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入京

  這封從戶部傳下來的調令,僅有那麼短暫的一行字,公孫琢玉卻從字裡行間嗅到了些許不尋常的味道。

  協助刑部破案?

  那必是京城出了事。可古代通訊工具不發達,倘若有什麼消息也得十天半個月才能靠來往的客商傳回,所以公孫琢玉並不知道京城到底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官司。

  但既然收到了調令,總歸是好事,起碼不用一輩子在江州這個破地方縮著。

  公孫琢玉沒有耽擱,立刻收拾行囊準備出發。這可不像後世,上班遲到撐死扣工資炒魷魚,倘若惹了天子震怒,分分鐘人頭落地。

  石千秋得知公孫琢玉要去京城,提出隨行要求:「京中魚龍混雜,波譎雲詭,在下不放心大人獨自前去,願護衛在旁。」

  公孫琢玉心想大師父,我本來就打算帶著你,十幾個師父裡面就你最能打,不帶你帶誰。他一邊清點銀票,一邊道:「既如此,大師父便隨我一同入京,勞煩你先去東街買兩匹快馬,咱們日夜兼程,早些過去的好。」

  石千秋領命:「是,大人。」

  卻站在原地沒動。

  公孫琢玉抬頭:「大師父還有事?」

  石千秋:「大人,你沒給銀兩。」

  公孫琢玉:「哦……」

  公孫琢玉若要離家,自然是不放心老夫人一個人的,叮囑其他幾位師父好生照看,便開始清點財物。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四十多張小面額銀票。給了一張讓石千秋去買馬,剩下的則自己揣進懷裡。

  公孫琢玉從來沒有這麼窮,他抬頭望天,不禁開始懷念起以前做貪官的日子了:「唉……」

  系統不知從哪裡冒出來,duang一聲坐在了他頭上:【親,這個想法很危險哦~】

  它的身軀像史萊姆一樣,又軟,又涼。公孫琢玉總感覺自己頂了一坨不可言說的東西:「……你能不能下來,我總感覺自己腦袋上有一坨屎。」

  系統聞言愣了一下,仿佛在某個久遠的以前,也曾經有一個宿主說過同樣的話。它回過神,用翅膀piapia打公孫琢玉的腦袋:【你才是屎,你才是屎】

  公孫琢玉躲了兩下,發現打著也不疼,乾脆就隨它去了。雙手抱臂靠著門,等石千秋買馬回來,望著初升的太陽道:「我馬上就要去京城了。」

  天下繁華匯聚之地,亦是他上輩子身死之地。

  系統還是那句話:【要做個好官。】

  它這次沒打公孫琢玉了,只用翅膀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公孫琢玉耳朵都聽起繭子了。他見丫鬟已經收拾好行囊,乾脆折身去了小佛堂,和老夫人告別,跟她說了自己要出遠門的事兒。

  老夫人沒說什麼,只道:「去吧,但要早日回來,江州才是你的家。」

  公孫琢玉俯身:「孩兒到了京城,會傳家書報平安的,母親也要多保重身體。」

  沒過多久,石千秋買馬回來了。兩匹棗紅色的千里良駒,費了不少銀子,放在現代就是超級跑車一樣的存在。幸虧只去兩個人,再多幾個公孫琢玉就只能走著去了。

  二人踏上前往京城的路,算上夜間住客棧歇腳,這一去便耗費了足足十五日的時間才抵達。

  這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亦是權力之中心。

  城牆巍峨高聳,來往商賈衣著富貴。還未入城內,便已然聽見那熱鬧的喧囂聲遙遙傳入耳中。胡姬在酒肆中跳舞,皮膚漆黑的崑崙奴於街旁雜耍,真是令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石千秋牽著馬,過了城門口士兵的盤查,見狀也不禁嘆道:「大人,這京城真是好生繁華。」

  他乃江湖人,不講究那麼多,一身勁裝,風塵僕僕,全身上下最值錢的不過身上那把劍。

  公孫琢玉則騷包得多。他一身水墨竹紋絲綢長衫,外罩白紗,腰系玉帶,手中摺扇有一下沒一下扇著,加上一副含情眼,只讓人想起「倜儻風流」四字。自打進城門起,不少姑娘都看他看紅了臉。

  公孫琢玉東逛逛,西瞧瞧:「天子腳下,能不繁華麼,這可比江州好多了。」

  石千秋見他東遊西逛,一副浪子行徑:「大人,我們是否先去吏部?」

  「不急,」公孫琢玉搖頭,「先玩上兩天再說,打探打探消息。」

  倘若真去了吏部,必然瑣事纏身,他們一路舟車勞頓,自然要好好養足精神,再則拜拜山頭,例如去司公府遞個拜帖什麼的。

  公孫琢玉上輩子述職的時候來過一次京城,也算熟悉。本地有一家最大的酒樓,名喚聚賢閣,雖是吃飯之地,卻風雅異常。許多文人士子聚集在那裡,暢談天南海北,也是消息最多的地方。

