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人來人往,靳珩不欲與靳長青再多糾纏。閱讀他不動聲色側身,避開對方身上的汗臭味。垂眸一瞬,遮住了眼底冰涼的笑意:「那你就當我是喝西北風長大的吧。」
他後退幾步,轉身離開。
靳長青卻不願就此罷休,拽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滿面迫切懇求:「阿珩!阿珩!我是你爸爸,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這幾天落魄到只能睡大街,連饅頭都吃不起了,你幫幫我!幫幫……」
話未說完,靳珩卻已經甩開了他的手,聽不出情緒的道:「你再纏著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靳珩說的是真話。他連殺人都不怕了,還怕什麼呢?
靳長青某一瞬間被他眼底翻湧的暗沉嚇到,不自覺後退了一步,卻仍是站在原地,僵持著不肯離去。
鄒凱原本和朋友約了出去聚餐,走出校門時,不經意看見這一幕,還以為靳珩被什麼流氓混混纏上了,帶著人走了過來,喊了他一聲:「靳珩。」
九班這幾個高高壯壯的男生,全都是一米八往上的個子,看起來很是不好惹。
鄒凱見靳長青鬍子拉碴,看著就不像什麼好人,出聲問靳珩:「這人誰啊,是不是小流氓勒索,我小舅舅在派出所工作,如果有事兒的話我打電話給他。」
這一番話把靳長青給嚇到了。他好賭成性,欠了一屁股高利貸,這些年在外面偷雞摸狗的事兒沒少干,被抓進去調查還了得?
靳長青急道:「我可不是小流氓,我是靳珩的爸爸!」
鄒凱等人俱吃了一驚,畢竟靳珩看起來乾乾淨淨的,怎麼也和靳長青這種人搭不上邊,兩個人怎麼會是父子呢。
靳珩眉頭皺起一瞬,又緩緩鬆開:「我沒承認過。謝謝你,幫我打派出所的電話。」
後面一句是對鄒凱說的。靳珩故意為之,顯然把靳長青給嚇到了,他一邊警惕往四周看去,一邊罵罵咧的後退:「靳珩,你可別想跟我撇清關係!」
甩下這句話,老鼠般躥沒影了。
鄒凱還有些懵逼,見靳長青離去,不由得詫異出聲問道:「那人真是你爸爸?」
靳珩不遮不掩的嗯了一聲,言簡意賅道:「他喜歡賭博,在外面欠了高利貸,想找我要錢。」
鄒凱等人面面相覷。靳長青在外面賭博欠高利貸就算了,居然找還在上學的兒子要錢,什麼腦迴路:「那你家裡人呢?不管嗎?」
靳珩平靜道:「我家裡只有我一個。」
他在學校里沉默寡言,很少與人交流,導致大多數同學都不知道他家裡的情況。但也有人猜測過,靳珩言行舉止不俗,成績又好,家裡可能是書香門第,不管怎麼說,誰也沒想到是這麼個狀況。
鄒凱心想怪不得靳珩那麼孤僻,一時同情心爆棚:「哪兒有這麼當爹的,下次他再找你,你就和我說,我告訴我小舅舅去。」
鄒凱的小舅舅是派出所所長,以後萬一出了點什麼事兒,說不定真能幫上忙。
旁邊一個瘦高個男生扶了扶眼鏡道:「他這種行為已經對你構成了騷擾,也不符合監護人標準。而且賭博是犯法的,必要的時候你可以告他。我媽媽在律師事務所工作,到時候你如果需要幫忙,可以介紹熟人給你。」
九班學生其實都很早熟,除了每個人的性格原因使然外,再就是他們大部分都是關係戶,受父母輩影響,深知現在打下的基礎,都是以後步入社會的人脈,所以相當團結。
靳珩沒有什麼背景,也沒有什麼家世,按理說沒什麼費心結交的必要,鄒凱等人卻願意對他釋放最大的善意與幫助。
說不上來原因,可能靳珩雖然成績好,但從來沒有瞧不起他們,甚至願意費心費力的幫他們提升成績。九班眾人雖然不說,但都看在眼裡,每次發零食發飲料,靳珩桌上都是滿滿當當的。
靳珩笑了笑:「……謝謝。」
鄒凱不以為意:「這有什麼,都是一個班的,有事兒儘管開口。」
他身邊的幾名男生也跟著點頭。
天邊晚霞絢麗,隨著暮色的降臨,又漸漸的變成一望無際的黑夜。靳珩和鄒凱等人告別後,到了和聞炎約定好的燒烤店門口,他們家露天攤子生意火爆,儼然成了夜間最熱鬧的所在。
聞炎已經提前占好了座,見靳珩過來,抬手示意:「這邊。」
他手邊堆積著幾個菸頭,顯然等了有一會兒。如果不是靳珩一直和他用手機保持消息聯絡,只怕他都懷疑靳珩又被誰欺負圍堵了。
周圍人很多,但靳珩不怎麼排斥這種熱鬧了。他在聞炎身旁坐下,習慣性抽出紙巾擦了擦桌子,結果發現乾乾淨淨,沒什麼油漬。
聞炎說:「我擦過了。」
靳珩心想他倒是難得這麼細心:「怎麼想起來請我吃燒烤?」
