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拐走黑道公主

  木門忽然打開,黑紗蒙面的上杉家主從屋內走出,站在庭院內的松井美莎立刻舉著黑色雨傘恭敬上前:

  「您要回去嗎?」

  上杉家主並未答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自顧自向邁步向院外走去。

  在松井美莎看來,繪梨衣或許是玩膩了,又或許是玩累了——總之,今天這一天總算能結束了。

  雨水從天而降,成千上萬顆雨珠一刻不停地拍打在地面上,濺起一片片白花花的水珠,打在雨傘上如同打鼓般發出嘩嘩的響聲。

  時不時還有一道悽厲的銀色閃電劃破黑暗夜空。

  她為繪梨衣舉著傘,兩人一起邁步離開上杉家的客房。

  兩人離開後,圍繞在院子附近的一道道若有若無的視線也隨之消失。

  大約十分鐘後,房門又被打開,路明非像是出來偷油的小鼠,探頭探腦向外掃了幾眼,見到院子裡空無一人,這才小心翼翼的從房門裡鑽出來,身後還背著那個銀色的手提箱,雨水順著手提箱流的一角流下來,打濕了他的鞋子。

  每走出一步,鞋尖都會帶起水珠,打濕鞋面,在庭院中留下一道道腳印水痕,接著很快被積水重新覆蓋。

  路明非沒有從正門離開,而是在院子裡繞了兩圈,從靠近側門的灌木叢中間找到一條縫隙翻了過去,站在房檐下等了一會兒,接著就聽到腳步聲響起。

  身穿黑色風衣的千穗理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她也舉著一把黑色雨傘從側面小路上走來,沖路明非點點頭,兩人便一同順著鋪滿青磚的小路向外走去。

  經過停車場的時候,一輛黑色麵包車閃了閃車燈,兩人迅速鑽進去,然後關上車門。

  車裡很安靜,只能聽到雨珠嘩啦啦拍打頂棚的聲音,雨水拍打在車窗上形成一道道蜿蜒的白色水痕,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穿著黑色武士服的伊藤拓真坐在駕駛位,后座是臉上蒙著黑紗的紅髮女孩,兩人均是一言不發,車裡安靜得能聽到呼吸聲和自己的心跳聲。

  路明非怎麼也沒想到,伊藤拓真果然神通廣大,竟然能在不知不覺中將上杉家主給弄進車裡且沒有被她的那些護衛和盯梢者發現,雖然這是他們商量好的手段,打一個回馬槍,但伊藤拓真能做得如此乾淨利落還是令人驚訝。

  但轉眼間他就想到,繪梨衣的貼身護衛松井美莎是伊藤拓真的老相好,這兩人之間不清不楚的肯定有問題,想必伊藤拓真就是從松井美莎那邊下手的。

  這時伊藤拓真已經開始發動引擎,麵包車緩緩駛出停車場,因為車窗上貼著的家徽標誌而沒有受到阻攔,沿蜿蜒的山路下行,一路上經過了不少蛇岐八家安置在路邊的崗哨。

  「停下!」

  路邊兩名身穿黑色風衣佩刀的男人忽然冷不丁竄出來,嚇了路明非一跳。

  車內眾人都是一驚,就連繪梨衣也悄悄縮到座位後邊不敢露頭。

  伊藤拓真卻不急不躁,冷靜地放下車窗,露出他的臉。

  「有事嗎?」

  「伊藤大人!」那位佩刀武士似乎吃了一驚,「這麼晚了您要出去嗎?」

  「去找一位朋友敘敘舊。」

  「您慢走,路上小心。」

  武士卻沒有多問,恭敬地低下頭。

  伊藤拓真面無表情,車窗緩緩合攏,麵包車繼續向前行駛。

  這一路上,但凡是有打算來盤查的,伊藤拓真就放下車窗,露出臉來,這張臉竟然是絕佳的通行證,很多人都尊敬地對他行禮招呼,沒有一個敢上前刁難或者朝車窗里多看一眼的。

  日本人對規矩非常在意,尤其是蛇岐八家內,更是不敢有半點逾越規矩的舉止,這一點,倒是幫了他們很大的忙。

  一路走來,經過了十幾個崗哨,硬是沒有人發現蛇岐八家中最尊貴的黑道公主就坐在這輛看起來很不亮眼的麵包車裡。

  一路上路明非大氣也不敢出,千穗理也是表情不安,但伊藤拓真反倒是超出尋常的冷靜,臉上面無表情,似乎絲毫沒有半點拐走黑道公主的覺悟,反而有一種運送屍體送到殯儀館的冷漠感,仿佛路明非等人根本不是活人,而是躺在棺材中的屍體一樣。

