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先前她看到的「共享」,不出意外的話,天啟國的書侯已經逝世,所以傅清許才會醒過來。
但是蘇沉魚沒想到他會醒得這麼快。
她想砍暈傅清許,純粹是不想讓他誤會――畢竟現在的姿勢不太對勁,要是讓他認為她趁他睡著之後,對他動手動腳,那也太毀她的形象了。
光明正大的話,她不帶怕的。
然而現在問題是,她居然沒砍暈!
到底是她用的力量不夠,還是他的脖子太硬?
亦或者,現在的他身體有內力存在,所以她這一掌下去,普通人絕對能暈,他則免疫了?
「太好了傅老師,您終於醒了。」兩秒後,蘇沉魚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您不知道,為了叫醒您,我有多賣力。」
她麻利地翻身從他身上下去,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只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傅清許沒有說話,他從床上坐了起來,蘇沉魚仔細一看,見他的眼神里透著幾分迷茫――也是,他在天啟國剛剛經歷死亡,轉眼在這裡醒過來,估計有點不太適應。
那麼她剛才砍他的行為,這樣她就有了合理解釋。
「您不是說,如果一直沒醒,讓我一定要叫醒您嗎。」蘇沉魚甩了甩酸疼的拳頭,「所以我定了個時間,七點鐘您還沒醒的話,就手動叫醒您。結果我怎麼叫您都不行,無奈之下,只好使用了一點點暴力。」
她大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比了一個小小的距離,表示真的只有一點點。
「這不,成功把你打醒了嘛。」
傅清許眼神中的茫然退散得乾乾淨淨,他抬手覆在胸口,蘇沉魚摸摸鼻子,剛才她那幾拳打得大概就是那個位置,這會兒他醒過來,自然會感覺到疼。
她不知道,傅清許感受的並非疼痛,而是胸腔里那顆沉穩跳動的心臟。
睡著之後,果真回到了天啟國,他的試驗成功了。
天啟國的他,身體已經拖不住,他乾脆將時間提前。
天啟國的容鈺死了,他就會永遠留在現代世界了吧。
他的猜測沒有錯。
當他的意識從書侯身體脫離,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小魚,再然後他醒了過來,目之所及,是熟悉的現代環境。
……他可以一直留在這裡了。
這顆心跳得那般真實有力。
傅清許忍不住揚起嘴角,緩緩笑了。
然後,長臂一伸,將站在床邊的蘇沉魚,擁進懷裡。
這一刻,請容他再放肆一次。
「小魚,我……」他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今後,我應該回不去天啟了。」
蘇沉魚任由他抱著,臉上的笑容淺了些,猶豫了下,她抬手想回抱,最後又縮了回去,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啊?回不去了?什麼意思呀?」
傅清許鬆開她,對上她疑惑的表情,微微一笑,掩飾不住的愉悅:「……忘了跟你說,我先前受了傷,一直未好,和這裡健康的身體相比,自然會更容易留在這裡。」
他沒有說天啟國的他死了。
不管她會不會為了他的死難過,只要有一點可能,他也不願意公布他的死訊。
就讓小魚認為天啟國的他還活著,只不過因為身體虛弱,他大部分的時間會留在現代。
這樣就夠了。
「原來如此。」蘇沉魚恍然大悟,「這樣也好,可以減少一些突發情況,您不知道,剛才怎麼都叫不醒您的時候,我擔心你回不來,嚇死我了呢。」
「嗯,我回來了。」他用話語安她的心。
傅清許遲疑片刻:「新帝向我提過幾次,他時常夢見你,很是想念你。」
小魚一直不知道他和阿琰之間的關係。
說得太過親昵,她大概會覺得疑惑。
她既然對天啟國的那些事不再感興趣,他便不欲多說。
所以傅清許以新帝代指小胖球兒。
「他都是皇帝了,還這麼軟乎乎的啊。」蘇沉魚捂嘴笑起來。
「他是個重情的孩子。」傅清許說。
蘇沉魚非常贊同。
以前她就懷疑過,小胖球兒真的是狗皇帝的兒子?