聞炎穿著一件純黑色的短袖t恤,大概因為熱,把袖子卷了起來,露出精壯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時間太久,手背上的那個骷髏紋身已經由黑色褪成了偏青,帶著一道還沒來得及擦去的修車印子。
「今天發工資,帶你下頓館子。」
靳珩覺得那道印子有些刺目,用指腹抹掉他手背上的一星點污漬,然後不動了。維持著那個姿勢,像是牽住了他:「修車累嗎?」
聞炎當然說不累。
靳珩說:「還有最後一年,我們熬過去就好了。」
他說完,這才鬆開聞炎。
聞炎不知道他們的未來是怎麼樣的,內心仿徨且期許。聽見靳珩這麼說,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篤定,點了菜,然後百無聊賴的咬著筷子尖道:「大學還有好幾年呢。」
他趴在桌上,側臉輪廓分明,吊兒郎當的樣子一看就是小混混,但偏偏又帶著一股率真。
靳珩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的話,開玩笑似的道:「那你豈不是還要供我好幾年?」
聞炎不以為意:「小意思,對了,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晚?」
靳珩見菜已經上齊,往聞炎碗裡夾了一份烤茄子,然後戴上塑料手套剝小龍蝦:「靳長青來找我了。」
聞炎聽見這個名字,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是誰,眉頭一皺,面色也陰沉了下來:「他找你做什麼?」
同時目光上下打量著靳珩,想確定他受沒受傷。
靳珩敘事的時候永遠都那麼風輕雲淡:「他找我借錢,我沒給,說要報警,他就走了。」
聞炎下意識問道:「那你想給嗎?」
靳珩似笑非笑的看向他:「你覺得呢?」
聞炎懂了。
吃燒烤啤酒是標配,聞炎點菜的時候沒想那麼多,順手點了幾瓶,等上菜的時候才發現一個人根本喝不完。靳珩撬了一瓶酒:「一起喝。」
聞炎按住他的手,嘀嘀咕咕:「你還在上學,喝什麼酒。」
這話說的,好像他沒有上學一樣。
靳珩在酒瓶中間劃了根線:「我只喝小半瓶,剩下的你喝。」
聞炎覺得可以接受,於是鬆開了手。但不知道為什麼,帶靳珩喝酒總有一種負罪感。席間吃飯的時候,他把手邊的四瓶酒全喝完了,只讓靳珩喝了兩小杯。
聞炎酒量雖然好,但猛灌了幾瓶下去,難免有些醉醺醺的,腳步發飄。
靳珩氣質疏離淺淡,坐在位置上的時候,比樹梢頭的月亮還乾淨幾分。他光明正大的將聞炎攬入懷中,然後帶著他往家裡走去。
聞炎一偏頭就能看見靳珩微凸的喉結,眨了眨眼:「我沒喝醉。」
「我知道,」靳珩看了他一眼,「我想抱著你。」
聞炎喝酒喝的臉都紅了,步伐趔趄,靳珩攬著他肩膀的時候,路人看了也只會以為他在攙扶醉鬼回家,窺不透這樣的心思。
聞炎沒說話,借酒裝瘋,在靳珩耳垂上咬了一下。
靳珩任他咬,反正也不痛。等一路回到了家裡,反手帶上房門,這才將聞炎打橫抱起,俯身放到了床上。
他們什麼都不用說,自然而然親到了一起,呼吸間滿是纏綿的滋味。逐漸升高的除了體溫,還有心跳。
靳珩捏住聞炎的下巴,在他唇齒間進退逗弄。修長的五指在他發間穿梭,然後緩緩扣緊,聲音模糊問道:「你是不是喝醉了?」
聞炎望著天花板。慢半拍的眨了眨眼:「我覺得還好?」
他感覺自己目前思維還是清醒的。就是被靳珩親的有些發暈。勾住對方的腰往自己這邊帶了帶,然後掀起了靳珩的下衣擺,看起來輕車熟路。
靳珩今天想換個姿勢,他讓聞炎面對面坐進了自己懷裡。帶著酒意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對方眉眼間,深入時兩個人一瞬間覺得骨血靈魂都融在了一起。
「靳珩……唔……」
聞炎聲音嘶啞,死死扣緊了靳珩的肩膀。不知道對方一天天哪兒來的這麼多花樣。脊背繃緊成了一條直線,隨後又因為極致的快感而戰慄痙攣。
靳珩卻只是擁著他,吻遍了每一處角落。房間內雖然開著冷氣,但依舊難以平息身體內的燥熱。
聞炎這下真覺得自己有些醉了,體力不支的倒在床上,只剩喘氣的份。靳珩卻似乎還未盡興,繼續在他耳畔親吻逗弄,癢意直接躥到了尾椎骨。
聞炎眨了眨眼,視線有些模糊。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刺激的,霧蒙蒙一片什麼都看不清。他只能捧著靳珩的臉,仰頭回吻過去,像是一個癮君子。
靳珩低聲問他:「我是誰?」
聞炎含糊念出他的名字:「靳珩……」
靳珩……
他喜歡的少年,想放在心尖上一輩子護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