他回頭看向車內,壓低聲音對蒙面人道:「怎麼辦,我都說了出不去。」

  蒙面人冷笑:「少耍把戲,將你的腰牌給他們看!我若出不去,你也別想活。」

  公孫琢玉嘖了一聲,嘀嘀咕咕:「我又不是什麼大官,他們不會放的。」

  他說完放下帘子,礙於後腰抵著的那把匕首,只能不情不願的把自己的京兆尹腰牌給那守衛看:「本官要出城辦事,爾等速速開門!」

  那守衛見狀將腰牌拿過來看了眼,而後遞還回去:「大人若有杜司公的手諭,自然可出城去,倘若沒有,屬下恕難從命。」

  公孫琢玉聞言滿意點頭,心想真是個盡忠職守的好侍衛,不放就對了,千萬別放自己出去。他把腰牌揣進懷裡,回頭對著車廂裡面壓低聲音道:「你看,我就說了,我只是個芝麻綠豆大小的官,人家不會買我的面子。」

  蒙面人正欲說話,卻見不遠處忽然走過來一名佩刀副使,連忙往馬車裡躲了躲,同時手中匕首貼緊公孫琢玉後背,無聲威脅著。

  京律司有四大副使,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周熹便是其中之一。他見一輛馬車堵在城門口遲遲不離去,皺眉走上前來詢問,氣勢壓人:「出了何事?」

  守衛見他過來,嚇了一跳:「回副使,這位公孫大人想出城去辦事,但因著沒有杜司公的手諭,屬下不敢放他出城。」

  周熹聞言一怔,反應過來下意識看向公孫琢玉,卻見果真是他,連忙抱拳行禮:「原來是公孫大人。」

  周熹是吳越的師弟,當初葉無痕刺殺杜陵春時,京律司高手齊聚司公府,他曾經見過公孫琢玉。

  公孫琢玉心頭莫名浮現出一種不好的預感,然而還未等他說話,果不其然就聽見周熹猶豫問道:「大人想出城?」

  公孫琢玉很想搖頭,但礙於被人挾持,只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尷尬咳了兩聲:「本官確實想出去……但如果你們為難的話,就算了……」

  他此言一出,只感覺後背抵著的匕首寸進了幾分,扎得他腎疼。

  周熹卻道:「不為難,大人若想出去,屬下自然不敢阻攔。」

  公孫琢玉瞪眼,心想你們怎麼一點原則都沒有:「你們不是說沒有杜司公的手諭不讓出城嗎?!」

  周熹不知他為什麼如此激動,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旁人自然是要手諭的,可公孫大人若是想出城,便不需這些繁文縟節了。」

  語罷立刻揮手,命人打開了城門。

  公孫琢玉見狀恨不得撞牆,他們怎麼能放自己出去呢,怎麼能放自己出去呢?!!

  蒙面人隔著車簾,不動聲色踢了他一腳,示意他趕緊走。

  公孫琢玉心想難道真是天要亡他,一邊盯著周熹瘋狂拋眼神暗示,一邊磨磨蹭蹭的駕駛著馬車往外走,急的汗都冒出來了。

  周熹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什麼,忽然上前攔住了他:「大人且慢——」

  公孫琢玉聞言眼睛一亮,立刻停住馬車:「怎麼了?」

  是不是改主意了,不放自己出去了?

  周熹只是例行盤問:「敢問大人出城要做些什麼,可需要屬下幫忙?」

  公孫琢玉無聲攥緊了袖子裡的拳頭:「……」

  #啊,好氣#

  周熹見他不說話,目露疑惑:「大人?」

  公孫琢玉緩緩吐出一口氣,語氣平淡的道:「哦,不做什麼,本官聽說河畔新開了一家楚館,姑娘個個風姿綽約,想出城去嫖個妓,明天就回來。」

  周熹聞言一怔,說話都不利索了:「嫖……嫖妓?」

  公孫琢玉平靜點頭:「對,就是嫖妓。」

  語罷將馬鞭一揮,駕駛著馬車出了城。守衛見他離去,下意識看向周熹,猶猶豫豫問道:「副使,他沒有手諭,就這麼出了城,回頭上面怪罪下來,會不會出事?」

  周熹無聲咽了咽口水,心想當然會出事,而且是大事。他皺眉吩咐道:「快找幾個人去報備杜司公,就說公孫大人出城嫖妓去了!」

  守衛震驚:「啊?!」

  周熹攥緊了腰間的刀,咬牙斥道:「還不快去!」

  公孫琢玉駕駛著馬車出了城,大概一里地過後,蒙面人才從車簾後面現身。他一邊用繩子把公孫琢玉捆上,一邊冷笑道:「我倒真沒看出來,你這個『芝麻綠豆大小的官』面子還挺大。」

