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了姑娘敬的這一杯，何歡開始裝醉，坐下差點兒摔一跤，旁邊的阿扎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大家滿面笑容，這才放過他。

  也不全是裝的，是真的有點暈了。

  畢竟還在帶團嘛。何歡看看遊客們，也不能讓遊客喝多了。

  宴席過後，阿扎告訴何歡：「給你們在茶園裡搭好帳篷了。」

  村委大院裡有停車場，也有廁所和洗手台。

  何歡站起來，「各位遊客注意哈！我們今晚要睡在茶園裡！」

  「哇！」

  「所以呢，現在要上廁所的、卸妝的，可以去了。」何歡從車上拿出一次性洗漱包給大家發放。

  遊客紛紛接過，小白龍真體貼。

  「現在卸妝嗎？」一個女遊客問。

  「大晚上沒人看，去卸吧！」何歡說。

  女遊客大笑，約著一起去。

  男人還是方便一些，等男遊客都收拾好了，又等了一會兒，女遊客才出來。

  「都上廁所了嗎？晚上上廁所要跑過來哦。」何歡說。

  阿扎道：「沒事沒事，晚上想尿尿找棵樹解決就行了。」

  女遊客們害羞地轉頭。

  接梗王道：「那不是太褻瀆神仙姐姐了嗎？」

  阿扎和幾個姑娘小伙打著手電送他們往茶園走去。

  大山里沒有燈光污染，除了一個個彝族村落偶爾發出來幾點燈光，重重大山黝黑靜謐地肅立。只有澹澹的花香隨著晚風，悠然入鼻，告訴大家她還是溫柔的。

  滿天繁星伴著大家走進茶園。彷佛這本就是星星的國度，但此刻也溫柔地注視著人類入住。

  到茶園裡一塊小平壩，一個個帳篷在茶樹旁邊，櫻花樹下錯落排開。

  「哇！」遊客們歡呼，飛跑過去。

  何歡大叫：「不要跑！不要跑！」雖然茶園這片山坡不算陡峭，但滾下山去也不得了啊！

  遊客們這才收斂點。

  何歡回頭看看，其實晚上上廁所也不用走多遠。只是恐怕一個人害怕。

  到了帳篷區，何歡看看團里的女遊客，「女士晚上要上廁所找對象陪，沒有對象的找我！」

  幾個單身女遊客看著他笑，小白龍真體貼。

  「今晚不用登記入住，同時也沒法單間。」

  遊客們笑起來，能理解。

  「單人的自己配一下對。」

  這兩天玩下來，要和團友睡一晚帳篷，也不是難事。

  接梗王先不去挑帳篷，跑到何歡身邊攬住他肩，「我跟小白龍睡。」

  何歡推開他，「我有周師傅了。」

  「哈哈哈……」

  接梗王只好放開他。

  遊客都往帳篷里鑽。

  雖然在地上，但是鋪了氣墊，睡起來也很舒服，還給他們準備了枕頭被子。

  帳篷頂是透明的，仰頭看著滿天繁星，一個遊客鑽出頭來，「房頂透明的，這我怎麼睡覺啊？」

  「這不是剛好嗎？」何歡說，「睡不著數星星啊！」

  遊客大笑，沒想到能真的數著星星睡覺。

  「我都忘了多少年沒看過這樣的星空了！」

  「好美！」

  一個個鑽進帳篷。

  何歡轉身對阿扎說：「謝謝阿扎大叔。」

  阿扎笑著搖搖頭，「明天早上我來喊你們吃飯！」

  就轉身走了。

  山坡歸於寂靜。

  今天遊客們也喝了不少，這會兒都望著星星，酒醉加上沉醉，很快就睡著了。

  當人類睡著之後，山間不時響起動物的夢話。

  十分動人，令人寂寞。

  何歡看著頭頂滿天星星，又轉頭看看身邊酣睡的男人臉。和一個男人這麼並肩躺在並不大的一塊地方，還是有點彆扭的。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一把抱住。

  這時候是很想抱點東西的，因為心空落落的。

  何歡鑽出帳篷，拿起相機，拍下滿天繁星，發給龍騰。

  龍騰打來電話：「還沒睡覺？」

  「在茶園露營，想起在瀘沽湖和你看星星，可惜我喝醉睡著了。」

  「今天沒喝醉嗎？」

  「你都叫我少喝點了，我很聽話啊。」

  「嗯，你明天還要帶團呢，早點睡吧。」

  「要是你在就好了。」

  「嗯。」

  掛了電話之後，何歡繼續抬頭看著星空。背後一個頭突然鑽出來，何歡嚇了一大跳。

  「要不我去車上睡？」黑咕隆冬里周師傅一雙眼睛看著他。

  何歡看著他，「為什麼？」

  周師傅笑了笑。

  這是在偷聽他說話呀！

  「你去睡吧！你明天還開車呢！」

  周師傅又鑽了進去，過了一會兒，何歡也鑽進去，數著星星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何歡起來，雲海茫茫。

