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佳搖搖頭，也不再討論這個問題，領著他們朝里走去，問道：「小白龍，中午在雨林餐廳吃飯還是去外面？」

  「有什麼不同？」

  「雨林餐廳有歌舞表演，是我們景區裡的。Google搜索外面呢，這周邊就有各民族的村寨，路邊也有開飯店的。」

  這何歡知道，雨林餐廳是遊客餐廳，價錢稍貴，主要是看歌舞表演。

  對於何歡來說，吃飯就吃飯，看表演就看表演，兩樣混在一起一定不怎麼樣。所以原本是打算在外面找家餐廳吃飯的。

  既然玉處長問了，這是要接待他們的意思。直接拒絕在雨林餐廳用餐，還是他們招待的話，好像也太看不起人了。

  何歡說：「我想我們先走步道，然後乘船遊覽南臘河，下午上空中走廊。」

  何歡回頭看看遊客們，「來到版納，大家還是想了解一下傣族的民俗風情，但作為景點的村寨太商業化了。

  我看南臘河邊很多村寨，希望能夠上岸去看一下。至於用餐，我想玉處長你最熟悉，所以還是請你安排。」

  請她安排？玉佳笑了，小白龍話說到這個份上，現在十點半了，別的旅遊團最多遊覽兩三個小時，中午就出去了。

  但小白龍的風格她知道，一個景區慢悠悠走一天的。那麼坐上船，就中午了。又要上岸。

  中午上岸去幹嘛？

  趕飯啊！

  雨林餐廳有景區歌舞表演，也很大，能同時容納八百人用餐。很多遊客也會在餐廳用餐。就像去傣族寨看表演吃飯一樣。他都覺得商業化了而不去，選擇在南臘河了解民俗風情。

  這她安排個屁！

  還好是她來接待，一般人還聽不出來呢，一般都會安排雨林餐廳，結果還不合他的心意。

  玉組長點點頭，低頭打字。何歡也相信她明白了。

  一路走到森林裡，一串串果實結在樹木的大枝丫或粗大的樹幹上，有的甚至長在樹幹基部。

  遊客們十分驚奇。

  何歡說：「你們一般看到的果實是不是長在枝頭上的？」

  大家點點頭。

  「這個果實長在樹幹，甚至靠近根部，這叫老莖結果，也叫老莖懷春，打破了人老不孕，樹老不果的傳統規律，是熱帶雨林特有的一種奇觀。如果是夏天，還可以看到老莖開花。」

  「哇！」

  「眾所周知，植物都會在最容易引誘和方便昆蟲為它授粉的位置開花。但是熱帶雨林的競爭非常激烈，土地肥沃，也就導致一塊地方有千百種植物想出頭，內卷非常嚴重。」

  遊客們都感同身受地笑了。

  玉處長也笑眯眯地看著他，小白龍的講解果然生動。他們只會照本宣科。

  「你長我也長，我沒生在地上，我占了你的地也要長！總之，都拼命往高了長，往密了長。

  但是勤勞的小蜜蜂和拈花惹草的蝴蝶，卻沒學到熱帶植物的競爭精神，就擺爛，就不往上飛。

  你花再漂亮，蜜再甜，我都懶得飛上去。你們就高高在上拼命比美比甜吧，老子才不當舔狗呢！」

  「哈哈哈……」

  玉處長也沒忍住。

  「樹們一看，哎！我心比天高，心向太陽，但我也不能與太陽肩並肩，讓太陽來幫我授粉呀！太陽只會把我的甜蜜曬成枯萎！」

  遊客們忍俊不禁。

  「一些樹還在往上爭，一些聰明的傢伙就開始退居十八線，在下面的枝丫，甚至老根上開出花來。蜜蜂蝴蝶也不嫌他們年紀大，只看他們漂不漂亮甜不甜。」

  遊客們要笑暈了。

  「人家都把姿態放這麼低了，怎麼可能不甜嘛？」何歡嬌俏地飛了一個媚眼。

  老莖抱果，遊客們抱肚子。

  「都說狂蜂浪蝶拈花惹草，事實上都是這些植物在引誘它們，它們忙活一通，都在為植物做嫁衣裳，幫植物繁衍後代。

  狂蜂浪蝶是背了多少年的鍋啊！明明是植物不會走路不會說話，只好把蜂蝶引誘過來，幫他們結婚生子。

  你們人類幫人家養孩子，就叫老實人！怎麼我們幫別人養孩子，就叫渣呢？就因為他們不會說話看著像老實人？就因為我們長得漂亮嗎？太過分了！」

  「哈哈哈……」

  「植物不會說話，心眼兒可多著呢！這些看著聰明伶俐的昆蟲都是他們的工具！」

  大家一路笑著聽何歡說。身後人越來越多。其他導遊乾脆不講了。

  在植物園和望天樹這樣的地方請導遊的還是多的，因為不請你根本不認識這些植物。但他們也只會照本宣科地告訴遊客這是什麼植物。

  現在何歡一開口，他們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他們可沒有科普植物的時候把遊客逗笑。

