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卡塞爾學院
美國,芝加哥遠郊的某座深山中。
一片極盡奢華的建築群連綿在兩座山的鞍部之間。
昂熱坐在校長室的沙發上,給自己沏上一杯錫蘭紅茶,轉頭向窗外望去,高高的鐘樓檐上勾著一彎殘月。
卡塞爾學院的夜晚一如既往地……
「轟——」
劇烈的爆炸聲響徹,茶杯在盞托上跳動,發出細碎的叮噹聲,杯里濺出幾滴紅茶,落在一旁雪白的文件上,綻放出淺色的花朵。
沖天的火柱掩蓋了月亮的光輝,強光下建築的陰影也變得更加明顯,昂熱雙眼被他的高眉骨投下的陰影蓋住,叫人看不出神態。
卡塞爾學院的夜晚一如既往地喧鬧啊。
昂熱端起茶杯,輕輕啜上一口——他早就習慣了這些時不時的爆炸聲。
才怪。
重重地把茶杯放在辦公桌上,發出響亮的「咚」聲,昂熱撥通手邊的電話:「諾瑪,幫我轉接裝備部的阿卡杜拉所長。」
「裝備部」其實是個簡稱,它的全名是「鍊金術與科學工程應用研究所」,因為這個名字實在在冗長複雜,所以平時大家都稱其為裝備部,因此裝備部的老大,職位並不是「部長」而是「所長」。
這些人的工作是「把科學和鍊金術的理論轉化為實際應用」,但他們研究出的實際應用中有90%為爆炸物,從這個角度來說,更適合他們的簡稱其實應該是「炸彈狂人集中營」。
短暫的「嘟——」聲後,電話被接通。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電話里傳來女接線員甜美的嗓音。
「阿卡杜拉所長,」昂熱深吸一口氣,「這是在美國,你放的是中國的提示鈴聲。」
甜美的接線員女聲立刻被粗獷的男聲取代:「咱們學校不是已經開始全面推廣中文了嗎?我這是與學校政策接軌啊!」
「我管你跟什麼接軌!」昂熱終於繃不住了,「阿卡杜拉所長,我希望你解釋一下今天的爆炸!」
「放心吧校長,只是一點小失誤而已,」阿卡杜拉所長的語氣中透出一股滿不在乎,「只是一枚鍊金硫磺炸彈罷了。」
「你們在學校里搞大型炸彈?而且還出事故了!?」昂熱覺得自己頭很痛。
「出事故?沒有啊,誰說出事故了,」阿卡杜拉所長的語氣終於有所變化,生出一種仿佛受到了質疑的憤怒,「這是對我們裝備部專業能力的侮辱!」
「沒出事故它怎麼炸了?」昂熱愣了。
「我們引爆的啊,」阿卡杜拉所長的語氣仿佛在說我們剛剛爆了份爆米花當宵夜,「不引爆它我們怎麼測試製作成不成功?我們是嚴謹的科研工作者,一定要確保每個數據都是真實可靠的……」
「你給我等等!」昂熱拿著話筒的手青筋繃起,「也就是說,你們在學校里搞大型鍊金炸彈的試爆?!」
「其實從剛剛起我就想糾正您對話中的一個錯誤了。」阿卡杜拉所長道。
「什麼?」
「我們確實是在搞試爆,但那枚鍊金炸彈的規格遠遠稱不上『大型』,因為只是最初的試驗品,這枚炸彈的爆炸威力大概也就相當於兩噸TNT的當量,說是微型都有些勉強了,為此我們剛剛還在爭論是不是應該把它歸入『微型』之下的『無害型』……」
「無害型?」昂熱懷疑剛剛的爆炸影響了通訊的線路,以至於阿卡杜拉的音節被重新組合,讓自己誤解了他話中的意思。
「對啊,無害型的標準就是兩噸TNT以下當量的武器,不過我們當初設定無害型的標準時,忘了說清它包不包含兩噸本身,因此這個正好兩噸的鍊金炸彈不太好界定……」阿卡杜拉所長解釋道。
「如果我的軍事知識沒有過期的話,一枚手榴彈的爆炸威力大概也就是五十克TNT,你們把四萬枚手榴彈叫做無害型武器,並且在學校里試爆它?」昂熱咬著後槽牙問道。
「放心啦校長,這枚炸彈的能量主要以熱量形式宣洩,不會有什麼太大的爆炸的。」阿卡杜拉所長道。
「你們立刻停下這種危險的實驗!」昂熱勒令道。
「這種實驗哪裡算得上危險?」阿卡杜拉所長的語氣中滿是疑惑。
昂熱:……
他發現即便共事這麼多年,他都很難跟上裝備部的思維模式。
「這樣吧,你先暫停會爆炸的實驗,我向校董會申請,在學院三十公里外的荒山里給你們建一個分試驗場,你們可以在那裡設立實驗室分部,並且進行測試,怎麼樣?」昂熱決定換個思路。
