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猶豫著,深恐一念墜

  臨近天黑,下了一天的雨總算有所和緩,但路面四處都是積水,陸星哲先是左右看了一圈,目光這才落在席年身上:「找個地方聊吧。��

  席年身份敏感,也不想被人認出來,聞言道:「對面有個咖啡館。」

  陸星哲略微抬起頭,帽檐的陰影順著錯開半分,露出他殷紅的唇和尖尖的下巴,白色休閒衫松松穿在身上,肩線單薄:「咖啡有什麼好喝的,反正都到你家樓下了,不帶個路?」

  語氣理所當然,甚至帶著些自來熟。

  席年沒答應:「我拒絕。」

  陸星哲很是無賴,他拍了拍自己還沒拆紗布的腿,唇邊笑意狹促:「那怎麼辦,我腿疼走不了路,你要是背我去咖啡館,我無所謂啊。」

  席年無動於衷,語氣帶了些許淡淡的譏諷:「你跟蹤我的時候怎麼不喊腿疼。」

  陸星哲:「坐車裡當然不一樣,踩踩剎車油門就行了,走路可是傷筋動骨的大事。」

  他雙手抱臂,一副無賴樣,讓人很想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頓。席年聞言靜默幾秒,然後轉身一言不發的朝著家裡走去。

  陸星哲見狀似笑非笑,然後壓低帽檐左右環視一圈,確定沒有可疑人偷拍之後,這才一瘸一拐的跟上。

  席年故意走的很快,甚至多繞了幾條路,等走到電梯間的時候,才終於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陸星哲一直跟在後面,僅慢了他幾步的距離。

  電梯沒有到,還在緩慢下降。

  陸星哲一瘸一拐的走到他身邊,然後側靠著牆,不知是不是因為走的太急,呼吸有些沉,他嘆口氣,然後又笑看向席年:「你是不是故意繞路了。」

  席年難得看他吃癟,反問回去:「是又怎麼樣?」

  陸星哲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副笑面狐狸的模樣,很少見他真正生氣,但背地裡坑起人卻從不手軟:「不怎麼樣,不過我想跟的人從來沒跟丟過。」

  電梯叮的一聲到了,裡面空無一人,席年走進去按鍵,狀似不經意問道:「這麼說你是狗仔?」

  陸星哲這才想起他還沒告訴過席年自己的身份,連名字都沒正式介紹過,聞言罕見的沉默片刻,然後又慢悠悠的道:「你說是就是吧。」

  他大抵也知道自己名聲太臭,並沒有正面回答。

  席年私人領地意識很嚴重,很少帶別人踏足自己家,他掏出鑰匙開門,頓了頓,莫名有一種引狼入室的感覺,想說什麼,到底又沒有說。

  席年身為一個小糊豆,住的地方算不上多豪華,勉勉強強夠住人,陸星哲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覺得擺設冷冷清清,視線看向沙發:「不介意我坐一下吧?」

  席年打開冰箱,拿出兩瓶飲料:「如果我介意的話,你會一直站著嗎?」

  陸星哲扶著傷腿在沙發上落座:「當然不會。」

  席年在他面前放了一罐檸檬茶,氣息一觸即離:「要和我談什麼生意,說吧。」

  陸星哲支著頭打量他,指尖在眉尾緩緩摩挲,頂上的燈光落在身上,整個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稠麗,忽然正經起來,讓人有些不適應:「你最近得罪了不少人。」

  席年在一旁落座,心頭很快浮現出一個名字:「蘇格?」

  陸星哲說:「不,是他的經紀人,蔣倫收買了不少狗仔,準備扒你的黑料。」

  蘇格充其量就是個小傀儡,真正有手段的是蔣倫,他在山行娛樂工作將近十年,手底下的藝人卻個個爆紅,其實力可見一斑,不是輕易就能扳倒的。

  席年若有所思,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他雙腿交疊,身形向後倒入沙發:「所以你有什麼生意要和我談?」

  他此時心中竟暗自鬆了口氣,幸虧當初收拾蘇格的時候被系統給攔住了,不然留到今天就成了隱患。

  陸星哲從隨身背著的相機包里拿出一個信封,在席年眼前晃了晃,意有所指的道:「我的底牌很多,只是看你出不出的起價錢。」

  席年從不懷疑陸星哲當狗仔的實力,聞言心念一動,就知道對方一定是有大料,伸手想接過信封,卻沒抽動,微微抬眼,卻見陸星哲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席年頓了頓,眼底不著痕跡滑過一抹暗芒,他捏住信封的手下落半寸,不著痕跡覆上陸星哲微涼的指尖,唇角微勾,笑起來的時候,令人臉紅心跳:「你總得讓我看看貨,才知道值什麼價。」

