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彩蛋

  音樂會當晚的受邀名單已經發到了蔣禹赫的郵箱裡, 他從江城回來有兩天了,徹底解決乾淨黎蔓的事後才得空坐下,仔細瀏覽這份名單。【Google搜索】

  嘉賓一共是三十位, 排除掉自己認識的,還剩不到十位來自其他領域的嘉賓。

  在這最後十位里再進行一輪排除, 剩下的那個最符合可能的,便是江城小有名氣的名媛, 趙文靜。

  從照片上看,趙文靜的身材和給自己送紙條的神秘女人很接近。

  只是蔣禹赫覺得, 感覺不太對。

  那份在心底縈繞許久的念念不忘,卻在看到這張臉時,半點波瀾都沒有。

  蔣禹赫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他關了電腦,沒再看。

  可之後的幾天, 那個瀲灩的背影還是會在自己工作的間隙跳進腦海, 揮之不去。

  像一個解不開的心結,始終牽制著蔣禹赫,無法平靜。

  他想知道她是誰,想知道她長什麼樣。

  想知道,是怎樣性格的一個女人,才會寫下那麼有趣的一行字。

  蔣禹赫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心動。

  他明明只看到了一個背影。

  卻始終無法忘記。

  心底那股強烈的,想要找到她、認識她的衝動, 根本沒有辦法克制。

  於是, 距離音樂會結束後的第六天,蔣禹赫決定重返江城。

  去之前蔣禹赫讓秘書提前約了趙文靜。

  雖然趙文靜的照片讓蔣禹赫覺得不太符合,但他還是打算見一下真人,至少問清楚, 當晚送紙條給自己的是不是她。

  況且,也許是當晚現場燈光音樂的環境渲染,所以造成了這種照片上的偏差-

  和趙文靜的見面是在江城一家著名的餐廳。

  趙文靜很早就到了,她對突然被這麼一位優秀的男人邀請感到興奮不已,在朋友圈吹了一波自己可能要戀愛的消息不說,還重點強調對方是娛樂圈最有權勢的資本大佬。

  因此她無比鄭重地對待了這次見面,穿了剛買的新裙子,早早就到了餐廳。

  蔣禹赫去的時候,她正在接電話。

  「踢了她唄,她們溫家都那樣了還留在我們名人會幹嘛。」

  「怕什麼呀,我就不信她溫妤破產了還能繼續耀武揚威。」

  「放心踢,就說我讓的。」

  還未見到真人,只是聽這番話,蔣禹赫就皺了皺眉。

  等走到座位上看到趙文靜的第一眼,那種直覺便愈發強烈。

  不是她。

  儘管這個女人的長相和打扮算上乘,也穿著差不多款式的絲絨裙,甚至連髮型都是一樣的長捲髮。

  可蔣禹赫心裡有個聲音在告訴他——

  趙文靜不是他要找的人。

  出於尊重和禮貌,蔣禹赫還是問了一句:

  「音樂會那晚,是趙小姐給我的提示嗎。」

  趙文靜眨了眨眼,不懂他的意思,「什麼提示?」

  話到此,蔣禹赫便明白了。

  他搖頭起身,沒在這個陌生女人身上浪費一絲時間:

  「抱歉,我找錯人了。」

  趙文靜:「……?」

  從餐廳離開,蔣禹赫在車上想了很久,決定再去一次音樂會的舉辦場地,朗嘉中心。

  當晚因為是在天台,所以沒有任何監控可以查詢。

  可蔣禹赫知道,他可以從大樓的電梯監控去找線索。

  他讓人聯繫了音樂會當晚的承辦方,以丟了東西為由調取了當晚郎嘉中心的電梯監控。

  但那晚電梯裡來來往往的人實在太多,就算是頂樓,也有不少得到消息的其他樓層路人偷偷跑上來在外圍偷看。

  因此,光是從幾百個人里找那個身影都花了蔣禹赫和厲白五個多小時。

  但依然一無所獲。

  當晚通往頂樓的,所有出現在電梯裡的,根本就沒有穿黑色絲絨裙的女人。

  看到最後,蔣禹赫疲憊地起身離開。

  他站在天台上點了根煙,從模糊的煙霧裡俯瞰整個江城,不禁有些懷疑——

  這個女人是真實存在的嗎。

  她就那麼短暫驚艷地出現了一下,便再找不到半分痕跡。

  可那張紙條上的每個字都寫得那麼清楚,又怎麼可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人。

  蔣禹赫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邪,心裡的執念越來越深。

  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個女人找出來。

  抽完那根煙,蔣禹赫讓人找來活動的承辦方,決定一層一層查下去。

  「有沒有工作人員私下帶親戚或朋友進來,必須如實交代。」

  蔣禹赫是當晚所有嘉賓里最不能得罪的人,他自稱掉了東西,誰也不敢怠慢。

  活動方避免事情鬧大,將那天所有的負責人都聚集到了一起,一個個盤問。

  在他們盤問的時間裡,蔣禹赫回了酒店。

  他晚上有個應酬。

  蔣禹赫這次完全是私事來江城,但行程還是被有心人知道了。

  對方和亞盛有過幾次合作,也算是資歷較深的一家經紀公司的老闆,當晚便熱情地組了個飯局,說是給蔣禹赫介紹個演員,談談合作。

  蔣禹赫沒什麼事,閒著也是閒著,加上對方又一直拍胸口說這個演員悟性好,有前途,還很遷就地願意在他住的酒店見面。

  卑微成這樣,蔣禹赫不好再三拒絕。

  於是那晚,酒店餐廳的包廂里,蔣禹赫見了這位老牌經紀人前輩,也見到了他口中那位有前途的演員。

  叫沈銘嘉,最近的確有些熱度,長得也還行。

  只不過在蔣禹赫看來,資質普普通通,可塑性更是一般。

  沈銘嘉這樣的類型,在娛樂圈一抓一大把。

  蔣禹赫在看藝人是否有前途的眼光上很準。誰能紅,誰能長紅,他幾乎一眼就能看出個大概。

  面前這位,最多兩年的花期。

  老牌經紀人一直跟蔣禹赫夸著沈銘嘉的好,什麼努力認真,什麼謙遜禮貌,什麼對蔣禹赫早有敬佩之心,想簽約亞盛讓蔣禹赫帶著他成長。

  這樣冠冕堂皇的話蔣禹赫聽得太多,內心根本沒什麼波瀾。

  他是點金勝手,但也不是什麼貨色都點。

  知道為什麼,蔣禹赫看這個叫沈銘嘉的,沒來由地有幾分嫌惡。

  是他過於討好的言語,還是有些小人的面相,亦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蔣禹赫也不知道。

  總之,氣場不適。

  隨意吃了點東西後蔣禹赫就沒了繼續應酬下去的興趣。

  剛好這時,手機收到了新消息。

  是音樂會承辦方的負責人發來的。

  【抱歉蔣總,經過嚴查,的確有工作人員私下帶了兩個邀請名單外的人進過音樂會現場,但我想她們應該不是你要找的人,因為就是兩個年輕的姑娘,而且也都算是有頭有臉的,應該不會拿走您的東西。】

