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猝不及防的四目對視。
顯然, 大家都還沒做好準備。
氣氛突然變得微妙,連呼吸也好像被凝住了似的。
溫妤緩緩垂下眼眸,發現了蔣禹赫放在她腰間的手,以及正在進行的動作。
她詫異地張了張嘴, 似乎想說什麼, 但很快又無事發生般閉緊了眼睛。
看,我又睡著了!
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也什麼都沒看見!
只要我不尷尬, 尷尬的就是你。
溫妤自以為把不知如何收場的皮球踢給了蔣禹赫, 但她還是天真了。大佬就是大佬,大佬永遠不會讓自己置於尷尬之中。
他只會想方設法, 把尷尬還給你。
比如這位姓蔣的先生。
安靜三秒後,他直接毫無人性地鬆了手:
「太重了, 抱不動。」
於是懸空十公分的溫妤像條剛釣出來就又被無情丟回去的魚般,咣當一聲, 重新落回了地毯上。
溫妤:……
???
蔣禹赫這個操作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在江城, 溫妤是所有名媛們爭相模仿的對象,她穿過的衣服, 她做過的造型, 每次都會成為新的流行風向標, 唯一模仿不了的, 就是她精緻高挑, 骨肉纖穠合度的身材。可現在——
這個男人竟然說她重?!
拜託你懂不懂欣賞啊?
溫妤不服氣地坐正,試圖為自己正名:「我166, 95斤, 哪裡重了?哥哥你是不是對重有什麼誤解?」
然而蔣禹赫卻一直盯著電腦屏幕, 沒再給他半分眼神。
溫妤知道,娛樂圈都喜歡骨瘦如柴的女人,那樣上鏡好看。
估計蔣禹赫也是這樣的審美吧。
說句膚淺沒品位也不為過。
知道男人工作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擾,所以溫妤也就只是在心裡腹誹了幾句,便揉著屁股自覺滾出了書房。
直到門被徹底關上,蔣禹赫才莫名鬆了一口氣。
他抬頭看著門的方向,腦子裡不斷閃現剛剛和溫妤對視的那一眼。
這是他們第一次靠得這麼近。
雖然溫妤鼻子上還貼著傷口貼,但她的眼睛,蔣禹赫看得清清楚楚。
外眼角略彎,眼尾細長,整個眼瞼的弧度像兩片桃花的花瓣。
目光灼灼,美艷誘人,又不失靈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
蔣禹赫閉眼揉了揉額角,又起身推開了書房的窗,想讓寒涼的夜風驅走心裡那些奇怪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給厲白打去電話,「把去江城的機票退了,讓吳機長儘快去航管局申報一下行程,這次坐私人飛機過去。」
以前為了陪蔣老太太出去旅遊,蔣禹赫曾經買過一架私人灣流。現在老太太去了國外,飛機就一直停在機場沒怎麼動。
因為每次都要申報航管局,蔣禹赫覺得麻煩,所以一般自己出行都是直接搭乘民航。
但這次不能。
溫妤現在基本算是一個黑戶,沒名沒身份證,民航是肯定坐不了的。
厲白對蔣禹赫的臨時改變感到不解,「怎麼會突然要動用私人飛機?」
蔣禹赫沉默了片刻,「家裡那個尾巴鬧著要一起去。」
「……」
蔣禹赫提出的滿足條件太變態,溫妤用盡全身精力奮鬥了一下午,差點把眼睛看瞎,也只找出了28處不同。
離通關的300處還差了一個地球那麼遠。
溫妤不知道這個男人哪來的毅力玩這種遊戲,關鍵是毫無樂趣可言,清明上河圖看著無聊又枯燥,還不如玩消消樂。
沒完成挑戰,也就意味著沒辦法跟蔣禹赫一起去江城。
溫妤只好積極地想起了別的辦法,就在她準備孤注一擲進行第二次離家出走的當天晚上,蔣禹赫回來後突然叫住她。
「去泡杯咖啡給我。」
溫妤老大不情願的:「晚上喝什麼咖啡,你不睡覺嗎?」
蔣禹赫睨她,「不泡?」
臭男人,就知道使喚自己。
溫妤雖然還在計較他不帶自己去江城的事,但礙於貼心妹妹的人設不能倒,只能一邊嘀嘀咕咕一邊走去準備。
咖啡泡好後她送到書房,蔣禹赫喝了一口,才不緊不慢地說,「把需要的隨身物品收拾一下,明天早上跟我去江城。」