「太好了!」阿卡杜拉所長頓時一改之前的散漫,語氣中透露出一股臨介於狗腿子和乙方之間的恭敬,「那我們就靜候校長您的好消息了。」
昂熱鬆了口氣。
以後學校里的爆炸事件應該會有顯著減少了,至於給裝備部建實驗室分部……反正是校董會那些狗大戶出錢,昂熱是不心疼的。
「不過校長,既然要暫停實驗的話,我可不可以順便給裝備部申請個休假?」阿卡杜拉所長蹬鼻子上臉。
「不是只讓你們暫停關於爆炸物的研究嗎?」昂熱問道。
「可我們的研究全都是跟爆炸物有關的啊。」阿卡杜拉所長道。
昂熱心累地掛掉了電話。
錫蘭紅茶的熱氣還在裊裊升騰,但他現在已經沒心情喝紅茶了。
他只想好好睡一覺,然後明天立刻出差,去哪都好,只要能遠離學院裡這幫爆炸狂。
揉了揉太陽穴,昂熱從桌邊拿起一迭文件,文件最上面是一張類似於簡歷,但信息又要詳細很多的表格。
其中有一項用特大號的字體標紅,格外顯眼——覺醒狀態:已覺醒。
表格的右上角是一張照片,照片裡的年輕人眉清目秀,但神采飛揚。
模糊的記憶在昂熱腦海中翻騰,像是水面之下的照片,波光瀲灩反而看不清人像。
只有一張久遠到幾乎要泛黃的臉,愈發清晰,仿佛能和照片裡年輕人貼合上。
「諾瑪,」昂熱道,「幫我安排一架去中國的飛機。」
「您要去S級學員路明非所在的城市嗎?」諾瑪問道,「我找到了可以直達的航班,不過您也可以乘坐經裝備部改造的灣流G550,經過申請之後可以直接在機場降落,這樣會更快抵達……」
「我是去旅遊,順便見一見老朋友的後代,又不是要去出差,」昂熱搖頭,「還是讓我這個老人家坐點舒適的交通工具吧。」
「明白,」諾瑪道,「機票已經為您定好,需要提前準備關於對路明非的招生事宜嗎?」
「不急,按正常的日期來準備就行了,雖說天才總是特殊的,但也沒必要事事特殊,」昂熱道,「順便通知一下楚子航同學,我其實沒去過幾次中國,如果有本地的嚮導應該會更方便,告訴他這是可以加學分的。」
「是。」諾瑪道。
「對了,」昂熱沉默了片刻,突然道,「諾瑪,你幫我查一下,現在的中國,長輩要去看望晚輩,一般會帶什麼禮物?」
諾瑪:「啊?」
……
大洋彼岸,蘇曉檣家門口。
「小天女,我進來嘍!」路明非喊了一聲,隨後推門而入。
因為已經來進過很多次了,他也算是輕車熟路,自顧自地推開門走進了客廳。
然後正好看到坐在沙發上,把琴弓搭在小提琴上的蘇曉檣。
看見路明非進來,蘇曉檣橫了他一眼,轉動眼神,示意他保持安靜坐下。
或許是因為吵得久了,吵出了默契,這樣一個複雜的眼神路明非居然能隱約意會到,頓時快步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在蘇曉檣身旁。
等到路明非坐好,蘇曉檣才緩緩拉動琴弓。
甘醇細膩的音符從琴弓與琴弦交隙間流淌出來,能聽得出這是一把品質很高的小提琴。
蘇曉檣忘情地拉動著提琴,仿佛在吟唱一曲曼妙的詩歌,整個人陶醉其中。
路明非在一旁托腮聽著,時不時打個呵欠。
一曲終了,蘇曉檣放下小提琴,一臉嫌棄地看著路明非:「嘖,一點品味都沒有。」
她拉一首曲子的功夫,路明非恨不得哈欠連成天,活像成語「對牛彈琴」里那頭吃草的老牛。
「我最聽不來這種高雅的曲子了。」路明非實話實說。
「改天我帶你去維也納金色音樂大廳,長長見識。」蘇曉檣道。
「別別別,」路明非連連擺手,「我真欣賞不了這種高雅藝術。」
他不是自謙,在托尼的世界他就去過波士頓音樂廳,結果差點在裡面睡著了,要不是靠著掐自己保持清醒,估計呼嚕都打起來了。
當時他已經覺醒了能力,是能聽出來那些曲子很好聽,技術含量很高的,但奈何相性不和,他實在欣賞不來,就好比魚子醬再貴,也有人吃不慣一樣。
「那你站在自己的角度,覺得我剛剛拉的小提琴怎麼樣?」蘇曉檣問道。
「琴不錯,」路明非認真道,「制琴的師傅手藝很好。」
「誰問你琴了,」蘇曉檣瞪他,「我是問你我剛剛的拉那首曲子的水平怎麼樣。」
