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會當晚的受邀名單已經發到了蔣禹赫的郵箱裡, 他從江城回來有兩天了,徹底解決乾淨黎蔓的事後才得空坐下,仔細瀏覽這份名單。【Google搜索】
嘉賓一共是三十位, 排除掉自己認識的,還剩不到十位來自其他領域的嘉賓。
在這最後十位里再進行一輪排除, 剩下的那個最符合可能的,便是江城小有名氣的名媛, 趙文靜。
從照片上看,趙文靜的身材和給自己送紙條的神秘女人很接近。
只是蔣禹赫覺得, 感覺不太對。
那份在心底縈繞許久的念念不忘,卻在看到這張臉時,半點波瀾都沒有。
蔣禹赫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他關了電腦,沒再看。
可之後的幾天, 那個瀲灩的背影還是會在自己工作的間隙跳進腦海, 揮之不去。
像一個解不開的心結,始終牽制著蔣禹赫,無法平靜。
他想知道她是誰,想知道她長什麼樣。
想知道,是怎樣性格的一個女人,才會寫下那麼有趣的一行字。
蔣禹赫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心動。
他明明只看到了一個背影。
卻始終無法忘記。
心底那股強烈的,想要找到她、認識她的衝動, 根本沒有辦法克制。
於是, 距離音樂會結束後的第六天,蔣禹赫決定重返江城。
去之前蔣禹赫讓秘書提前約了趙文靜。
雖然趙文靜的照片讓蔣禹赫覺得不太符合,但他還是打算見一下真人,至少問清楚, 當晚送紙條給自己的是不是她。
況且,也許是當晚現場燈光音樂的環境渲染,所以造成了這種照片上的偏差-
和趙文靜的見面是在江城一家著名的餐廳。
趙文靜很早就到了,她對突然被這麼一位優秀的男人邀請感到興奮不已,在朋友圈吹了一波自己可能要戀愛的消息不說,還重點強調對方是娛樂圈最有權勢的資本大佬。
因此她無比鄭重地對待了這次見面,穿了剛買的新裙子,早早就到了餐廳。
蔣禹赫去的時候,她正在接電話。
「踢了她唄,她們溫家都那樣了還留在我們名人會幹嘛。」
「怕什麼呀,我就不信她溫妤破產了還能繼續耀武揚威。」
「放心踢,就說我讓的。」
還未見到真人,只是聽這番話,蔣禹赫就皺了皺眉。
等走到座位上看到趙文靜的第一眼,那種直覺便愈發強烈。
不是她。
儘管這個女人的長相和打扮算上乘,也穿著差不多款式的絲絨裙,甚至連髮型都是一樣的長捲髮。
可蔣禹赫心裡有個聲音在告訴他——
趙文靜不是他要找的人。
出於尊重和禮貌,蔣禹赫還是問了一句:
「音樂會那晚,是趙小姐給我的提示嗎。」
趙文靜眨了眨眼,不懂他的意思,「什麼提示?」
話到此,蔣禹赫便明白了。
他搖頭起身,沒在這個陌生女人身上浪費一絲時間:
「抱歉,我找錯人了。」
趙文靜:「……?」
從餐廳離開,蔣禹赫在車上想了很久,決定再去一次音樂會的舉辦場地,朗嘉中心。
當晚因為是在天台,所以沒有任何監控可以查詢。
可蔣禹赫知道,他可以從大樓的電梯監控去找線索。
他讓人聯繫了音樂會當晚的承辦方,以丟了東西為由調取了當晚郎嘉中心的電梯監控。
但那晚電梯裡來來往往的人實在太多,就算是頂樓,也有不少得到消息的其他樓層路人偷偷跑上來在外圍偷看。
因此,光是從幾百個人里找那個身影都花了蔣禹赫和厲白五個多小時。
但依然一無所獲。
當晚通往頂樓的,所有出現在電梯裡的,根本就沒有穿黑色絲絨裙的女人。
看到最後,蔣禹赫疲憊地起身離開。
他站在天台上點了根煙,從模糊的煙霧裡俯瞰整個江城,不禁有些懷疑——
這個女人是真實存在的嗎。
她就那麼短暫驚艷地出現了一下,便再找不到半分痕跡。
可那張紙條上的每個字都寫得那麼清楚,又怎麼可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人。
蔣禹赫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邪,心裡的執念越來越深。
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個女人找出來。
抽完那根煙,蔣禹赫讓人找來活動的承辦方,決定一層一層查下去。