溫妤人都轉身走到門口了,忽然聽到這麼一句,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轉身看向蔣禹赫,「你說什麼?」
蔣禹赫:「不想去也沒關係。」
……
驚喜來得太突然,溫妤覺得像做夢似的,怔了兩秒後才回過神,激動到語無倫次:
「謝謝哥哥!」
「哥哥一定是天上的菩薩!」
「哥哥好人一生平安!」
「現在我十分想演唱一首世上只有哥哥好!」
……
蔣禹赫一臉嫌棄地聽著這些彩虹屁,而後端起杯子,將唇角不經意露出的一絲笑意抿在了醇厚的咖啡香中。
溫妤二十歲的時候,溫易安給她買了那輛跑車做生日禮物。當時溫易安說等她結婚了再送一輛私人飛機當嫁妝,但以溫家現在的情況,顯然這個嫁妝是不可能了。
但好在靠著碰瓷來的哥哥,溫妤還是體驗了一次私人飛機。
其實和頭等艙差不多的感覺,只是多了更多的隱秘空間,整個機組的服務也更加人性化和定製化。
這次跟著蔣禹赫隨行的除了溫妤和厲白之外,還有他的秘書及另一位亞盛影業的藝人總監。
溫妤一直不知道蔣禹赫去江城的原因,飛機起飛後她偷偷問厲白,厲白告訴她——有公事,也有私事。
公事溫妤看出來了,但私事?
蔣禹赫在江城能有什麼私事。
不過這些對溫妤來說不重要,她現在唯一期盼的就是落地後能儘快找到機會去見一趟父親。
空姐送來精緻可口的點心和水果,溫妤一邊吃一邊看窗外的風景,耳邊偶爾傳來蔣禹赫和那位總監討論工作的對話——
「黎蔓和我們的合同還有一年八個月,前幾天她來公司找過我,希望我能給她安排一些工作露露臉,您的意思……」
蔣禹赫翻著手裡的一份文件,不慌不忙答他:「前不久星辰衛視不是有一檔法制欄目劇叫我們選一些演員過去嗎,就她吧。」
總監:「……」
聽得溫妤直呼好傢夥。
讓曾經在違法邊緣試探的當紅女星跑去拍鐵窗淚,蔣禹赫教做人果然有一套。
溫妤想拿個小本本記下來,以後也用一樣的方法去教教沈銘嘉。
剛想著渣男的名字,冷不丁的,總監又開口了:
「上次我給您整理的那個沈銘嘉的資料您看了嗎,如果沒問題的話,我想下個月把他的影視約簽過來。」
溫妤一噎,嘴裡的甜瓜差點梗住。
還好沒人發現自己的失態,溫妤趕緊不動聲色地拿紙擦了擦嘴,然後坐直,想仔細聽聽蔣禹赫要怎麼回答,那人的聲音卻低了下去。
隔著兩排座位,她聽不清。
這可不行。
跟渣男有關的情報溫妤一個都不能錯過。
她看了眼擺在面前的水果盤,驀地端起轉身。
然後走到蔣禹赫身邊,在他隔壁空著的位置上理直氣壯地坐下。
蔣禹赫皺眉看她:「你幹什麼?」
溫妤早想好了理由,怯生生道:「氣流太大了,我怕,想坐哥哥旁邊。」
蔣禹赫:「……」
對面坐著的秘書和總監自覺低下頭假裝很忙地找事做,一副不敢打擾老闆泡妞的樣子。
畢竟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眼裡,溫妤就是蔣禹赫帶在身邊的女人,而她口中喊的哥哥,在他們看來也不過是一種情趣稱呼。
蔣禹赫有些尷尬,咳了聲:
「回去,我們在開會。」
溫妤:「我不說話。」
「我在開會。」男人聲音微揚,又重複了一遍。
溫妤還是眨眨眼,給嘴巴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我保證不說話。」
說完天真可愛地插了一塊甜瓜送給蔣禹赫:「哥哥吃瓜嗎。」
蔣禹赫:「…………」
立刻推開溫妤的手,「不用,你給我坐好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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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妤就知道,自己一旦開始得寸進尺,蔣禹赫就會馬上妥協。
她滿意地笑了笑,「知道啦。」
「我們繼續說。」蔣禹赫下意識扯了扯頸間的領帶,接著剛才的話題:「沈銘嘉幾項綜合數據看上去還不錯,但戲差了點,背後是誰在捧?」
總監:「他家裡算有點小錢,前期很多資源都是自己花錢砸的,背後應該乾淨,沒人。」
蔣禹赫:「私生活關係查過沒有。」
總監點頭,「他之前有個圈外的女朋友,也有點來頭,好像是……」
!!!