  帶著一大群人，何歡突然仰頭，「你們看，在雨林里，樹要老根懷春，讓昆蟲幫他們生孩子。他們自己卻會樹生樹，樹生草。」

  大家又笑了，仰頭看著樹上一叢叢茂盛的草。

  「如果夏天來的話，還有樹生花，形成空中花園。」

  「明年夏天一定要來！」遊客說，「小白龍就像那些植物，一直在引誘我們！」

  何歡看他們一眼，「你們怎麼那麼壞？說得我像個植物人。」

  「哈哈哈……」

  「你是個植物人，也是個招蜂引蝶的植物人！」一個女遊客說。

  遊客們大笑。

  玉處長也大笑起來。

  何歡無語，又笑道：「這就是雨林錯綜複雜的關係，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形成雨林立體的生態奇觀。」

  遊客們點點頭，在茂密幽涼的雨林里一路穿行。

  「都仰頭！」何歡突然駐足，「好好看，不招蜂引蝶，全靠自己的樹！」

  「哇！」大家仰起脖子，「這就是望天樹嗎？」

  青枝綠葉直插藍天，挺拔筆直，英姿颯爽。

  遊客紛紛拿出手機，一張照片很難拍全。

  何歡輕拍著樹幹，「你們看它樹幹通直，別無分枝，知道為什麼嗎？」

  大家搖頭。

  「就防熱帶雨林里那些不講武德的傢伙絞殺、攀附。」

  「哈哈哈……」

  「那我喜歡這棵樹！」對絞殺榕深惡痛絕的女遊客撫著直熘熘的樹幹，「長得真聰明！」

  「下午上空中走廊可以看得更清楚。」何歡說，「它的枝葉長在別的樹冠之上，而且不是粗枝大葉。」

  「哈哈哈哈……」

  「雖然高，但非常俊秀。」

  「就像小白龍。」一個遊客說。

  「你們怎麼能這麼誠實？」

  笑聲驚得雨林里群鳥齊飛。

  玉處長笑眯眯地看著他。

  何歡繼續說：「望天樹，高大挺拔俊秀，所以被稱為雨林巨人，又被稱為雨林美王子。其他植物很難高攀上它。」

  大家笑看著他，總感覺他在自誇。

  「有句話叫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話有失偏頗，但鐵杉和棕櫚樹容易被絞殺，確實跟他們自身有關係。雖然他們也直，但皮隙太多了，葉子太大了。」