  等到麵包車有驚無險的駛出本家的控制範圍,千穗理才鬆了口氣:

  「多謝伊藤師兄了。」

  「不用客氣。」伊藤拓真臉色平淡,「反正繪梨衣又不是第一次逃出來,只不過這一次,她要去的地方很遠而已。」

  說到這裡,路明非才苦著臉看向繪梨衣:「你真的要跟我們一起走嗎?你知道南極有多遠嗎?」

  繪梨衣摘下面罩,然後拿出她的小本子和筆,刷刷寫道:

  「越遠越好!」

  看到這四個字,路明非感覺腦袋嗡嗡響。

  繪梨衣就像是一個處於叛逆期的少女,時刻都想著離家出走,而且還要走得越遠越好,這簡直不像是黑道公主,反而像是被囚禁了很久的囚犯,迫不及待想要越獄離開……

  囚犯嗎?路明非心頭忽然一震,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位上杉家主好像確實是蛇岐八家的囚犯。

  她平時根本無法離開本家,不管幹什麼都有貼身護衛跟隨監視,硬要說的話,對她來說,整個本家或許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囚牢——雖然表面上她可以去任何地方,但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或許就像是一個可以隨意放風的監獄廣場,她可以在這個區域內自由活動,但卻永遠不能去看看外面真正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千穗理考慮的問題似乎更多,她看了伊藤拓真一眼:「師兄,繪梨衣的身體情況……」

  「沒事,我帶了一些補給品和藥品,還有一些血清放在後備箱裡,到時候可以一起帶上飛機。」

  伊藤拓真淡淡道。

  「師兄,後面的計劃是?」千穗理輕聲詢問道。

  「這次我會跟你們一起離開。」

  伊藤拓真臉色平靜,「我有一個朋友,他有私人飛機,我們從羽田機場起飛,直接飛向蓬塔阿雷納斯,在那裡轉機,然後直接飛往喬治王島。整條路線有上萬公里,大約需要在飛機上待一天多的時間,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師兄也要一起走嗎?」千穗理有些吃驚。

  「你以為這次我把上杉家主偷偷帶出來之後,還能直接回去嗎?」

  伊藤拓真冷笑一聲。

  「這個……」路明非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千穗理也咳嗽了一聲,感覺有些尷尬。

  據說繪梨衣最遠的一次離家出走也沒有離開過東京。

  而這一次,伊藤拓真卻直接要帶她到世界的最南端,可以說是膽大包天,甚至有些大逆不道,要是被源稚生或者大家長發現,估計直接就會被敲打進水泥樁里變成乾屍吧。

  按照兩人之前的打算,他們本來只想著請伊藤拓真悄悄送他們離開東京,然後再找社團的朋友們商量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卻沒想到,路明非平白惹來了上杉家主,而伊藤拓真卻也格外給力,不僅買通了繪梨衣身邊的松井美莎,而且還要送佛送到西,一路將他們直接送到南極。

  而且看樣子,伊藤拓真自己也不打算留在東京,反倒是有點豁出去什麼都不在乎的意味。

  「師兄,你為什麼要幫我們做到這個地步?」路明非心頭疑惑,便直接問了出來。

  「我不是在幫你,而是在幫上杉家主和千穗理。」伊藤拓真依舊一臉冷淡,對路明非愛答不理。

  「哦。」

  路明非臉色訕訕,但心裡的異樣感稍微消失了一些。

  最近身邊發生的事情太多太亂,經歷過上次在溫泉館粉川鈴音被『自殺』的那件事之後,路明非對身邊發生的很多現象都不再是走馬觀花,而是想要了解清楚背後的道理。

  在他的感覺中,繪梨衣想要離家出走這件事是有跡可循的,因為她被困在本家這個『大監獄』里太久了,偶爾想要出來『放放風』也很正常。

  但伊藤拓真竟然會幫他們把繪梨衣這位黑道公主給拐走,而且還要一路護送他們到南極,這就難免令人覺得有點奇怪。

  路明非不太了解伊藤拓真,只知道他在幾年前放棄了天然理心流的繼承者位置,加入卡塞爾學院,然後又進入學生會成了紀律部長,而且和蛇岐八家內很多人都有同門之誼。

  除此之外,他對伊藤拓真的了解確實不算多。

  但聽到伊藤拓真的回答,他心裡反而鬆了口氣。

  這個解釋聽起來似乎還比較合理。

  車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不少,伊藤拓真臉色平淡,打開了車內的車載廣播,揚聲器里傳出了歡快的日語歌,這讓剛才緊張的氣氛舒緩了不少。