「嗯……能給個十分吧。」路明非道。
「哼,算你有眼光。」雖然知道路明非是在拍自己馬屁,但蘇曉檣還是有些高興,嘴角微微翹起來。
「滿分一百。」路明非補充道。
「你!」蘇曉檣把琴弓一揮,仿佛一柄出鞘的長刀,直指路明非面門。
路明非的評價從個人角度來講其實很中肯,蘇曉檣的小提琴雖然在業餘者里水平已經相當不錯,但不算這次,路明非人生中唯一一次聽小提琴是在波士頓音樂廳,聽一個在國際上都很有名的樂團合奏。
他能給蘇曉檣打十分,已經是看在兩年半的情分上,昧著良心打分了。
不過看著蘇曉檣這副氣結的樣子,路明非覺得應該補救一下,畢竟他之後還指著忽悠蘇曉檣賺第一桶金呢。
「雖然琴藝只能打十分,但琴手很漂亮,秀色可餐,可以打九十分!」路明非認真道,「加起來就是滿分!」
「去!你這是明褒暗諷,說我是花瓶!」
蘇曉檣本來想用琴弓打他,但揚起琴弓卻突然想到弓弦有點細,可能會傷到人,於是憤憤地把弓弦和小提琴一放,起身用手去打路明非。
路明非連忙躲開。
兩個人你追我趕在客廳里繞了一圈,路明非把自己的速度控制在和蘇曉檣差不多的程度,左躲右閃,硬是一下都沒被蘇曉檣碰到。
他不禁有些的得意。
看來在托尼的世界,他學習的格鬥術還是有用的,以後蘇曉檣再也別想打中他的了。
追著路明非打了一圈,蘇曉檣微微喘息,單手叉腰,心裡更氣了,憤憤地盯著路明非,兩個小虎牙磨來磨去,仿佛只要逮到路明非就要立刻啃他一口。
路明非一臉得意,那表情要多欠有多欠。
蘇曉檣再次追打上去,路明非閃躲,卻憑藉著超強的動態視力看到蘇曉檣穿著拖鞋,一腳踢在了桌角上。
「唔……」蘇曉檣失去平衡倒下去。
身影一閃,路明非把她接住,順勢抱穩。
這個姿勢相當曖昧,蘇曉檣胸口幾乎要貼在路明非胸膛。
但她並沒有害羞,因為踢到桌角的疼痛已經讓她臉色扭曲了。
路明非連忙扶著她坐在沙發上,過了好久,蘇曉檣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才平復下來,更生氣地瞪著路明非。
他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小天女,你怎麼突然開始拉小提琴了?以前也沒見你拉過啊。」
「學校這次開學要搞什麼文藝晚會,說是要在學生們高三衝刺前最後放鬆一把,舒緩壓力,」蘇曉檣瞪著路明非解釋道,「所有學生都可以上去表演才藝。」
「哦,我懂了,所以你想拉小提琴。」路明非恍然。
「嗯,我以前學過一點,後來很久不練了,看來是忘光了,」蘇曉檣語氣隱隱有些低落,「我要不還是不報名了……」
「不行,必須得報名!」路明非連忙制止。
作為蘇曉檣的損友,他豈能放過這個看樂子的機會。
「但是連你都覺得不好聽……」蘇曉檣搖頭。
「不是,什麼叫『連我都覺得不好聽』,」路明非不滿,「我那是提出中肯的意見好吧!我其實也學過小提琴來的!」
「你學過?」蘇曉檣滿臉不信,「那你拉一首。」
「咳咳,」路明非輕咳兩聲,「我也很久沒拉過了,要不你把小提琴借我兩天,我先找回一下手感?」
「哼……」路明非的表現明顯就是心虛了,蘇曉檣冷笑一聲,「好啊,後天怎麼樣?」
到時候她就可以盡情地嘲笑路明非了。
「沒問題!」路明非一口應下。
……
蘇曉檣的臥室中。
蘇曉檣在客廳學習,路明非借用她的電腦。
把自己的U盤插進蘇曉檣的電腦主機里,路明非開始人肉復刻自己記憶里冶金技術的數據。
許久之後,終於把龐大的工作量搞定了一部分,路明非準備給自己緩口氣。
但猶豫了一下,想到今天蘇曉檣那滿臉冷笑的樣子,路明非打開瀏覽器,在搜索欄輸入一行字——
小提琴入門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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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