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故人
他是誰?
在那封書信之上、自己主人和破舊寺院那位佛雕師的口中,他知道了,他是「狼」。
「我是狼!」他在心裡默默地重複了一句,像是提醒自己一樣,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他除了是他以外還可以是別的什麼人。
「鏘!」
刀刃碰撞,手腕熟稔地將力道卸了個乾淨,或許「狼」只是別人眼中的我,我並非全是「狼」。
他又為何揮刀?
為了履行守護之契,為了救出被擄走的主人,可為什麼要這麼做?
空白的大腦沒有第一時間給予他答案,武士大將發起了勢大力沉的橫掃,他靈活地騰躍而起,猛地一腳踩踏在對方的腦袋上,這是刻進肌肉記憶里的技藝,對方對自身重心的掌控出現了紊亂。
武士大將強行搬運自身的氣力,匆忙地調整好了自身的架勢,卻忽略掉了這麼做,只是在積蓄自己軀幹所承受的壓力,等到所受的壓力衝垮他的極限,軀幹隨之崩潰,那麼忍者的殺招自會顯露鋒芒。
至於現在?不急,不急,他是一名忍者,他所能表現出的是驚人的耐性,彈刀、反斬、斬擊,他以最為精準也是最為高效的方式承接下所有的攻勢,以最小的代價換取對方軀幹壓力的提升,有時,他也會抓住敵人的攻擊間隙,揮出一記狠厲的攻擊。
如他料想的一樣,在又一次斬擊被手中楔丸彈開後,武士大將沒能夠再次保持住自身的戰鬥架勢,崩潰的軀幹使他半跪了下來,說實話,對方能堅持這麼久的時間,已經讓狼有些驚訝了。
但.抱歉了,為了迎回我主,我必須要將擋路的你送入黃泉。
他想起來了,曾經有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告訴過他,透過門扉的縫隙,他目視著光亮房間內的主人:
「要切記忍者的戒律,僅此於父母的重要之人,你要銘記在心!從今天起,那位就是你的主人!你要賭上性命去保護,被奪走了務必救回,明白嗎?狼」
回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夢魘中永無止境的大火,語調極快,字句模糊,帶有幾分癲狂意味的誦經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狼」
不!!!
手中的楔丸直刺武士大將鎧甲縫隙中的要害,攻擊滿含殺意,仿佛他即將殺死的不是這名攔路的武士大將,而是那個夢魘,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雙暗影利爪接住了刀刃。
那是一個人身蝠翼的怪物,渾身由黑色陰影所組成,穿戴著樣式奇異的大鎧,他的雙臂纖細修長,在其這部分肢體的頂端又仿佛是用五把肋差組成了手掌,它們合攏在了一起,死死地絞住了楔丸,狼試圖抽出兵器,卻只能讓刀刃和利爪發出難聽刺耳的「嘎吱嘎吱」摩擦聲。
怪物身後的武士大將從軀幹的崩潰中緩解了過來,他高舉起手中的大太刀,想要一舉將忍者和怪物一同劈開。
一秒、兩秒、三秒.狼已經放棄了抽出武器,武士大將僵硬地維持著高舉大太刀的姿勢已經很久了,可刀鋒卻遲遲沒有落下,仔細看去,原來是細密的蛛絲已經將他環環纏繞,只要他有絲毫掙扎的力道,這些蛛絲就能把他勒成散落一地的碎肉。
半空之上,一個同樣是暗影之力所組成的妖嬈女人踮足立於蛛絲之上,冷冷地看著他們。
「蝶蝶大人?」
那熟悉的臉龐喚起了狼一部分的舊時記憶,之所以用怔怔且疑惑地語氣出聲,蓋因為那張臉只與記憶中的那張年輕的臉龐有著六成的相似。
曾幾何時,對方會在自己結束了讓自己遍體鱗傷的訓練後,細緻且耐心地教導他忍術和幻術的知識,在一段不短的時間裡面,因為心靈上的稚嫩,他的視角中,對方總是散發著溫柔的母性光輝。
不,眼前之人不是她!
