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白馥芷道:「此時才想畏罪潛逃,怕不是晚了?」

  司予硬著頭皮道:「誰想逃了?」她眼珠一轉,突然望著白馥芷笑道,「白師姐慣來討厭我的,聽聞還四處說我是『廢物』。」

  白馥芷一慌,忙大聲矢口否認:「你胡說!我何曾討厭你,又何曾說你是廢物?」

  司予作出無奈一笑的表情,無可奈何地道了聲「好吧」,而後又繼續道:「白師姐一口咬定我是魔道細作,試問若換成你是魔道宗主,會派一個廢物來華陽臥底嗎?」她轉過頭來,雙手一攤,誠懇地將華陽門的長輩們望著,「我什麼都不會呀,若我是細作,我能做什麼呢?」

  她話音剛落,顧塵光便跪下,挺直身板,朗聲道:「弟子以性命擔保,司師妹從未做過對華陽門和天下正道不利之事,今後也斷不會作惡。」

  白馥芷沉痛道:「師兄,你莫要再被這妖女蒙蔽了!」

  「弟子也願以性命擔保!」

  「弟子也願!弟子也願!」

  司予扭頭一瞧,竟是趙伯元、江半深等赤陽峰六位弟子闖了進來。他們身邊還小跑著跟著一位守門的弟子,迎著掌門真人責備的目光,訕訕道:「師父,我攔了,可沒攔住……」

  江半深等人一撩長袍跪了下來,齊聲道:「弟子願以性命為小師妹擔保!」

  伍方方道:「掌門師伯,弟子們日日夜夜與小師妹生活在一處,若是小師妹真是魔道妖女,我們能會不知道嗎?就算您不相信我的識別能力,我六師弟總不會看錯眼吧?他可是我們這一代弟子中的翹楚。」

  幾位小輩嘰嘰喳喳的辯護之言長輩們其實全未聽進耳中,但伍方方這最後一句話確實實打實地讓長輩們心中一動。

  顧塵光和江半深合成「華陽雙壁」,可並未是虛有其名,二人確然是年輕一輩中最出色最優異的兩名弟子,被寄予厚望。如今他們二人皆願意以姓名為司予擔保,若是連他們都看錯了人、看走了眼,他們華陽門還能有什麼未來可言?

  方才司予說,白馥芷慣來不喜她……長輩們的目光在白馥芷與司予二人身上巡覷,最後又看向了顧塵光,心中都有些瞭然。他們也是從年少時期活過來的,這個年紀的孩子有些什麼心思,他們都懂。顧師侄確然出眾了些,這白師侄估摸著是妒忌顧師侄護著司予吧?

  掌門真人和執法長老忽然想起,幾個月前,這白師侄似乎還曾經與司予動手,臉色忽而有些微妙,今次只怕也是一場小兒女鬧劇,真是太不像話!

  眾長輩正捉摸著,便聽聞殿外鬧鬧哄哄,執法長老斥道:「誰在外面吵鬧?」

  聽聞此話,殿外一窩蜂湧進來許多弟子,七嘴八舌地紛紛跪了下來。

  執法長老吹鬍子:「這是做什麼?你們成何體統!」

  為首的竟是素日裡含蓄沉靜的蘇見淺,她看了司予一眼,眼眶微紅,沉聲道:「各位師伯明鑑,司師妹當真不是魔教妖人。」

  上回與司予同去踏靈淵的師兄們忙幫腔道:「蘇師妹所言正是!若司師妹是魔教妖人,又怎會與我們一同斬殺魔道妖物?還請各位師伯明鑑,莫要冤枉了司師妹!」

  還要素日裡與她交好的外門弟子吵吵嚷嚷道:「對啊,我們司姐就是被冤望的,白師姐素來與我們司姐不對付,不可聽信她片面之詞。」

  一時間殿內吵吵嚷嚷,司予胸中卻湧起一股暖意。

  她一向抱著玩世的心態,除了極少數人,在場的絕大多數人,她其實從未交心,往日裡不過是逢場作戲,她從未真的將他們當做朋友,卻難得得了他們如此相待。

  她還有一些小小羞愧,因為她雖不曾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卻也真的是魔道宗門合歡宗的少主。

  「噤聲!」執法長老斥道,「瞧瞧你們,哪還有絲毫華陽門弟子的氣度!」

  正說著,忽而有人在殿門撫掌大笑道:「聽聞貴派發現了一名藏匿於華陽的魔道妖女?好!好!」

  十餘名宗門、世家的掌舵人踱步進來,望著大殿正中的司予,問道:「便是此女子嗎?」

  陸緹喘著氣,跟著跑過來,一疊聲地大聲道:「弄錯了,弄錯了,不是她!」

  他方才正與陸家人在一處,聽聞司予被指控為魔道妖女,才匆匆趕來,搖著手道:「不可能是她!」

  方才說話的那名掌門奇道:「聽聞證據確鑿,認證物證都在,不如陸小公子與我們一同看一看吧。」

  掌門真人遲疑道:「此事存有疑點,尚不能妄下斷論。」

  幾位掌門、家主對看幾眼,既然華陽門掌門這般說了,想來此事當真有疑,神色也有些動搖。

  白馥芷心知自己宗門上上下下皆被司予蠱惑,打定主意包庇司予,若是不能得到這些掌門家主的支持,怕是以她之力,永遠也無法扳倒司予了。

  於是她不知哪來的勇氣,竟向著幾位掌門家主走了幾步,匆忙道:「我便是人證。」回收一指半空浮著的半截殘符,「那便是物證。」她直直衝幾位掌門家主跪下,叩首懇切道,「還請各位叔伯,還世間清明,殺妖女證道!」