  陸星哲看了眼他攥住自己的手,指尖力道不自覺鬆懈:「我沒說不讓你看。」

  信封落到了席年手上,他打開一看,卻見裡面是厚厚的一摞照片,粗略估計有三十多張,有蘇格比賽時的手部特寫,也有他微博賣慘自稱受傷的手腕青紫圖,還有……

  蘇格在休息室故意用開水燙席年的照片。

  陸星哲見席年似是怔住,捏著手機有一下沒一下的轉著圈:「原視頻已經被蔣倫找人銷毀了,不過很巧,我有備份。」

  那天第二輪淘汰賽結束後,他跟著席年去了休息室,結果沒想到聽見他和蘇格的對話,從那個時候他就對席年受傷的事起了疑心,加上事情發生沒多久,很容易就找到了證據。

  蘇格做了虧心事,遲遲不敢告訴蔣倫,後來怕事情敗露才說出口,哪怕蔣倫已經動作迅速的抹除了所有證據,但還是晚了一步。

  席年的人氣正處於上升期,如果把這些料爆出去,無益是個天大的助力,而且還能扳倒蘇格,堪稱一舉多得。

  照片大概是剛剛列印出來的,邊緣稜角有些鋒利割手,席年把照片緩緩收攏,摞成齊整的一疊,向上攀爬的本性難改,此時他不得不承認,這筆生意著實令人心動。

  系統怕他走上老路,有心出言提醒,但這些事蘇格確實做過,並不是憑空捏造的黑料,系統也無權干涉,藍光一閃而過,又暗了下去。

  牆上的掛鍾滴滴答答,像是過了很久,又好像只過了幾分鐘,席年把照片放入信封袋,聲音在室內清晰響起:「開個價吧。」

  陸星哲並不意外他的反應,支著下巴思考片刻,故意開了一個對目前的席年來說不太能承擔得起的價格:「視頻加照片,五十萬。」

  明星是掙錢不錯,但那隻針對熱度高的,普通小藝人不僅要花錢包裝,還得為了接戲請客吃飯,未必比打工人強到哪裡,房子都是租的,現在別說五十萬,二十萬席年能不能湊出來都是問題。

  席年直截了當的道:「沒有。」

  陸星哲似乎有些可惜,他從沙發上站起,然後俯身靠近席年,一手撐在他身側,一手捏住信封,聲音暗啞曖昧:「雖然我很想幫你,不過愛莫能助了。」

  到手的利益沒人會往外推,更何況娛樂圈最難等的就是機遇,席年的思緒有一瞬間混亂,面上卻沒讓人看出來,他捏住陸星哲的下巴,指腹緊貼著對方細膩光潔的皮膚:「……是嗎,但是我看不見你的誠意。」

  他們兩個挨得太近,呼吸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席年衣襟上的氣息冷冷淡淡,好似又回到了那個撞車的夜晚。

  陸星哲故意又離他近了一點,見席年沒有像以前一樣躲閃開來,唇邊弧度漸深:「嘖,我拖著一條傷腿大老遠跑來見你,還不夠誠意麼。」

  席年的思緒越來越亂,對名利的渴求驅使著他前行,理智卻規勸他避開面前狡猾的狗仔,偏偏沒人該告訴他這一世該怎麼選。

  陸星哲見他久不言語,睨著他道:「其實我對錢不感興趣。」

  做為一個眼中只有利益的狗仔,這句當然是假話,只是,他現在對席年的興趣遠遠大於金錢。

  從小到大,沒有人教導陸星哲什麼是善惡錯對,養成了他行事乖戾的性格,他隨心所欲慣了,不覺得對一個男人感興趣這件事有多離經叛道。

  席年當然明白他在說什麼,捏住信封的右手微微收緊,許久也沒鬆開,他從沙發上起身,直視著陸星哲的眼睛,聲音低沉:「那你對什麼感興趣?」

  陸星哲聞言,緩緩靠近他耳畔,這次挨得太近,和臉貼臉沒什麼區別:「……你。」

  他那麼輕巧的就說出了這個字,卻不同於平常的嬉笑,帶著難得的認真。

  陸星哲說:「席年,我可以幫你紅,」

  「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也沒有人能往你身上潑髒水,蘇格現在有的榮耀,將來的一天你都會有。」

  他一字一句,余息帶著蠱惑,當最後一個字音落下的時候,席年腦子裡似乎有根弦嗡的一聲斷了,他攥住陸星哲的手忽然不受控制收緊,然後毫無預兆將他拉了過來,胸膛緊貼著,心跳震動。

  席年知道他說的是真話。

  上輩子這個人曾親手將他送上神壇,只是後來跌落時,也是由他狠狠拽下去的。

  席年以為自己不在意這件事,但直到今天,他才發現心中扎著一根刺,已經生了桎梏。

  陸星哲沒料到席年的舉動,被男子炙熱的氣息包裹著,罕見的有瞬間無措,耳根微微發紅。

  他垂眸,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陰影,片刻後,抬頭看向他,似是在保證什麼:「席年,我不會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