別是抱錯了吧。
太純良了。
她意思意思地問:「他結婚了吧,有孩子了嗎?」
傅清許含笑道:「前年大婚,娶左太傅之女,如今已有一位太子和公主。」
蘇沉魚心想可以啊,脫口道:「那我豈不是已經當奶奶了?」
腦補兩個小豆丁圍著她叫奶奶的畫面,蘇沉魚摸了摸手臂上狂起的雞皮疙瘩,轉了話題:「榮嬸已經做好晚飯了,我們下去吃吧。」
「好。」
「那隻雞……」看到大公雞被套在院外樹下,傅清許略微沉眉。
蘇沉魚隨口道:「不聽話的雞,就該給它點教訓……本來打算今晚把它燉了,你看它那一身肥肉,不燉掉太可惜了。」
傅清許目光微斂,不再說什麼。
「不過想想,還是留它一條雞命,不然老佛爺沒了好朋友,會寂寞的。」
……
這一天,總算過完了。
蘇沉魚洗漱完,心滿意足地躺在床上。
傅清許已經解決「穿越」的問題,按理他沒了理由再待在小洋樓,但不管是他還是蘇沉魚,都沒有開口說離開的事。
第二天下午,蘇沉魚帶大公雞去陽光寵物院,她原本不打算讓傅清許一起去,主要兩人出去太過扎眼。但是,她也不想通知莫二來送她出門――她買了車,雖然不會開。
畢竟豪宅嘛,不配幾輛車算豪宅嗎?
她不會,可是傅清許會啊。
於是傅清許成了她的司機,由他驅車離開華公府。
這還是蘇沉魚第一次坐自己買的車,感覺還不錯,心想等有時間,她要去把駕照考了。
否則豪車買回來放在車庫生灰,太浪費啦。
大公雞表現得很不安,蘇沉魚直接用繩子把它雙腳和翅膀全給捆了,綁得結結實實扔在后座。
傅清許沒有問她為什麼要這麼「粗暴」地對待它。
然而嘴角一直保持著不易察覺地上揚狀態。
蘇沉魚把陽光寵物院的定位標出來,傅清許跟著導航走,出了華公府向右駛進主道,隨著離陽光寵物院越來越近,后座的大公雞開始時斷時續地「喔喔」叫,也不敢叫太大聲,似乎明白自己越叫會越招煩。
然而那種本能的不安,又讓它忍不住發出焦躁的聲音。
以至於它都沒功夫朝傅清許釋放它的敵意。
十分鐘後,車在陽光寵物大門外的停車場停下,不愧是高級寵物院,連大門都十分闊氣。
「我在這裡等你。」傅清許說,他清楚他們兩人進入寵物院,被認出來的概率非常大。
「好噠。」蘇沉魚把自己的平板給他,「無聊就玩遊戲,沒有密碼哦。」
「嗯。」
她戴好口罩,把羽絨服帽子蓋上,從后座拎出大公雞,解了它身上的繩子――免得讓寵物醫院的人認為她虐待動物。
「大紅乖。」她扼著它的脖子,大公雞老老實實地窩在她懷裡,「咕」了一聲,不動了。
蘇沉魚又朝傅清許揮揮手,抱著大公雞走進寵物醫院大門。
直到後視鏡看不到蘇沉魚的身影,傅清許才收回目光,落向她給他的平板,淺淺笑了下。
想到她說的遊戲,傅清許的記憶中自動浮現《極限求生》第二期直播開始前,她教他怎麼玩的畫面。
他想更多了解她現在的世界。
待傅清許拿起平板解開鎖時,手指忽然停住。
他的手機里,之前蘇沉魚給他下載了《明日英雄》這款遊戲。
所以……如果擔心他無聊玩遊戲,並不需要特意把平板給他的。
傅清許的心跳忽然加速。
小魚是想告訴他……她平板上的秘密,全部都可以向他展現嗎。
傅清許實在沒辦法拒絕這樣的誘惑。
他猶豫好一會兒,最後點開平板上面的相冊。
第一張是蘇沉魚的自拍,穿著可可愛愛的睡衣,對著鏡頭比了個二。
傅清許眼中的笑意泄了出來。
第二張拍的劇本圖片。
第三張以及後面好幾張都是自拍,並且應該是同一時刻拍的,衣服一樣,臉上還敷著面膜。
他幾乎可以想像那個畫面――她洗漱完,敷上面膜,心血來潮地拿出平板,對著鏡頭做了幾個搞怪小動作。
這些都是他不曾了解過的小魚。