  幾位掌舵人望向那半截殘符,待捕捉到殘符上殘留的魔道術法與司予氣息,面色皆是一變,看向司予的眼神便多了肅殺之意。

  「是誰要殺了我徒兒證道!」松虛真人姍姍來遲,一來便護在司予身前,「趁我不在便欺侮我的弟子,是欺我松虛門下無人,還是不將我華陽門放在眼中?」

  這位松虛真人脾性古怪,在修真界是出了名的。幾位掌舵人不願與華陽門交惡,是以忙打著「哈哈」道:「真人這是什麼話,我等並非這個意思,只是那符篆……既認出了它是貴徒之物,我等也不能當做沒看見。真人怕是被貴徒欺矇……」

  松虛真人眼一抬:「你是說我眼瞎?」

  那位打哈哈的掌門瞬間閉嘴了,心道這松虛老兒當真名不虛傳,難搞至極,護短至極。

  白馥芷生怕被松虛真人這麼一鬧,司予便真的能逃脫指責,忙大聲道:「敢問松虛師叔,固影之術還能有假?若司予不是施咒之人,那殘符上的氣息又作何解釋?」

  「魔道細作是顧師兄!」陸緹忽然道,「這符篆自然便是他陷害司師妹的!」他從人群中走出,走到大殿中央,衝著顧塵光抱了抱拳,「顧師兄,對不住了,這個秘密我無法幫你保守,畢竟,」他看了眼司予,「你不該對司師妹下手。」

  顧塵光雙眉緊皺,嘴唇動了動,又扭頭看了司予一眼,竟什麼話也沒說。

  一室譁然。

  華陽雙壁之一,華陽門年青一代弟子翹楚,竟然被指認為魔道安插在華陽門中的細作?

  白馥芷怒斥道:「你胡說!」

  司予也急了:「陸大緹你說什麼呢!顧師兄不可能是魔道!」

  「他不是?你是?」陸緹拉著司予,拉著她遠離顧塵光,在她耳邊悄聲道,「小美人兒,你不要傻了,顧師兄他總歸是要入魔了,早入晚入都是入,你為何總與命運抗爭?難道你要將自己搭進去?這些正道中人不會放過任何一名魔道弟子,顧師兄入了魔還能活,今日你若是將這個罪名認下了,你怕是見不到今夜的月光。」

  聽聞此話,司予瞪大了眼睛。

  難道是她想錯了?陸緹不是要在顧塵光入魔前除去顧塵光,而是……而是要保證顧塵光徹底入魔,以便這個世界的故事線能夠順利延續下去?

  可是顧塵光根正苗紅的正道好少年,生在雲端,長在雲端,司予自認不能為了給自己開脫,便將他拉下地獄。

  「如果大家覺得顧師兄不像魔道細作,那司師妹更不可能是了。」陸緹指控道,「大家興許不知,顧師兄曾教了司師妹一套劍法,說是顧家劍法,可那劍法如何也不像我道教劍法。顧師兄外祖蘇家,雖自詡正道,卻殘忍豢養夜縛靈為死士,對了,赤陽峰現在還有一隻夜縛靈呢,那是顧師兄贈與司師妹的。」

  司予一拉陸緹,急道:「你怎麼胡說八道呢,那劍法和夜縛靈明明是……」

  陸緹一把捂住司予的嘴,拔下她髮髻上的髮釵,手一抖變為一柄長劍,繼續道:「這柄劍是顧師兄鍛造來贈與司師妹的,這鑄劍的玄鐵哪裡像正道之物。」

  司予嘴被死死捂住,氣得直瞪眼。陸緹也太牽強附會了,她就不信這麼沒邏輯這麼沒說服力的話會有人信。

  可關鍵是在場的外門派掌舵人都紛紛陷入了沉思。畢竟顧塵光竟沉默下來,一聲不吭,多多少少有些畏罪默認的感覺。怕只怕他真的就是魔道妖人,如今證據確鑿,無話可說。

  氣得司予又直瞪顧塵光,這傻子怎麼連否認都不會?陸緹的話處處是漏洞,這不是很好否認的嗎?直接實話實說就行了啊!他知不知道被當做魔道妖人會有多慘?

  顧塵光當然知道,畢竟經過了寺玉與周鼎一事。正是因為他知道,所以此時才選擇了沉默。若是此時說出實話,豈不是又將司予推入旋渦中央?他好歹被華陽門看中,此時先胡亂頂上這罪名,將司予徹底摘出來後,再與他們細細分說。

  誰知他越不說話,眾人看向他的目光就越沉,都以為他定是無話可說了。

  便有那嫉妒華陽門的宗門率先道:「既然顧塵光便是魔道妖人,那華陽門總要給我們一個交代,給天下一個交代。」

  他竟一呼百應,不少宗門世家紛紛要求殺顧塵光正道。

  在場的華陽門弟子心中生氣。那些人,個個看起來義正言辭,當誰不知道他們的小心思似的。不就是他們師門新一代里沒有像顧塵光江半深這樣的優秀弟子嗎,逮著這樣好的機會,能弄死一個是一個,免得日後被華陽門壓一頭。

  於是華陽門弟子看向陸緹的眼神便也滿是指責。果然是陸家人,即便拜入華陽門,但還是向著生他養他的陸家啊,呸。

  在場眾人各懷心思,只聽得殿外有弟子慌忙來報,說是魔道宗門又捲土重來,竟已趁著眾人簇擁在端陽峰之際,占領了青陽峰等數余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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