  公孫琢玉靜默許久:「……我也沒想到我面子這麼大。」

  #是真的沒想到#

  蒙面人將他推進馬車裡,駕駛著馬車往官道駛去,中間拐了個彎,駛進林間小路,約摸半個時辰後,停在了一戶農家小院門前。

  「下來!」

  蒙面人將公孫琢玉拽了下來,隨後又看向裡面坐著的莫靜嫻,意有所指的道:「不是想見葉無痕嗎,還不趕緊進去。」

  莫靜嫻聞言下意識起身:「無痕在裡面?!」

  蒙面人沒說話,拉著公孫琢玉走進了院子裡,莫靜嫻見狀只得跟上。

  這是一戶再普通不過的農戶人家。推開木門,只見房間正中央放著一張木桌,旁邊坐著一名身穿布衣的男子,在明滅不定的燭火映襯下,面龐瘦削且失了血色,赫然是被人從大牢中劫走的葉無痕。

  莫靜嫻見狀吃驚的捂住嘴,雙目隱隱泛起淚光,她似乎想上前,但不知為何,身形顫抖,站在原地遲遲沒有過去。

  葉無痕一瘸一拐的起身,也是欲言又止。

  蒙面人將長劍噹啷一聲扔在桌上,打破了沉凝的氣氛:「人給你救出來了,趕緊走吧,免得被官兵發現追上來。」

  公孫琢玉在旁邊,聞言下意識出聲:「你們是一夥的?」

  葉無痕這才發現公孫琢玉的存在,詫異看向蒙面人:「師弟,你怎麼將他綁了過來?!」

  那蒙面人摘下面罩,竟也是個俊朗的漢子,他一腳踩上板凳道:「你非要救你的心上人,我不拿他做挾持,怎麼出城?」

  公孫琢玉試探性動了動手,結果發現手腕上的繩結根本解不開,只能放棄掙扎:「你們都已經出了城,總該放了我吧?」

  蒙面人手腕一翻,將長劍抵在他脖頸上,故意道:「我瞧著你與那杜陵春是一夥的,大概也不是什麼好人,倒不如殺了你,為民除害。」

  「不可!」莫靜嫻聞言立刻上前攔住他,「公孫大人並不是那些貪官污吏!」

  葉無痕也道:「師弟,放他走吧。」

  公孫琢玉脖子上就抵著一把劍,壓根沒他吭聲的份。

  蒙面人見狀只得收回劍:「看你們緊張的,我不過嚇嚇他罷了,若真是狗官,我早在半路就殺了。」

  公孫琢玉略微鬆了口氣,心想這二人真不愧是師兄弟,脾氣都如出一轍。然而還未等說話,便聽那蒙面人饒有興趣的問道:「哎,對了,你的案子查的怎麼樣了?」

  公孫琢玉一愣:「什麼案子?」

  蒙面人道:「就是洪府的那個人蠟。」

  公孫琢玉聞言面色微變:「你怎麼知道?」

  他說完又很快反應過來,下意識看向蒙面人:「難不成那人蠟與你有關係?!」

  蒙面人隨口道:「哦,我師兄的牢門鑰匙在洪侍郎身上,我為了偷出來,曾經潛入他家中,結果發現洪府有一尊人蠟,剛好你當街收拾了洪文濤,我就把人蠟放到京兆府去了,想看看你能查出個什麼名堂來。」

  聽他語氣好像還挺得意。

  公孫琢玉氣得肝疼。他還以為是誰這麼無聊,把屍體到處亂放,搞半天是面前這個挨千刀的。他就說嘛,洪家對奴僕施以酷刑,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送到京兆府挑釁。

  現在終於真相大白了。

  葉無痕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一聽也能猜出來是師弟闖了禍,他看向公孫琢玉,正準備說些什麼,忽聽得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連忙走到窗前往外看去,卻見大隊官兵策馬而來,已經將小院團團圍住。

  「不好!有官兵!」

  其餘人也聽見了動靜,紛紛跑到窗前,公孫琢玉原本想趁亂溜走,結果被那蒙面人抓住揪了過去:「公孫大人,對不住,你現在還不能走。」

  公孫琢玉沒說話,靠著門板從縫隙中往外看去,卻見帶隊的都是京律司的玄衣衛:「不如這樣,你放了我,我出去同他們說,讓你們自行離去。」

  蒙面人擰眉:「你以為我傻麼?」

  公孫琢玉已然看見了外間有杜陵春和石千秋的身影,他背靠著門板,忽然冷靜下來,對蒙面人道:「你們若挾持我,絕對走不了多遠,反而會身首異處,可若是放了我,我擔保你們一根頭髮絲都不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