溫妤沒想到蔣禹赫會問這個問題,更沒想到這個總監似乎還知道自己的存在。
她心跳瞬間加速,一口甜瓜停在嘴裡愣是不敢往下咬,屏息等著總監的話。
還好幾秒後,總監大喘氣地回道:「一時想不起是誰了,但確定已經和平分手,不會有出來撕的隱患。」
蔣禹赫聽完抿了口咖啡,良久才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那抽空簽了吧,時間不用太長,這種路子的最多紅兩年 。」
「好。」
討論結束,溫妤額上差點冒出冷汗。
還好。
心跳逐漸恢復,平靜下來,溫妤慢慢消化著得到的信息。
以前因為想要做一個不干涉男友事業的貼心女友,關於沈銘嘉的事業溫妤很少插手過問。這或許也成了方便他劈腿的一大原因。
現在溫妤得知他這個噁心的前男友竟然有可能要簽進亞盛?
這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沈銘嘉也配??
他還真有臉說和自己是和平分手的。
沒錯,溫妤是圈外人,她的確不會公開下場和沈銘嘉撕逼,但總監說錯了。
溫妤之所以忍辱負重碰瓷蔣禹赫這位娛樂圈金字塔頂端的資本大佬,就是為了能近水樓台,找到機會讓沈銘嘉為自己的虛偽欺騙付出代價。
她要的又何止是一個撕逼那麼簡單。
她要的,是徹底拿走這個男人愛的那些名譽和光環,是讓他一無所有。
如果蔣禹赫現在花重金把沈銘嘉簽進來,到時候他被自己搞翻車了,受到直接損失還是蔣禹赫和他的公司。
雖說是碰瓷來的哥哥,但溫妤也不希望蔣禹赫做虧本生意。
還好簽約在下個月,溫妤還有時間去干預。
沈銘嘉這個渣男妄想躋身一流娛樂公司?
做夢。
三小時後,飛機落地江城國際機場。
雖然只是離開了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但再次踩在這片從小長大的土地上時,溫妤竟產生了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離開的時候還是萬人艷羨的溫家大小姐,回來卻已經一地唏噓,往日風光不再。
一行人下機後便直奔酒店。
溫妤在江城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尤其是酒店、會所這種高端場合,基本上沒人不認識她。
所以為了防止被認出後在蔣禹赫面前掉馬,她給自己戴了一頂帽子,再加上鼻子上貼著傷口貼,除非面對面坐下,否則很難有人能認出來。
蔣禹赫以自己的名義開了兩間房,溫妤住在他隔壁。
吃過午飯後,蔣禹赫說下午有事要忙,叮囑溫妤不要到處亂走。
「如果一定要出去,就讓厲白跟著。」
溫妤的心已經飛到了家裡,蔣禹赫無論說什麼她都點頭答應,只盼著這位大佬趕緊離開她好溜出去見一見父親。
好在交代了一番後,蔣禹赫終於坐車走了。
溫妤聽厲白說他是要去參加一個活動的啟動儀式,下午忙完後晚上還有晚宴,總之行程安排得很滿。
這對溫妤來說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用不著晚上,只要自己在下午六點前趕回酒店,那麼即便晚上蔣禹赫知道了,最多也就說她兩句貪玩。
溫妤裝作體貼地關心厲白:「白哥,你坐了一上午飛機也累了吧?要不你去休息一會兒,我在酒店周圍轉一圈,很快就回來。」
厲白微笑著搖頭:「老闆說了,無論你去哪兒我都要跟著。」
「……」
溫妤知道多說無益,過多藉口反而會引來對方懷疑,便笑了笑,「好呀,那我們就出門逛逛吧。」
