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盤,只可惜大夫人來得太快。
大夫人款款在主位落座,並未多看四夫人一眼,只衝司予招了招手,不咸不淡道:「你過來,讓我瞧瞧。」
她夫君的這位三女兒,因不受待見,這些年便仿佛隱形人一般,她竟是從未見過她。如今遠遠瞧著,玉雪玲瓏、嬌憨乖巧,不說別的,模樣是真不錯,比養在她膝下的大姑娘和老四所出的二姑娘可漂亮太多了。就是小身板看起來羸弱了些,比同齡孩子低了半個頭,看來這些年夫君對她不聞不問,跟著老五過得不怎麼樣。
四夫人不情願地剛放開手,司予便乖乖巧巧地走到大夫人跟前,怯生生地低垂了小腦袋,小小聲道:「大夫人好,我叫司予。」
小丫頭聲音甜滋滋,軟糯糯的。
「我知道。」
大夫人心中奇怪,小丫頭看起來怎麼有點害怕?是她長得太兇了嗎?還是這丫頭本就是個膽小的?這倒和她最初想像的那種能言善道、長袖善舞的形象,果然是一點也不一樣。
小丫頭仿佛是想起了什麼,有些擔憂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又害羞地垂下頭,乖巧問道:「大夫人,您的胸口還疼嗎?」
她嘀嘀咕咕的:「九姨姨會煉丹,我一定要好好學,等我學會了煉丹,我就能天天給您帶通明丹啦。」
話一出口,她先是傻乎乎地愣了一下,而後小臉兒一皺,忙不迭地懊惱跺腳:「不對不對,您才不需要通明丹呢,您很快就能徹底痊癒了。」
小丫頭憨里憨氣,又篤信得不得了的樣子,有點可愛。
大夫人只生育過兒子,養女又是個假小子個性,比兒子還大大咧咧,是以她從未感受過小棉襖的溫暖。
這幾日聽聞八夫人九夫人都愛慘了這孩子,她原先只當這孩子有什麼歪心思,極擅蠱惑人心,不是個好的。可如今一接觸,才發現是自己偏見了,這孩子竟當真是個天真稚子,言行單純。
大夫人覺得,自己雖不至於像八夫人九夫人那般溺愛這丫頭,但也做不到再冷言冷語地對著她,便點點頭,淡淡笑道:「好孩子,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她命丫鬟去庫房找些今年的新料子,送到芷蘭院去,權當是給這丫頭的見面禮。
眼前兩個人的和睦相處讓四夫人有些始料不及。大夫人這種冷心冷肺眼高於頂的人,怎麼偏偏對著這個丫頭和顏悅色?莫不是也像老八老九那兩個蠢貨一般,被她蠱了心竅吧?這種廢物,有什麼值得喜歡的?
「予兒你來。」四夫人從手腕上褪下一隻金鐲子,沖司予招手,「我也有見面禮給你。」
她尋思自己還是早些下手為妙,若是真叫大夫人與這丫頭處出了感情,再行動就有些棘手了。
司予覺著,當著大夫人的面,四夫人估摸著也不敢對她做些什麼,便大大方方地走到四夫人面前,道:「四夫人,你不要給予兒見面禮了,予兒都不好意思收了。」
四夫人一把抓住司予的小手,不由分說地將金鐲子套上她手腕:「我和你母親是多年的手帕交,她的女兒,便是我的女兒,有什麼不好意思收的?」
她一邊趁機捏了個手訣,施出奪魂術,一邊得意地心想,待她奪了這丫頭的神魂,便命她今夜悄悄來她院中,屆時再將塵光叫來,今晚便可以用他倆為綿兒續命了。
一想到顧塵光,四夫人生出些心煩。也不知道那半大小子是不是到了叛逆期,這些天竟每日裡縮在房中從不外出,偶爾見著她時也格外疏遠,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可她上次做噬魂續命法陣做得這麼隱蔽,甚至自己自始至終都從未現身,塵光又怎麼可能發現幕後之人是她?
說起來,上次也是這兩個小孩運氣好,不知道當晚發生了什麼,她派去看守地室的人竟全部消失,以至於讓這兩個小孩順利離開,害得她被法陣反噬。這一回,她可得親自坐鎮,以確保萬無一失。
若說那噬魂續命法陣布起來極為生疏,四夫人對奪魂術這種術法可謂是十拿九穩了。雖說施展起來格外耗費心神,但這些年實戰過多次,她可從未有過失手。
本以為這次也能一如既往的順利,誰知司予那丫頭也不知有什麼法器傍身,只見她周身金光短暫一閃,下一刻,四夫人竟發覺自己的意識反被抽離了。
在失去最後一絲意識之前,四夫人忙亂且驚異。
怎麼回事?
奪魂術怎麼反噬了?
四夫人的奪魂術自然是因為司予護體的無念之境而反噬的。
無念之境,固本培元,就仿佛是以靈氣搭建而成一道天然屏障,將外界的傷害阻擋在外,甚至會反彈到施咒者身上。
毫無感覺的司予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甚至沒發現自己身上一閃而過的金光。
見四夫人為她套上手鐲後,還握著她的手不鬆手,面上無甚表情,面色極為茫然,看不出任何情緒,半晌也沒有言語,便不由得好奇道:「四夫人?」
四夫人的眼睛眨也不眨,仿佛整個人正在放空。
司予倒是眨了眨眼,心道這女人估計又在醞釀什麼么蛾子,正要將自己的小手抽出來,便聽到門口有人大吼一聲:「老四,你又想對毛毛做什麼!」
那喊聲震耳欲聾,把一屋子的人都嚇了一跳,除了四夫人。
司予還沒來得及循聲去看,便覺得有人風風火火快速衝來,猛推了四夫人一把,反身將她一把抱起。
果然是九夫人這個蠢憨憨。
九夫人一大早去芷蘭院找司予看蕾絲戲服成品,卻聽五夫人說她在外面玩,找丫鬟一打聽,才知道竟是來了來儀院,再一打聽,好巧不巧地,四夫人也去了來儀院。她昨日就聽八夫人說了,大夫人對司予不怎麼待見,如今再加上毒婦四夫人,便總覺得司予在來儀院討不得什麼好,這才急匆匆地趕過來救人。
九夫人拍了拍心口,心道幸好她英明神武,來得及時,老四這賊婆子和大夫人那冷木頭都還沒來得及為難她家毛毛!
「九姨姨,」司予軟糯糯地喊她,兩隻小短手依戀地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甜滋滋地笑出了兩朵小梨渦。
主位上喝茶的大夫人:……
這丫頭對老九和對自己竟如此截然不同?
有點扎眼。
還有點羨慕。
想起回了外祖家探親的假小子大姑娘,她不免有些煩躁,心裡短暫地抱怨了一下,為什麼大姑娘不是這樣粘人的小棉襖。
遠在千里外打了個噴嚏的大姑娘:???
誰?誰在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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