  路明非鬆了口氣,發現后座的繪梨衣臉上充滿了興奮,眼裡滿是喜悅之色,用手搭著車窗不停向外張望,似乎是第一次自由的見到這樣的景色。

  見到繪梨衣終於露出笑容,路明非也情不自禁覺得心裡的負罪感減輕了些,對於拐走這位黑道公主的行為,也多了幾分正義感。

  注意到路明非的目光,繪梨衣又拿出小本子,在上面寫道:

  「謝謝。」

  路明非心裡一暖,對繪梨衣露出一個笑容。

  雨夜中,麵包車飛馳在高速公路上,向機場的方向駛去。

  ……

  黑色直升機迎接著大雨起飛,外殼上印有蛇岐八家的家族標誌,圍繞上杉家飛了一圈,然後繼續拉高。雪白的光柱從直升機上照下來,在附近黑暗的區域中不停晃動,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們臉色難看,匆匆在雨中穿行。

  「大約五個小時前,伊藤拓真駕駛一輛黑色麵包車離開本家,與此同時失蹤的還有千穗理、路明非和繪梨衣小姐。」烏鴉說,「我們懷疑繪梨衣小姐偷偷跑上了那輛麵包車。」

  「如果沒有人協助,繪梨衣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跑上麵包車嗎?」源稚生冷笑一聲,「伊藤拓真,這人的行為舉止很不正常,回到本家後也總是神神秘秘的,整天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矢吹櫻站在側面,小心翼翼的問道:「伊藤拓真不是您的師兄嗎?」

  「沒錯,是師兄。」

  源稚生說,「但那是他退出天然理心流之前。你們難道不知道嗎?現在他是學生會的紀律部長,而學生會,基本上就相當於加圖索家族在學院裡養的狗!」

  矢吹櫻和烏鴉面面相覷,兩人都沒敢說話。

  換作平時,源稚生是不會對伊藤拓真和學生會做出這樣嚴重評價的,由此可見,現在少主的心情真的非常憤怒。

  果然是個妹控啊,矢吹櫻心想。

  「少主,繪梨衣小姐給您留的紙條看了嗎?」烏鴉問。

  「看了,她說出去玩幾天就自己回來,讓我不要去找她。」源稚生說。

  「那是繪梨衣小姐寫的嗎?」

  「是,我認得她的筆跡。」

  「您是擔心千穗理和路明非會對繪梨衣小姐做什麼?擔心她被劫持?」矢吹櫻問。

  「擔心?」源稚生搖頭,「不,千穗理從小陪繪梨衣長大,她一直將繪梨衣當親妹妹看待,自然不會傷害她,而路明非,我知道他很慫,借他幾個膽子也不敢碰繪梨衣。」

  「那您在擔心什麼?」矢吹櫻撓撓頭,「按照您這麼說,根本沒有人會威脅到繪梨衣啊?」

  「千穗理和路明非倒是可以放心,因為我能看透他們,但伊藤拓真我卻看不透,他離開東京這幾年,在外面都做了什麼誰知道?也許他早就成了秘黨的人。」

  源稚生黑著臉說。

  「這……」見到源稚生如此認真,矢吹櫻和烏鴉的表情都嚴肅起來,「難道伊藤拓真敢傷害小姐?如果那樣的話,我們一定將他碎屍萬段!」

  「且不說你們有沒有那個能力,我其實不擔心繪梨衣受傷,因為伊藤拓真沒有那個本事!但繪梨衣心思單純,如果被吸引到某種特殊的環境,藉助其他勢力,或者是人力難以抵禦的天災絕地,還是很有可能……」

  源稚生聲音沉沉地說。

  「我們明白了!絕對不會讓繪梨衣小姐離開東京!」

  ……

  然而這時候,路明非和千穗理還有繪梨衣已經進入羽田機場,從停機坪登上一架波音系列的私人飛機。

  沒有停留片刻,飛機徑直起飛,衝上天空後,以一種絕不停留的果決氣勢離開東京筆直向南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