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聖帝在百道大辦神魚宴一事,不出數月便傳遍了大江南北,與之一同的,還有那偉國公葵摩光虔誠奉獻的壯舉。
虛名的事暫且不提,單說這二萬兩白銀和諸多錢幣物資,到了戶部之手後,便即刻奉旨發送災區和邊境,也算是解了些燃眉之需,而這其中,正有近來那屢遭雀闊侵擾的原北道。
至於說這雀闊,乃是北方諸魔族之一,起初不過是一小部落,近年卻越發壯大,屢屢劫掠大欒疆土。
如今正是收穫時節,雀闊更是不分晝夜的前來掠奪洗劫。
若是那遠方的官吏,大可當做無事發生,每日飲酒享樂並不耽誤。
只可惜這原北道正在與雀闊接壤的要地,若是稍有不慎,怕是連小命都保不住。
也就是這幾天,雀闊人的攻勢緩和了幾分,那原北道通使具按輪才得了閒暇,能小酌上幾杯,坐在火爐邊上,一邊哼著小曲,一邊吃些鍋里的燉菜。
「報,外面有人來訪。」一名役使走到院子裡,來到具按輪近旁:「他自稱征國大將軍,說要進見大人。
雖然未出示文牒,但在下看他器宇不凡,就先進來通報一聲。」
「何人啊,這個時候…」話剛出口,具按輪忽然一個激靈,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征國大將軍?
到底為何?」
雖然尚不知曉是真是假,但具按輪也不敢耽擱,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外面,只見那征國大將軍峰理正外面與門卒打諢逗趣。
見狀,具按輪連忙衝出府邸,對著峰理深施一禮。
「峰大將軍,按輪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具按輪苦笑一聲:「只是大將軍既然要來,為什麼非要便服潛入,就不能知會一聲嗎?
前些日子也有傳聞說你要來,但是卻遲遲未曾等到,按輪還以為聽到了假消息。」
「哈哈哈,是晚了半個多月。
軍中之事變化萬千,豈能時時都按計劃。」 峰理笑著說到:「幾年未見,這原北道倒是依舊氣象不錯,府中役使也頗有些生氣啊。」
聽兩人談話,那門卒方才明白,這外表邋遢的身著布衣之人,竟真是那征國大將軍峰理,兩人都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連忙下跪。
然而峰理卻只各用一隻手就將兩人攙起,拍了拍二人肩膀,隨具按輪進院子去了。
行至院中,具按輪看著那爐子先是一愣,然後便無奈的搖了搖頭。
「峰兄,我這還有一鍋熱乎的豆腐燉肉,不知你是否有興趣吃上一點?」 具按輪伸手一指,向峰理問詢到。
「既然有熱乎乎的飯菜,不吃白不吃。」峰理徑直坐下:「我這一路過來,可有些餓了。」
這峰理雖是軍人,又是那征國大將軍,然而卻是向來放蕩不羈。
峰家本就是大家,他的父親又曾任聖部聞傳一職,這自然為峰理的仕途帶來了不少便利。
而峰理能有如今成就,倒並不只是倚仗家族蔭蔽,他初出茅廬便立下了清君側的大功,此後三十年更是逐步積累,如今已成為了堂堂的大將軍,深得聖帝信賴。
因此這點程度的肆意,還是沒人敢說些什麼。
而這具按輪又是他後輩舊交,因此更加隨意了幾分。
「之前信里聽你訴苦,說這原北道眾人都是性格愚鈍,絲毫不曉得官場道理。」峰理夾起肉塊丟進嘴中:「到底有何困難,竟把你逼到了這個地步。」
「嗨,峰兄可是有所不知,這原北道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地主鄉紳,可都是一群榆木腦袋。」 具按輪苦笑一聲:「昔日我在那河州道任職的時候,無論是有人要求個一官半職,或是想要托人辦事,都是細細的揣摩那方法,既將心意送到,又不至於失了體面。
可在這原北則不然,竟有人眾目睽睽之下向我進獻那白花花的銀兩,這我怎敢收?
真是嚇煞我了。」
「哈哈哈哈,這可就是賢弟你的不對了。
那河州就在聖帝眼下,原北則是在這偏遠地帶,那豈有一概而論之理?
此地可沒有那麼多顧忌,上下官員可都是當街開價以求私財,甚至有帶著役使跑到別人府上去索要的。」峰理笑著搖頭:「也就是你這剛到一個月有餘,眾位才稍微收斂著些,私下裡還不知道做些什麼呢。
你得多尋些門路,探聽探聽此地規則,否則任你再機警敏銳,也得被人架到天上嘍。」
「哎,昔日就曾聽聞,這原北是一無所有,有功也是那軍功,與我等通使無關,只有來錢來的稍顯痛快,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具按輪嘆了口氣:「只是這窮鄉僻壤,雖然有些異國風情,但是終歸是不入流的外道。
怕是刮盡地皮,也搞不出什麼有用之物。」
「那倒也是,在這原北做官,日日就是些外族襲擾,也沒什麼其他。
要是防得好了,也便不過如此,萬一要是防的不好了,那還要被怪罪,真可謂是有過無功。」峰理捋了捋鬍鬚:「不過也正是在這等地方,才有那些歪門邪路,弄些意外之財,總比那苦做官的地方強。
我也知賢弟你不喜歡那白花花的銀子,那就早點進京去打點打點,好爭取能調職回去。」
「這世上還有不喜歡雪花銀的人?
我只是不想這年紀就只是忙著斂財,還想取得些功名。
若是功名全靠銀子換來,也未免有些太虛,教人笑話。」 具按輪苦笑一聲:「罷了罷了,早點有些積累,不管何時都不是壞事。
我的事暫且按下不談,不知峰兄此行不遠千里來到原北,究竟所欲為何?」
「哦,之前偉國公在天壽節上捐了兩萬兩白銀,其他人也隨著捐了不少。
如今購了不少糧草衣物,還做了各式兵器盔甲,都送到了前線諸州。」峰理伸出右手:「我在護疆道和容關道那時已收得了不少,如今正是到賢弟這裡索要。」
「唔?」具按輪頓時一愣。
見他遲疑,峰理催促道:「那可不是一兩個月的用量,你總不會這麼幾日就全給挪空了吧。」
「不不不,在下豈敢行如此之事,只是我這隻有一部分,其餘均在各州,還有興葉州大御手裡。」 具按輪略感為難:「若是峰兄想要全部,怕是拿不出來那麼多。」
「要不得那麼多,只要夠用就行。
大御那裡我已經派人去了,現在只是在你這再選用些所需之物。」峰理略一沉思:「現在就帶我去府庫吧,我要親自查看挑揀。
除此之外,我聽聞前任通使繪製搜羅了些地圖放於府中,你也幫我一併找出,我正要好好研究一番。」
峰理吩咐之事,具按輪自然是連忙照辦。
那峰理得了錢財物資,又拿了地圖仔細鑽研了一番,便定下了一個計策。
正是因為這計策,不過數月,那茫茫的幽陳草原便掀起了血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