  遊客們笑著點點頭。

  「它們這樣的就很容易被絞殺榕鑽空子。包括其他藤蔓植物，像我們剛剛看到的樹生草，棕櫚和鐵杉就很容易被其他植物寄生。

  而相愛相殺的雨林，望天樹卻能獨樹一幟。就算鳥把其他植物的種子帶到了它的枝葉上，它這麼高枝葉這麼秀氣，上面風又大，隨便就吹下來了。

  我們設想一下，一棵望天樹青枝綠葉搖曳在其他樹冠的二三十米之上。榕樹只能仰望它，想像有一天自己也能長那麼高。

  終於有一天，一顆絞殺榕種子被一隻鳥帶到望天樹的枝葉上，開心地道：嘿嘿，兄弟，你今天可被我纏上了！我要取代你雨林巨人的位置。

  望天樹也不理它，榕樹好不容易抵擋了風吹雨打，發芽了，生出白白胖胖的小手，在他光熘熘的樹上爬呀爬，爬了半天，看不到地，看到的都是其他樹的樹冠，榕樹會說什麼？」

  遊客像一群好奇寶寶看著他。幾個孩子眼珠光光地看著他。

  「榕樹說：哎呀我的媽！我恐高，我下不去了！也沒個歇腳的地方，誰來救救寶寶呀？」

  「哈哈哈……」

  「除了往下爬的榕樹，其他往上爬的藤蔓植物也很難攀上他，又高又光滑。」

  「就像小白龍。」

  何歡看看遊客，「嗯。」

  在大家的笑聲中，繼續說：「但是這麼風姿俊秀的雨林王子是怎麼成為瀕危植物，需要我國一級保護的？你們知道嗎？」

  「那一定是他太有個性。」一位遊客說。

  其他人好奇地看著何歡，不知道他的遊客為什麼這麼說。

  何歡笑了，這是昨天在植物園說的有個性的植物總是容易瀕危。

  「雨林王子啊！」何歡說，「你以為是杜拜王子嗎？」

  「哈哈哈……」

  「王子本來就少嘛！」

  在大家的笑聲中，何歡又正經道：「對！這跟他的性格也有關係。它只顧自己長高，瞭望雨林的風景，就沒考慮過後代，不接地氣。」

  遊客們笑瘋了。玉處長也笑看著他，現在才想起，連忙打開手機錄視頻。這要傳到網上，望天樹不得火啊？

  小白龍的講解中，植物會說話了，植物有感情了！

  又看看幾個景區導遊，見他們都在認真聽，很是欣慰。

  「他這麼高哈，你低頭看見的是地，他低頭看見的是樹冠。」

  「哈哈哈……」

  「他的果實本來就少，想也想得到，處在這麼高的位置，有多少果實能順利長大？在花期，很多就被雨打風吹去。」

  大家點點頭，竟然有點傷感。

  「然後結下幾顆果實，他又不像榕樹那麼不講武德。他的寶寶掉下去，很難落到地上。」

  大家捂臉，好慘。

  何歡低頭，「你們能找找它的寶寶嗎？」

  大家都低頭在地上找望天樹那可憐又稀少的寶寶。幾個孩子雙手扒著樹葉，找得尤其起勁。

  何歡笑看著他們，他們找得到才奇怪，他們都不認識！

  一會兒，玉處長撿起一顆枯掉的果實給他。

  大家驚奇地瞪大眼，「這是望天樹寶寶嗎？」

  「對！」何歡捏著枯葉蝶一般的望天樹果實，「這可憐的寶寶長著一對小翅膀，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大家湊近看著這可憐的寶寶。

  「因為上面蜜蜂蝴蝶飛不到啊！望天樹還是疼愛寶寶的，這麼高，怕他們掉下去摔壞，老母親只能送他們一對翅膀。」

  「噢！」大家又被植物感動了。

  「某一天，一陣風吹來，小寶寶就像小天使一樣，脫離枝頭。在風中張開降落傘一樣的翅膀，搖搖晃晃地飛。

  大部分飛到了其他樹巨大的樹冠上。比如這顆在其他樹冠上曬癟了曬黑了才落下來。它已經無法出生了。」

  「啊！好可憐！」大家看著這可憐寶寶。一個小女孩眼睛都紅了。

  「另外一些幸運地在死掉之前落到地上，但是又不知道風把它帶到何處，如果環境不適合，它也很難存活。」

  大家仰頭看著這可憐的樹和可憐的寶寶。

  「好不容易一顆種子在合適的時間落在了合適的土地上，發芽了，長高了。它的花里含有香料油，它的葉子可以解毒，治療濕疹。在雨林地區，這種作用多麼珍貴。」

  大家捂臉。

  「然後它一顆樹的主幹抵其他樹好幾棵，沒有枝丫結疤，又直又堅硬，耐腐性強，不易受蟲蛀，紋理直，結構均勻，加工容易，刨切面光滑，花紋美觀……」

  大家已經聽不下去了。

  何歡繼續說道：「是製造家具的高級木材。一棵望天樹，就是一套嫁妝。」

  「嗚嗚……」眼睛紅紅的小女孩拉住媽媽，「媽媽我不要嫁妝，我們不要砍樹。」

  大家都笑起來。

  何歡也笑了，撫著樹幹，「所以，它自身的品格，讓它成為了非常稀有的瀕危植物。」

  「就像小白龍。」一位遊客又說。

  何歡無語。

  圍著的遊客導遊都笑起來。

  玉組長笑看著他，對於雲州旅遊圈來說，小白龍是珍稀的，也是極具價值的，也是需要保護的。

  一路講解著雨林千奇百怪的植物和動物，景區導遊默默無語，都跟著他走。

  穿越雨林，走到碼頭，上了皮划艇，景區導遊才反應過來，帶著各自的遊客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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