狼輕微的搖頭,把心中的情感壓制了下去。
天空傳來了巨獸的尖嘯,那是一頭有翼的威嚴巨獸,其上坐著一個披散著白髮,以獨眼紋路布帶纏住雙眼,身著黑色狩衣的俊美男人,在巨獸降落之際,他如同見到老友一般,熱切地起身,微笑著對狼說道:
「忍者閣下,好久不見!」
男人的外形和氣質有著一股詭異的魔力,使人感到親近,在他說出那番話之後,狼的身體甚至不由自主地放鬆了對他的警惕,就像兩個人真的是久別重逢的老友一樣。
狼輕咬舌尖,用疼痛維持住了自己的清醒,他將忍義手抬向對方,在佛雕師的幫助下,他之前早早地就將忍具·手裏劍車加裝在了其中,只要確定對方是自己的敵人,那麼下一秒他就會向對方的要害處投擲出手裏劍。
儘管,這個舉動很大可能讓自己除了激怒對方以外毫無收穫。
「你是誰?」
那人笑意又增了幾分,他示意自己的暗影僕從對狼的冒犯之舉不用加以懲戒,用溫和的語氣對他說道:
「我曾作為平田氏族的家臣,與他們那兇惡的敵人血戰,也同你一樣,是神子九郎大人的保護者,為了他體內的禁忌之力不落入別有用心之人手中,揮動手中的兵刃!忍者,狼,龍泉河畔你我曾有過一面交際,我是友非敵!」
男人伸出了手,想要以手掌相握的方式表示善意,他手下的暗影僕從也鬆開了對楔丸的鉗制,讓他能把武器抽離出來。
狼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依舊被束縛著的武士大將,緩慢地抬起手,輕握了一下那隻懸在空中的手掌。
趙子衿透過目鏡也在打量著這位已經接受了自己善意的遊戲主角,大體上和遊戲裡形象別無不同,只是身上多了許多不知道應該歸類於火焰灼燒還是鈍器擊打的疤痕,嗯,也許是一柄燒得通紅的鐵錘鍛打過這名忍者呢?
他轉身來到了武士大將的面前,笑容不變,低聲說道:
「我沒記錯的話.河原田直盛是嗎?想必你也聽到了我們的交談,也清楚了我們的來意,帶我們去見神子大人和弦一郎閣下吧!我們,需要談談!」
「哼!咒術師,我詛咒你被你自己的邪惡力量所反噬!相見弦一郎大人?呸!你還不配!」
趙子衿閃身躲開了這口唾沫,他的笑容如同固化在了臉上,保持著「笑容」所應該呈現的嘴唇弧度,但又有著些許的不自然。
「我竟然還沒有將『你們這幫武士都是死腦筋』這個觀念銘記,真的是很不應該!這麼簡單的利弊選擇都想不明白嗎?難道你希望因為你的傲慢和執拗,讓葦名多出兩個敵人嗎?在這個你們即將和內府開戰的節骨眼上?
剛才同他所講的一切話語同樣可以轉述給你,河原田直盛,對於葦名來說,我們是友非敵!弦一郎閣下將神子大人緊緊攥在手裡,是為了什麼,你我都清楚,無非就是能夠抵禦內府入侵的力量,而恰好,我們掌握著力量!
你的主君無需去背負欺壓孩童的罵名來換取力量,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還是說你覺得這樣的所作所為很光彩?退一萬步來說,禁忌之力真的能夠幫助你們抵禦住內府嗎?
你究竟是在擔心我的內心是否潛藏著謀害你主君的想法?還是你骨子裡的執拗和傲慢在強迫著你將護國的希望拒之門外?」
趙子衿靜靜地與那雙面甲之後的眼睛進行著對視,直到對方的眼神低垂下來,悶聲悶氣地說道:
「是友非敵只是你的一面之詞,我如何能夠去相信你?更何況,你怎麼能證明你能幫助葦名抵禦內府的進攻?」
「好問題!」
趙子衿打了個響指,身下的陰影如流水般淌過武士大將的腳底,漫延到了整個據點,武士大將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陰冷寒意攀上了自己的脊柱,那些隔著陰影帷幕注視著他的,是什麼東西!?
儘管只是輪廓,儘管所能看見並能理解的部分很少,但他能清楚地意識到,那是一群自己應該畏懼的可怕存在。
他不由自主地大口喘息著,生物的本能催促著他遠離危險,甚至驅使肌肉拒絕了大腦理性的指揮,在那宛若鋼線的蛛絲中進行掙扎。一些纏繞得較為緊密的蛛絲因此陷進了皮肉裡面。
趙子衿伸出手指戳了戳河原田直盛胸口上的傷勢,在正式與武士大將擺開陣勢廝殺前,忍者便潛行繞後,對武士大將進行了一發背刺,傷口從後背貫穿到前胸,其上涓涓血流。
「弦一郎閣下想打造一支不死的軍隊?正巧,我手頭上就有這麼一支!現在就看你們的選擇了,你們的選擇將會決定這支軍隊在哪一面旗幟下為戰!」
河原田直盛最終還是屈服了,在蝶收回他身上所有的蛛絲後,大太刀被收歸刀鞘,對著趙子衿和狼說道:
「我可以帶你們先去見弦一郎大人,不過屆時葦名的一眾將領也會在場!」
「可以!」
趙子衿欣然同意,正準備動身的時候,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對河原田直盛詢問道:
「在你把守的此地後方,是否有一對母子寄身於殘垣斷壁之中?」
他要確定,劇情中雙目失明、垂死的野上伊之介和他的母親是否依然在遊戲中的那個位置。
河原田直盛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說道:
「的確是有這麼兩個人!」
有意思了!
「走吧!狼閣下,面見神子大人的時候把他們一起帶上吧!說不定,你丟失的那部分記憶,他們能幫你找回來呢!」
「他們是誰?」
面對狼的疑問,趙子衿抿了抿唇,說道:
「也是平田氏族的故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