  遊客們也陸續鑽出帳篷，伸著懶腰大叫：「我這是不是成仙了？」

  厚厚的雲海奔騰如白浪，從山口湧進來。山間彝族村落鳥鳥升起的炊煙，漸漸和雲霧瀰漫在一起。滿山櫻花猶抱琵琶半遮面，更像神仙姐姐了！

  何歡連忙拿起相機拍照，又給遊客拍照。

  直到雲霧把他們也包圍了。

  就聽到山頭喊：「小白龍！吃飯了！」

  「哈哈哈……」遊客們笑道，「小白龍！你叔喊你吃飯了！」

  何歡笑著回答：「來嘍！」

  重重大山不見面，卻跟著他一齊回答：「來嘍！」

  「好有感覺啊！」遊客們十分興奮，就準備去吃飯。

  「這帳篷怎麼辦？」

  何歡說：「把你們東西都收拾好，放到車上去，帳篷一會兒有人來收。這是附近露營地提供的。」

  遊客們都收拾了隨身行李。

  何歡又提醒他們：「帳篷里和周圍的垃圾也帶走哈。」

  「好！」遊客們都乖乖地檢查周圍有沒有垃圾。

  看看有三對從帳篷里鑽出來，攥著一個厚厚的大紙包。何歡笑而不語。可真會玩兒呀！這野天露地的！

  他昨晚睡得已經算晚了，也沒聽到什麼聲音。這麼說來，他跟龍姑娘打電話也不止周師傅聽見。

  不過聽到他電話的也不好意思來問他就是了，大家心照不宣。

  早晨的無量山還是很涼的，一群人在白霧中走到村委大院，村民們連忙給他們煮米線。

  熱乎乎的米線吃下去，渾身都暖和起來。

  晚上喝酒，早上吃完米線，阿扎讓他們坐到客廳里，給他們泡茶。

  何歡說：「無量山的櫻花本來是為茶葉遮陽而建的，名聲卻大過了茶。無量山種茶歷史悠久，品質也不錯。」

  阿扎點點頭。

  遊客們喝著清香的茶，櫻花太好看，差點忘了這本來是茶園。

  吃了他們的住了他們的，小白龍又說這茶好，大家紛紛買茶。

  周師傅看著小白龍團的出手大方，驚呆了。

  不過一聽價格，就知道小白龍這是在助農呢！

  何歡自己也買了幾袋綠茶。

  帶著遊客走出來，太陽也出來了，陽光穿透重重雲霧，照進茶園，尋覓仙女。

  神仙姐姐此時不再猶抱琵琶半遮面，而是在粉色橘色的雲霧中，被心上人尋著，嬌羞萬狀，十分靚麗。

  大家站在路邊看著這一幕，已經不想下去打擾。

  就站在上面拍照。

  何歡也拍了幾張照，轉過身，「阿扎大叔，感謝你們的盛情招待，我們就走了。」

  一群村民都跑到停車場送他們。

  「昨晚才來，今早就走，你們待的時間也太短了！」阿扎不舍地拉著他的手。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何歡道，「雖然一早一晚，但這是我們過得最充實最開心的一夜！這裡真的是世外桃源！」