「有沒有工作人員私下帶親戚或朋友進來,必須如實交代。」
蔣禹赫是當晚所有嘉賓里最不能得罪的人,他自稱掉了東西,誰也不敢怠慢。
活動方避免事情鬧大,將那天所有的負責人都聚集到了一起,一個個盤問。
在他們盤問的時間裡,蔣禹赫回了酒店。
他晚上有個應酬。
蔣禹赫這次完全是私事來江城,但行程還是被有心人知道了。
對方和亞盛有過幾次合作,也算是資歷較深的一家經紀公司的老闆,當晚便熱情地組了個飯局,說是給蔣禹赫介紹個演員,談談合作。
蔣禹赫沒什麼事,閒著也是閒著,加上對方又一直拍胸口說這個演員悟性好,有前途,還很遷就地願意在他住的酒店見面。
卑微成這樣,蔣禹赫不好再三拒絕。
於是那晚,酒店餐廳的包廂里,蔣禹赫見了這位老牌經紀人前輩,也見到了他口中那位有前途的演員。
叫沈銘嘉,最近的確有些熱度,長得也還行。
只不過在蔣禹赫看來,資質普普通通,可塑性更是一般。
沈銘嘉這樣的類型,在娛樂圈一抓一大把。
蔣禹赫在看藝人是否有前途的眼光上很準。誰能紅,誰能長紅,他幾乎一眼就能看出個大概。
面前這位,最多兩年的花期。
老牌經紀人一直跟蔣禹赫夸著沈銘嘉的好,什麼努力認真,什麼謙遜禮貌,什麼對蔣禹赫早有敬佩之心,想簽約亞盛讓蔣禹赫帶著他成長。
這樣冠冕堂皇的話蔣禹赫聽得太多,內心根本沒什麼波瀾。
他是點金勝手,但也不是什麼貨色都點。
知道為什麼,蔣禹赫看這個叫沈銘嘉的,沒來由地有幾分嫌惡。
是他過於討好的言語,還是有些小人的面相,亦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蔣禹赫也不知道。
總之,氣場不適。
隨意吃了點東西後蔣禹赫就沒了繼續應酬下去的興趣。
剛好這時,手機收到了新消息。
是音樂會承辦方的負責人發來的。
【抱歉蔣總,經過嚴查,的確有工作人員私下帶了兩個邀請名單外的人進過音樂會現場,但我想她們應該不是你要找的人,因為就是兩個年輕的姑娘,而且也都算是有頭有臉的,應該不會拿走您的東西。】
看到這條消息,蔣禹赫不禁微微坐正。
——兩個年輕的姑娘。
這句話無疑給了蔣禹赫希望。
他從名單找到監控都沒找到那個神秘女人,現在終於有了新的線索,當然不能放過。
蔣禹赫理了理西裝前襟,正要說聲有事先走,包廂的門忽然嘭一聲被人踹開。
沒錯,絕對是踹開的力度。
服務員的聲音急切傳來,「小姐,你這樣不合適。」
可女人已經走了進來。
像陣風似的,直接走到沈銘嘉面前,譏諷的語氣:「怎麼,以為躲著我就找不到你人了?」
沈銘嘉幾天前剛從劇組殺青回了江城,今天又有這麼個機會被人引薦到蔣禹赫面前,正在賣力表現,卻不想溫妤突然找了過來。
他有些慌,下意識看了蔣禹赫一眼,卻發現對方眼神淡淡,似乎對突然的鬧劇並不感興趣。
也的確如此。
蔣禹赫連看都懶得抬眸,直接起身,「先走了。」
經紀人以為蔣禹赫是被溫妤的突然闖入搞到掃興,忙跟上來解釋說:「蔣總您別啊,都,都是誤會。」
可就算沒有這個女人的突然闖入,蔣禹赫也不打算留下來。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與溫妤擦肩而過的時候,蔣禹赫隨意掃了她一眼。
女人身材高挑,穿著一件卡其色的風衣,長發很自然地垂落在身後,此刻眼裡有幾分慍怒,以至於臉頰兩側被怒氣染上了淡紅。
蔣禹赫腳步未停,心裡卻驀地划過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在哪裡見過她,但又找不出具體的時間地點。
不過只是一瞬的分心,等蔣禹赫走出門外,那股念頭就自然地被擱置到一旁,被更重要的事代替。
本想馬上給負責人打去電話問清楚,沒想到對方也是個會做事的,還不等蔣禹赫問,就主動把資料發了過來。
【一位叫尤昕,是位演員,還有一位叫溫妤,是江城華度集團老闆的千金。】
溫妤?
名字有點耳熟。
只是幾秒,蔣禹赫便想起,那天在和趙文靜見面之前,從她口中聽過這個名字。
當時她的原話好像是——
「怕什麼呀,我就不信她溫妤破產了還能繼續耀武揚威。」
蔣禹赫皺了皺眉,正要繼續追問,那邊又發來溫妤和尤昕的照片。
尤昕是短髮,照片直接被蔣禹赫一略帶過,等看到溫妤照片的一刻,身體瞬間頓住。
……這不就是剛剛衝進包廂的女人?