溫妤對江城再了解不過,她知道江城最熱鬧的地方是哪裡,於是上車後就跟司機說:
「去望江橋。」
厲白問她:「這是什麼地方?」
溫妤故意拿起手機給他看,「我來之前做過攻略了,這個望江橋是江城的網紅地點,我們也去打一打卡。」
厲白沒有多想。
本身蔣禹赫也對他說了,這次帶溫妤出來就是為了讓她放鬆一下心情,看能不能對恢復記憶有幫助。
所以她要去哪裡玩,自己只要跟著保證她的安全就好,其他的都不必過問。
兩人來到瞭望江橋,果然跟網上說的一樣,熱鬧擁擠,處處是人。
其實溫妤以前也沒來過這裡,她是千金小姐,出入的都是名流場合,而望江橋卻是普通老百姓愛逛的民俗傳統市集,與她的身份不匹配。
所以今天,她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裡。
竟意外的有趣。
快跨年了,市集到處掛滿了喜慶的紅燈籠,溫妤看得很新鮮:「白哥你看那個燈籠好漂亮。」
一會兒又跑到皮影戲的攤位前看熱鬧,「有趣有趣。」
厲白跟著她,偶爾接兩句話,兩個人倒也玩得悠閒自在。
走到市集中心,溫妤看到了一個做彩色泥人的小攤,攤位上放了很多可愛的動物和小人。
其中有兩個特別可愛,一個是小男孩,一個是小女孩。
溫妤好奇地走了過去,「老闆,這小娃娃怎麼賣?」
攤主熱情地說,「10塊錢一個。」
溫妤拿起兩個小娃娃看了又看,「他們是什麼關係啊?」
攤主笑了,「這不明擺著嗎?一對兒啊。」
「哦,」溫妤點了點頭又放回去,「那有沒有哥哥和妹妹的?」
攤主的笑容收了半秒很快又堆滿,「這不就是嗎?我剛剛說了呀,這就是一對兒,一個哥哥一個妹妹。我這個作品的名字就叫兄妹情深,限量的,就這一對兒。」
溫妤皺了皺眉,怎麼聽都覺得面前的這個攤主跟夜市里那個算命的老頭是一個口才班畢業的。
她想了想,轉身問厲白:「白哥借我20塊可以嗎?」
溫妤雖然有錢,但這個時候拿出來花就暴露了。
厲白很乾脆地付了款。
付款的時候溫妤順便看了眼手機時間,不知不覺已經下午三點。
戲演了這麼久也差不多了,如果想六點前回來,她必須要走了。
買完單後,廣場中央剛好有快閃舞蹈表演,所有路人都被吸引了過去,里三層外三層地擠在一起。
溫妤和厲白也被人群擁擠著。
這或許是可以溜開的最好機會了。
溫妤在心裡默念——對不起白哥,我會儘快回來的。
趁著舞蹈跳到最精彩的部分圍觀群眾把溫妤和厲白擠開時,她迅速後退掉頭。
《尋龍檔案》這部電影是集電影,遊戲,動漫為一體的大ip項目,斥資巨大,電影裡光是出演的重要角色就有接近20個,為了讓ip能更加被熟知,也為了能吸納更多的優秀演員,亞盛在全國舉辦了一個青年演員選拔計劃。
這次蔣禹赫來江城出差,就是為了參加活動的啟動儀式,江城是選拔第一站。
傍晚,蔣禹赫結束了最後一波記者的採訪後,和幾個活動方的負責人邊聊邊往外走。
剛到門口,隨行的藝人總監帶著厲白緊張地走進來,
「蔣總,厲白一直在會場外等您,說是找您有急事。」
陪行的幾個人很有眼力地暫時迴避一旁。
厲白的出現,蔣禹赫並沒太在意。
他不急不緩地接過秘書遞來的外套,邊穿邊問:「你怎麼在這,沒陪著她?」
厲白默了默,上前低聲道:「對不起老闆,小姐跟我在鬧市……走散了。」
蔣禹赫動作一頓,轉身,臉色幾乎瞬間沉了下來: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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