  公孫琢玉難得大方一回:「走吧,大師父,我請你吃頓好的。」

  他們包袱不多,僅有兩匹馬,找個地方拴著便是。往永平坊一路前行,沒過多久就瞧見一座氣派的酒樓建在此處,上書「聚賢閣」三字。一樓飲酒吃飯,二樓談天論地,公孫琢玉站在底下,都能聽見那些書生文人唾沫星子橫飛的聲音。

  有小二瞧見他們,連忙迎上前來:「客官,您是吃飯還是飲茶?」

  吃飯在一樓,飲茶便是二樓。

  公孫琢玉將摺扇一收,跟著他入內:「自然是吃飯。」

  小二領著他們到了一處乾淨的桌子,指著牆上掛的菜排道:「客官想吃些什麼,只管點,只是本店招牌黃金雞,務必要嘗一嘗。」

  公孫琢玉熟練點了幾道菜,包括那道黃金雞,末了道:「再上一壺好茶。」

  他這幾日風餐露宿,只能吃乾糧麵餅,人都瘦了一圈,自然怎麼舒服怎麼吃,錢暫且拋到一邊。

  小二:「好嘞,客官稍等,馬上給您上菜。」

  公孫琢玉坐在位置上,一邊喝茶,一邊聽四周的動靜,鄰桌的談話聲斷斷續續傳入耳朵。

  「唉,也不知道朝堂什麼時候抓到兇犯,眼見著都死了三個人了,雖殺的都是官,可誰知道有一天會不會殺到我們頭上來。」

  「急什麼,聽說陛下已召了各地的斷案能手入京,就連唐飛霜也聽到消息趕來了京城,那位可是少年英才,斷案無數,官位捧到跟前都不願意當的人。」

  京城百姓閒暇之餘也追星,這唐飛霜可是個名人。爺爺乃當朝閣老,地位舉足輕重,他自己也是個爭氣人物,年紀輕輕便考中狀元,卻不願當官,遊歷天下去了,斷過不少奇案。

  尋常百姓見了此等人物,難免多加追捧,然而公孫琢玉只覺得唐飛霜太過輕狂,恃才傲物。不想當官你考什麼科舉,閒的蛋疼。

  #我檸檬了,但是我不想承認#

  隔著一張桌子,石千秋都能聞到公孫琢玉身上酸溜溜的味道。他心知緣故,勸慰道:「大人機變無雙,有朝一日,必然也會和他一樣名滿天下。」

  公孫琢玉:「不,你不懂。」

  #人家有個好爺爺,而我父親死的早#

  說話間,小二端著菜上來了:「客官,您的招牌黃金雞——」

  公孫琢玉沒心思管什麼雞不雞的,不著痕跡對小二套話,順便往桌上放了一小吊錢:「我是外地來的客商,你們這兒最近有沒有什麼新鮮事兒,說來聽聽。」

  小二將錢拿起來,顛了顛,樂得牙不見眼:「若說新鮮事,自然是有,只怕嚇著客官。」

  公孫琢玉:「但說無妨。」

  小二道:「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了。早在半月前,那涼州刺史在回京途中忽然暴斃,死狀極慘,刑部還沒查出眉目呢,緊接著又死了一個戶部侍郎,嘿你說巧不巧,都是當官兒的。」

  小二說著,壓低了聲音道:「陛下震怒,命人徹查此事,然而沒過多久,京兆尹又莫名其妙死在了家中,現在鬧得人心惶惶,刑部和京律司四處捉人,已經關進去不少了。」

  公孫琢玉若有所思:「那陛下有何舉措?」

  小二消息倒是靈通:「陛下氣得大病了一場,朝會上商議此事,宰相嚴復推舉了唐家公子唐飛霜入京調查此案,那京律司提督杜陵春也推舉了一人查案,聽說是江州的斷案奇才,叫什麼公孫琢玉。」

  公孫琢玉聞言搖了搖扇子,還未說話,便聽小二道:「可照我看來啊,要破此案,還得靠那唐公子。之前陛下也召了不少能臣入宮,可惜一個個都是不中用的。」

  公孫琢玉皮笑肉不笑:「那你怎麼就斷定那公孫琢玉不中用?」

  小二笑了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怎麼能與唐飛霜唐公子相比,人家可是十七歲就考中狀元的奇才啊。」

  公孫琢玉聞言直接把他手裡的錢拿了回來,小二見狀連忙捂住:「哎哎哎,公子,你這是做什麼,為什麼要拿小人的錢?」

  公孫琢玉小心眼的毛病犯了,用力把錢搶回來:「什麼你的錢,這是我的錢,我好好放在桌上,怎麼就到了你的手裡?!」

  小二驚了,這輩子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你你你……」

  公孫琢玉:「你什麼你,端菜去。」

  石千秋習以為常,不動聲色側過身,裝作不認識他。

  公孫琢玉火氣大,把扇子搖的嘩啦響,連飯菜也沒心情吃了。要不是自己當初懶得學八股文,早就考中狀元了,還輪得到唐飛霜來當麼。

  樓上的雅座都隔著欄杆,隱隱還能聽到一群書生在激烈爭論著什麼。聲音越大越好,因為只有聲音大,才能讓來聚賢閣的高官顯貴聽見。

  富紳在功名榜下捉貴婿,高官顯貴來此尋賢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