他一直知道她生性活潑,而在侯府,他雖然不拘著她的性子,然而身份有別,她在他面前,再活潑也不會隨意耍小性子。
她謹遵著自己的本分。
到了宮裡,她更加不能隨性。
說到底,在那個世界,即便是皇帝,也無法隨心所欲。
然而這個世界可以。
他終於在她臉上,再一次看到那般燦爛無暇的笑容,眼睛裡落滿星光,無人能及。
……
突然,他的目光凝住。
下一張滑出來的照片,是他的。
應該是他某部劇的劇照。
傅清許沒有從記憶中去找這身裝扮出自哪部戲。
戲裡的他,著白色長袍,外披鴉青色大氅,手持紙傘,站在雪中,目視前方。
過了會兒,傅清許伸出手指,將照片上他的臉遮住,只余身姿。
撲面而來的熟悉感。
……像書侯
這三個字猶如洪流般卷過他的思緒。
他怔怔地看著這張照片,然後將手指拿回來,記憶中躥出傅清許和蘇沉魚第一次見面。
錄製《鬼屋探密記》時,他進入大廳,和眾位嘉賓打招呼,那時,他並不認識她。他的目光掠過她,唯一的印象是,她的眼睛很亮。
之後的錄製,她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他。
……
傅清許呼吸微滯,胸腔里的心臟越跳越快,隱隱的,他好像明白了什麼。
手指下滑,這一次出現的是另一張熟悉的臉。
――林宿遷。
依舊是一張劇照,林宿遷大概飾演一位總裁,穿著很講究,渾身上下透著精緻,五官帥氣的他,hold住了這一身,有著別樣的成熟氣質。
接下來又是幾張帥氣的男生劇照,除了男生,還有女生。
傅清許默默將照片看完,笑了笑。
這樣就很好了。
蘇沉魚一進寵物醫院大門,就有工作人員迎上來,目光第一眼落在她懷裡的大公雞,沒辦法,這實在太吸睛了。
作為服務員,接待過各種寵物,但是遇到客人抱著雞來的,很少很少。
抱著鴨子來的倒是不少。
現在年輕人中,喜歡養柯爾鴨的有很多呢。
「女士您好,請問您預約了哪位醫生?」服務員只讓自己看了眼大公雞,接著熱情地看向蘇沉魚。
蘇沉魚把手機上預約成功的碼給她看:「鄭士方。」
說完,發現服務員表情有些奇怪,她挑了下眉:「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沒有……」服務員回過神來,終於明白這位抱著雞來的客人是做什麼的。
原來就是她,要給公雞絕育!
昨兒醫師主任鄭士方在接到這個預約單後,簡直哭笑不得,很快這個單子就在寵物醫院內部傳開了。
見過給狗、貓、豬等其他寵物做絕育的,就是沒見過給雞做絕育的,能不引起轟動嗎。
寵物醫院有個大群,這個單子出現後,工作人員瘋狂在群里討論,討論的重點是――
公雞可以做絕育嗎?
當然可以做。
但問題是!為什麼要給一隻雞做絕肓???
要不是線上預約費要付一百塊,差點以為有人搞惡作劇。
現在,預約的客人,帶著雞上門了。
「……這邊請。」服務員連忙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熱情微笑著引蘇沉魚上樓。
一路過去,看到各種各樣的寵物,其中最多的是貓和狗,走著走著,一隻三花貓不知從哪躥出來,也不認生,躥到蘇沉魚腳邊,一邊小聲喵叫,一邊不停蹭蘇沉魚的腿。
沒等它蹭夠,蘇沉魚懷裡的大公雞「咯」了聲,稍稍把腦袋往下移――
胖乎乎的三花貓毛瞬間L了起來,忙不迭往後退。
服務員:???
假如沒看錯的話,那隻大公雞把貓嚇走了?
蘇沉魚照著大公雞的紅冠揪了一下:「老實點。」
然後,服務員就看到大公雞把腦袋縮了回去,十分「老實」。
這雞……不是凡雞吧?