  遊客們也點點頭，確實時間不長，但大家一定會記住這個特別歡樂特別美麗的晚上和早上。

  「明年櫻花開再來！」阿扎握握他的手。

  幾個昨晚唱歌喝酒的姑娘小伙也過來跟他擁抱告別。

  何歡帶著遊客提著綠茶上車，一群村民揮舞著手，直到被雲霧遮住。

  「啊！真的感覺像做了一場夢！穿越到了彝人古國！現在夢醒了！」

  旅遊車在雲海茫茫中穿越，已經看不見櫻花谷和彝族村落。大家都點點頭，很是不舍。

  何歡笑笑，「我們確實是穿越了彝人古國。但並沒有夢醒。我們還在持續穿越。」

  遊客們都從窗外轉過目光看著他。

  「我們現在即將抵達的是巍山，也是彝族自治縣。位於哀牢山和無量山的上段，南詔古都，彝族祖地。

  巍山古時候稱為蒙化。蒙，前面講過了，是南詔國姓。為什麼巍山會成為蒙舍詔發祥之地呢？

  據中原史料和地方史志以及民間傳說，蒙舍詔原本是哀牢國王族舍龍，居於保山。」

  「啊！」大家頓時感興趣起來。

  「舍龍，意思是大老虎，為避難遷居到邪龍，邪龍也就是現在的巍山，哀牢國時期的地名，是哀牢國的領土。

  後來哀牢國王歸順漢朝，被漢朝設置為邪龍縣，劃歸益州郡管轄，漢朝勢力退出後，這裡又是部落紛爭。

  然後舍龍一族到來，可能是王族的氣勢，大老虎的威力，很快得到哀牢山和無量山一帶部落的支持，勢力不斷擴充壯大，逐漸形成以舍龍一族為中心的部落聯盟。

  這個部落聯盟開始被稱作『蒙舍龍』或『蒙舍』，如日中天之時，蒙捨出了一個細奴邏，這個大老虎族，頓時如虎添翼。

  細奴邏本領高強，率領族人，勵精圖治，大力發展農業和畜牧業，使部落日益壯大，威震四方。

  這時，位於大理彌渡的白子國國王，覺得細奴邏這個年輕人不錯啊！是個幹大事的！白子國王沒有兒子，就將三公主嫁給細奴邏，嫁妝就是一個國。」

  「哇！」

  「所以托國之嫁，不只有女兒國王幹得出來啊！多好的岳父啊！」

  遊客們大笑。

  「白子國王嫁女，又禪位給女婿，細奴邏也沒推讓，都是一家人嘛。當新郎又當新王，繼承岳父的國家，疆域又擴大，就建立了大蒙國，稱奇王，年三十二歲。」

  「好厲害！」

  「還是岳父大方！」

  「哈哈哈……」

  「岳父也有眼光。這次聯姻也讓蒙舍詔的烏蠻部族和大理白子國白蠻部族聯合起來，為南詔建國打下了基礎，形成了往後彝族和白族為主體格局的南詔以及大理。

  細奴邏建立大蒙國後，就在巍山壩子西面，龍於圖山建龍於圖城，為大蒙國的國都。所以南詔故都並不是巍山古城。

  傳到第四代王皮羅閣，不再滿足於巍山壩子了，在唐朝支持下，從此崛起，統一六詔。

  至於唐朝為什麼要支持皮羅閣，那完全是因為再往北，還有一個吐蕃，是唐朝心腹大患，所以支持南詔國是為了克制吐蕃。

  那時候洱海北面幾詔跟吐蕃比較近，只有蒙舍詔幾代都跟唐朝親，細奴邏還派兒子親自去唐王朝，向唐朝表示友好。也是聰明人。

  這麼一代一代走親戚，唐朝覺得差不多了，也剛好需要這麼一個人，就支持皮羅閣打過去，從此蒙舍詔變成南詔國，定都大理太和城，皮羅閣被唐帝國封為雲州王。

  後來皮羅閣的兒子閣羅鳳繼位。天寶九年，閣羅鳳帶著老婆到楚雄旅遊，那時候楚雄春城一帶屬於唐王朝管轄。洱海玩夠了，咱們得趁雲池還沒污染趕緊去玩玩兒是吧？」

  遊客們笑起來。

  「於是，皮羅閣就帶著老婆來玩了。但當時的雲州太守不但不好好招待，反而還對他老婆下手，還向他索賄。這是待客之道嗎？

  皮羅閣氣壞了！因為那時候，南詔是唐朝附屬國嘛，雲州太守就覺得你應該聽我的，我要你老婆要錢你都要給我。

  由此，爆發了天寶戰爭。」

  「啊！」

  「所以這也是一場由女人引起的戰爭。」

  大家瞪大眼，興味盎然。

  「很多傳說都這樣說哈。但是在大理的南詔德化碑詳述了反唐的理由，說自己都是被逼的，這個姓張的太守勒索我，對我南詔百姓橫徵暴斂，我為了保護百姓不得不反。

  我其實不是真心相反。我們祖上幾代一直跟唐朝保持著友好關係。畢竟唐朝支持南詔統一六詔是事實嘛，不能忘恩負義。

  所以當時要反唐，又刻下這樣一塊碑。德化，德化，就是說我們並不是忘恩負義的人，記得唐王朝的恩德。

  但是我南詔王這麼雄姿英偉，一方霸主，你一個太守為什麼要這麼欺負我？我派人去告狀，你們也不處置！太過分了！我只有反了！

  南詔德化碑是一段激昂優美感人肺腑的散文，也是一段錯綜複雜的歷史。

  反正官面上，閣羅鳳沒提他被綠這件事。即使真的被綠了，也不能這樣說出來，還刻碑銘記是不是？」

  大家笑著搖頭，「好慘！」

  何歡笑笑，「到了。」

  遊客們歡快地站起來，準備去瞻仰這南詔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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