  看到這條消息,蔣禹赫不禁微微坐正。

  ——兩個年輕的姑娘。

  這句話無疑給了蔣禹赫希望。

  他從名單找到監控都沒找到那個神秘女人,現在終於有了新的線索,當然不能放過。

  蔣禹赫理了理西裝前襟,正要說聲有事先走,包廂的門忽然嘭一聲被人踹開。

  沒錯,絕對是踹開的力度。

  服務員的聲音急切傳來,「小姐,你這樣不合適。」

  可女人已經走了進來。

  像陣風似的,直接走到沈銘嘉面前,譏諷的語氣:「怎麼,以為躲著我就找不到你人了?」

  沈銘嘉幾天前剛從劇組殺青回了江城,今天又有這麼個機會被人引薦到蔣禹赫面前,正在賣力表現,卻不想溫妤突然找了過來。

  他有些慌,下意識看了蔣禹赫一眼,卻發現對方眼神淡淡,似乎對突然的鬧劇並不感興趣。

  也的確如此。

  蔣禹赫連看都懶得抬眸,直接起身,「先走了。」

  經紀人以為蔣禹赫是被溫妤的突然闖入搞到掃興,忙跟上來解釋說:「蔣總您別啊,都,都是誤會。」

  可就算沒有這個女人的突然闖入,蔣禹赫也不打算留下來。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與溫妤擦肩而過的時候,蔣禹赫隨意掃了她一眼。

  女人身材高挑,穿著一件卡其色的風衣,長發很自然地垂落在身後,此刻眼裡有幾分慍怒,以至於臉頰兩側被怒氣染上了淡紅。

  蔣禹赫腳步未停,心裡卻驀地划過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在哪裡見過她,但又找不出具體的時間地點。

  不過只是一瞬的分心,等蔣禹赫走出門外,那股念頭就自然地被擱置到一旁,被更重要的事代替。

  本想馬上給負責人打去電話問清楚,沒想到對方也是個會做事的,還不等蔣禹赫問,就主動把資料發了過來。

  【一位叫尤昕,是位演員,還有一位叫溫妤,是江城華度集團老闆的千金。】

  溫妤?

  名字有點耳熟。

  只是幾秒,蔣禹赫便想起,那天在和趙文靜見面之前,從她口中聽過這個名字。

  當時她的原話好像是——

  「怕什麼呀,我就不信她溫妤破產了還能繼續耀武揚威。」

  蔣禹赫皺了皺眉,正要繼續追問,那邊又發來溫妤和尤昕的照片。

  尤昕是短髮,照片直接被蔣禹赫一略帶過,等看到溫妤照片的一刻,身體瞬間頓住。

  ……這不就是剛剛衝進包廂的女人?

  頃刻間,思緒發散灌入,蔣禹赫後知後覺地明白了那股熟悉感的原因。

  是她身上的那件風衣。

  在朗嘉大樓監控室看了五個多小時的監控回放,蔣禹赫幾乎對每個進出過的身影都有了記憶點。

  而這件卡其色的名牌風衣,他也記得清清楚楚。

  是她。

  她去過音樂會現場。

  和見到趙文靜截然不同的感覺,蔣禹赫看著手機里的照片,再仔細回憶那一晚清風下的背影。

  好像玩了很久的拼圖遊戲,在多次嘗試後,終於將缺失的那一塊拼到了正確的位置上。

  完全嵌合的歸屬感。

  蔣禹赫停在餐廳的過道,回頭看向那個包廂。

  陪同的厲白看出端倪,問:「怎麼了老闆?」

  蔣禹赫微頓片刻便開始往回走,無比肯定的語氣——

  「她在裡面。」

  厲白:「?」

  兩人剛重返包廂門口,包廂門從裡面被打開,一個身影氣勢洶洶地迎面而來,差點掀翻蔣禹赫。

  蔣禹赫被那股氣勢弄得往後退了一步。

  那道身影卻沒回頭,踩著高跟鞋揚長離去,風衣衣擺被帶起往後揚。

  沈銘嘉氣急敗壞的聲音也緊隨而至:「溫妤你他媽給我站住!」

  蔣禹赫視線從女人身上離開,落回包廂內。

  沈銘嘉表情痛苦,像個蝦米一樣蜷縮著身體,雙手捂著襠/部,頭髮到脖子都有酒。

  都這樣了,還踉踉蹌蹌地要往前追。

  是個長眼睛的都知道他剛剛經歷了什麼。

  這個畫面的確是蔣禹赫沒有想過的。

  他輕輕扯了扯唇,轉身同時跟厲白說了句:

  「按住他。」

  厲白這時已經看懂剛剛離開的那個女人就是蔣禹赫要找的人,自然盡心要為老闆創造條件。

  兩步上前攔在沈銘嘉胸前:「沈先生,請別打擾你不該打擾的人。」

  沈銘嘉:「……」-

  怒踹了沈銘嘉命根子一腳後,溫妤頭也不回地下電梯,跑出了酒店。

  大口大口呼吸到透涼的空氣時,她滿腦子的衝動和激進才緩緩平復下來。

  可平復過後,卻被更沉重的無力感包裹著,透不過氣。

  慢慢走到酒店門口的噴泉花台,溫妤終於忍不住原地坐下,把臉深深埋進臂彎里。

  溫妤永遠不會想到,只是短短几天的時間,她就從江城人人羨慕的豪門小姐變成了背著一身債務的落魄千金。

  原本想開開心心出發去京市拿自己訂的袖扣,只因在機場候機時給父親溫易安打了十多通電話沒打通,溫妤發覺不對勁,輾轉聯繫到了父親的秘書,這才得知——

  公司正在面臨破產的命運。

  溫妤哪裡還有出去玩的心思,當即回了家。這一周都在陪著父親,共同扛著一夜之間破產的患難現實。

  債主的聲討,房產的變賣,圈子的降級。

  短短几天,溫妤經歷著人生中最大最突然的變故。可儘管這樣,她還天真地覺得自己那位男朋友會在這個時候會站出來。

  不要求別的,至少,能陪著她度過這個難關。

  可是沒有。

  沈銘嘉給她的只有一條分手簡訊。

  連原因都沒有,直接告訴她:【我們結束了。】

  之後無情拉黑。

  溫妤知道自己今非昔比,但也咽不下這口破產了就被甩掉的窩囊氣,好不容易被朋友告知沈銘嘉今晚在某酒店餐廳吃飯的消息,就衝動地找了過來。

  這才有了剛剛那一幕。

  可發泄過後,回歸現實的溫妤並沒有覺得好過一點。

  破產讓整個溫家陷入風霜之中,她才22歲,之前沒有任何危機意識,這幾天卻被迫看盡世態炎涼,看盡人情冷暖。

  連那個一直說喜歡自己的男朋友都能這麼無情,她還可以相信誰。

  這些天,在溫易安面前,溫妤永遠是笑著的。她必須用樂觀的情緒去安慰父親,撐起這個家。

  可當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時候,溫妤還是難以控制地流露出心底最真實的情緒。

  破產,被甩,仿佛所有的倒霉事都找上了自己。

  溫妤深深埋著頭,眼淚無聲地從臉頰淌過,卻好強地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沉浸在自我修復的世界裡不知多久,溫妤忽然感覺到,面前好像多了個人。

  她忘了自己在哭,下意識就抬起了頭。

  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面前的黑色身影。

  噴泉花台有地面壁燈,可明明只是幾分微黃的燈影,卻好像全淬在了男人眼裡。

  他的眼神深邃卻明亮,像深淵裡照進來的一點光,莫名止住了溫妤的眼淚。

  溫妤認識他,卻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站在這裡。

  她沒說話,安靜地看著他。

  而蔣禹赫也在看著她。

  那個一眼難忘的身影,終於真實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儘管沒了那晚的明艷風情,儘管狼狽地在這裡哭著。

  但只是這短暫而又漫長的一眼對視。

  蔣禹赫就知道——

  是她。

  是自己夢裡的白月光,也會是這一生都難忘的硃砂痣。

  那晚夜風徐徐,星空皓月,一切都剛好。

  而你也剛好出現,照耀了我整個世界。

  「你好,溫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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