到了鄭士方的辦公室,裡面有一對中年夫妻,妻子抱著一隻小博美,那博美生無可戀地趴在她懷裡,丈夫在問鄭士方一些注意事項。
聽起來,這隻狗也做了絕育,難怪一臉的生無可戀,細看之下,眼睛裡似乎還殘留著自己將無法再現男風的濃濃悲傷。
怪可憐的。
蘇沉魚看了一眼。
突然,生無可戀的博美沖大公雞「汪」了一聲,蘇沉魚不得不對它高看幾分,有勇氣。
抱著博美的中年女士連忙安撫地摸了摸博美的腦袋,朝蘇沉魚抱歉地笑笑,剛要說話,注意到她懷裡抱著的大公雞,一時驚訝,脫口而出:「你養雞???」
鄭土方聞聲轉過頭。
帶蘇沉魚來的那位服務員順勢道:「鄭醫生,這位就是昨天預約的客人。」
「我知道了。」鄭士方看了眼,點頭。
蘇沉魚點頭回答那位中年女士,並糾正她的話:「公雞。」
中年女士的表情頓時怪怪的,好奇地問:「這隻雞……生病了?」
「它老想找母雞,但我住的地方,除了它一隻雞外,沒有其他雞,更別說母雞。」蘇沉魚一本正經地回答,
「總不好去市場隨便買只母雞湊合吧,這樣感覺挺對不起它的。」
在場眾人:「……」
中年女士:「那你帶它來……」
「絕育!」她戴著口罩,露在外面的眼睛彎成漂亮的月牙,讓人看了不由自主地想跟著她笑,同時,她眼中神色格外真摯,下意識就會相信她說的話。
然而相信歸相信,這對養狗的中年夫妻三觀卻在不停被洗刷,中年女士「呃」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話來回答,最後只好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然後,與她丈夫離開了辦公室。
給公雞絕育什麼的……頭一次聽!
長見識了。
鄭士方心想自己作為主任醫師,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他推了推厚厚的眼鏡,問:「你是真的想給這隻公雞絕育?」
「是的,鄭大夫。」蘇沉魚把大公雞遞給他。
鄭士方接過大公雞,愣了下――因為,它感覺到這隻大公雞在發抖。
這倒是常見的情況。
大多數被主人帶過來的寵物,在醫生接手時,都會身體顫抖。那是到陌生地方、聞到陌生氣味的本能反應。
但是吧,他還真是第一次遇到發抖的雞。
眾所周知,雞作為家禽,和寵物壓根不搭邊……這發抖的雞,讓他產生一種錯覺,仿佛它知道接下來要面臨什麼似的。
蘇沉魚笑眯眯地看著大公雞:「鄭大夫,您放心做吧,我看了您的資料,您可是陽光寵物醫院手藝最好的大夫,我相信您肯定能完美完成這台手術。」
誰被誇不高興?
鄭士方被恭維得臉上笑意加深,他輕咳一聲:「……我先給它做個檢查。」
「有名字嗎?」
「有,叫大紅。」
「……」對這個土名字,鄭大夫沒有給予任何評價。
他打了個內線電話,不一會兒,有兩位穿護士裝的護士小姐姐進來,蘇沉魚為了騰位置,乾脆直接出了辦公室,站在門口看他們操作。
看起來,似乎是在找大公雞身上的血管。
蘇沉魚對這些不了解,她的目光隔著護士小姐姐,與嗷嗷叫欲撲棱翅膀、但被鄭士方牢牢卡住無法動彈的大公雞的赤金色瞳孔對上。
她朝它彎了彎眼睛。
再不醒的話,變太監雞了哦。
「鄭大夫,你們小心它的嘴,它脾氣有點凶,最好把它的嘴纏住,不然可能會啄到你們。」
鄭大夫&兩位護士小姐姐:「……」
這主人絕對是親的。
蘇沉魚說完,不再看大公雞,折身坐在門外的休息椅上。
沒過多久,忽聽裡面響起一位小姐姐的痛呼聲,緊接著一聲高昂到悽厲的雞叫,瞬間吸引外面其他人的側目。
下一秒,視線轉過來的這些人眼中出現一個鮮紅的影子,它撲棱著翅膀,直接從辦公室門口飛出來,跌跌撞撞地落在地上――
一隻……雞???
屁股禿了毛的雞???
那公雞翻身爬起,衝著過道飛速奔跑,一邊跑一邊支開翅膀保持平衡,脖子上的那圈毛張開,活靈活現地詮釋出「炸毛」這個詞。
「什麼玩意兒!」
有人嚇了一跳。
「是雞嗎?」
「就是雞!」
然而它沒跑多遠,就被蘇沉魚追上撈了起來。
「跑什麼呀,乖,做了公公後,身體健康。」她溫柔地說完,朝周圍又驚訝又好奇的人笑笑,轉身回鄭士方的辦公室。
「……」大公雞兩腿一蹬,身子全僵,不動了。
被啄了一口的護士小姐姐小心翼翼地問:「這是怎麼了?」
「沒事,裝暈呢。」蘇沉魚淡定回答,「這樣更方便你們動手。」
鄭士方上手摸了摸,一臉凝重地說:「沒氣了。」
蘇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