頃刻間,思緒發散灌入,蔣禹赫後知後覺地明白了那股熟悉感的原因。
是她身上的那件風衣。
在朗嘉大樓監控室看了五個多小時的監控回放,蔣禹赫幾乎對每個進出過的身影都有了記憶點。
而這件卡其色的名牌風衣,他也記得清清楚楚。
是她。
她去過音樂會現場。
和見到趙文靜截然不同的感覺,蔣禹赫看著手機里的照片,再仔細回憶那一晚清風下的背影。
好像玩了很久的拼圖遊戲,在多次嘗試後,終於將缺失的那一塊拼到了正確的位置上。
完全嵌合的歸屬感。
蔣禹赫停在餐廳的過道,回頭看向那個包廂。
陪同的厲白看出端倪,問:「怎麼了老闆?」
蔣禹赫微頓片刻便開始往回走,無比肯定的語氣——
「她在裡面。」
厲白:「?」
兩人剛重返包廂門口,包廂門從裡面被打開,一個身影氣勢洶洶地迎面而來,差點掀翻蔣禹赫。
蔣禹赫被那股氣勢弄得往後退了一步。
那道身影卻沒回頭,踩著高跟鞋揚長離去,風衣衣擺被帶起往後揚。
沈銘嘉氣急敗壞的聲音也緊隨而至:「溫妤你他媽給我站住!」
蔣禹赫視線從女人身上離開,落回包廂內。
沈銘嘉表情痛苦,像個蝦米一樣蜷縮著身體,雙手捂著襠/部,頭髮到脖子都有酒。
都這樣了,還踉踉蹌蹌地要往前追。
是個長眼睛的都知道他剛剛經歷了什麼。
這個畫面的確是蔣禹赫沒有想過的。
他輕輕扯了扯唇,轉身同時跟厲白說了句:
「按住他。」
厲白這時已經看懂剛剛離開的那個女人就是蔣禹赫要找的人,自然盡心要為老闆創造條件。
兩步上前攔在沈銘嘉胸前:「沈先生,請別打擾你不該打擾的人。」
沈銘嘉:「……」-
怒踹了沈銘嘉命根子一腳後,溫妤頭也不回地下電梯,跑出了酒店。
大口大口呼吸到透涼的空氣時,她滿腦子的衝動和激進才緩緩平復下來。
可平復過後,卻被更沉重的無力感包裹著,透不過氣。
慢慢走到酒店門口的噴泉花台,溫妤終於忍不住原地坐下,把臉深深埋進臂彎里。
溫妤永遠不會想到,只是短短几天的時間,她就從江城人人羨慕的豪門小姐變成了背著一身債務的落魄千金。
原本想開開心心出發去京市拿自己訂的袖扣,只因在機場候機時給父親溫易安打了十多通電話沒打通,溫妤發覺不對勁,輾轉聯繫到了父親的秘書,這才得知——
公司正在面臨破產的命運。
溫妤哪裡還有出去玩的心思,當即回了家。這一周都在陪著父親,共同扛著一夜之間破產的患難現實。
債主的聲討,房產的變賣,圈子的降級。
短短几天,溫妤經歷著人生中最大最突然的變故。可儘管這樣,她還天真地覺得自己那位男朋友會在這個時候會站出來。
不要求別的,至少,能陪著她度過這個難關。
可是沒有。
沈銘嘉給她的只有一條分手簡訊。
連原因都沒有,直接告訴她:【我們結束了。】
之後無情拉黑。
溫妤知道自己今非昔比,但也咽不下這口破產了就被甩掉的窩囊氣,好不容易被朋友告知沈銘嘉今晚在某酒店餐廳吃飯的消息,就衝動地找了過來。
這才有了剛剛那一幕。
可發泄過後,回歸現實的溫妤並沒有覺得好過一點。
破產讓整個溫家陷入風霜之中,她才22歲,之前沒有任何危機意識,這幾天卻被迫看盡世態炎涼,看盡人情冷暖。
連那個一直說喜歡自己的男朋友都能這麼無情,她還可以相信誰。
這些天,在溫易安面前,溫妤永遠是笑著的。她必須用樂觀的情緒去安慰父親,撐起這個家。
可當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時候,溫妤還是難以控制地流露出心底最真實的情緒。
破產,被甩,仿佛所有的倒霉事都找上了自己。
溫妤深深埋著頭,眼淚無聲地從臉頰淌過,卻好強地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沉浸在自我修復的世界裡不知多久,溫妤忽然感覺到,面前好像多了個人。
她忘了自己在哭,下意識就抬起了頭。
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面前的黑色身影。
噴泉花台有地面壁燈,可明明只是幾分微黃的燈影,卻好像全淬在了男人眼裡。
他的眼神深邃卻明亮,像深淵裡照進來的一點光,莫名止住了溫妤的眼淚。
溫妤認識他,卻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站在這裡。
她沒說話,安靜地看著他。
而蔣禹赫也在看著她。
那個一眼難忘的身影,終於真實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儘管沒了那晚的明艷風情,儘管狼狽地在這裡哭著。
但只是這短暫而又漫長的一眼對視。
蔣禹赫就知道——
是她。
是自己夢裡的白月光,也會是這一生都難忘的硃砂痣。
那晚夜風徐徐,星空皓月,一切都剛好。
而你也剛好出現,照耀了我整個世界。
「你好,溫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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