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陸俊的心咯噔一跳。
「你的意思是說,拜倫可能會被直接殺死?」
他這才意識到,這裡並非是龍淵,而是卡塞爾學院。
兩者處理事情的方式可能會完全不同。
他很清楚,施耐德教授和校長都屬於鐵血屠龍派,和龍類不共戴天。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阿爾莎點了點頭,她咬著嘴唇,「像拜倫這種情況,我以前也聽說過,結果就是直接被殺,或者被送到實驗室里解剖、試驗……總之結局都很慘,幾乎沒有活下來的。」
陸俊捏緊了手指。
怎麼會這樣……
現在情況真的很棘手。
他放下手機,看了阿爾莎一眼:「那你有什麼想法?就這麼放著不管,直接隱瞞下去?」
他指了指旁邊倒地的無頭屍體:「那這具屍體怎麼處理?」
「我覺得……」阿爾莎轉頭看了眼那具屍體,還有在草坪上濺開的鮮血,也深深吸了口氣,滿臉猶豫,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拜倫忽然道:「你們不用糾結,對這種結局,我有心理準備。」
「什麼?」
陸俊轉頭,旁邊的拜倫臉色蒼白,但眼神鎮定:「你們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我畢竟還算是道格拉斯家族的繼承人,教授他們應該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不!絕對不行!」阿爾莎的反應超出陸俊的意料,她尖聲道:「秘黨才不管你是什麼人,尤其是施耐德教授,只要看到龍類,基本上是毫無疑問的直接處死,而且道格拉斯家族遠在天邊,在學院內根本沒有話語權!」
她也出身混血種家族,似乎知道一些隱秘,才會對拜倫的話如此激動。
拜倫眼神默然,低下了頭。
陸俊眨了眨眼睛。
說實話,眼下的情況真的非常複雜,而且突如其來,讓他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目前,他有兩個選擇。
一是將拜倫送到施耐德教授手裡,然後甩手不管,他被殺,或者被解剖,都跟陸俊沒有關係。
二是想辦法將這件事隱瞞下來,但這些血跡和無頭屍體,還有拜倫和阿爾莎受到的傷又該如何解釋?
第一種情況看上去是最合理的選擇,但這是在陸俊與拜倫絲毫沒有感情的情況下才會做出的決定。
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拜倫已經毫無疑問成為他的朋友,成為龍淵社團的一員——他平時不僅積極參與活動,而且還把自己的『零花錢』貢獻出來給社團當經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元老』級別的成員。
再加上拜倫在擂台賽的表現,還有他剛才捨身幫阿爾莎擋子彈的反應,都證明拜倫是毫無疑問可以信任的生死兄弟。
但問題就在於,拜倫被龍類附身,這也是事實。
陸俊不敢確定下一次拜倫失去控制時,會不會傷害社團的其他朋友,或者是學院的其他同學,甚至是無辜的普通人。
這就讓他陷入了兩難境地。
沉默。
氣氛忽然安靜下來。
陸俊站在原地,半閉著眼睛,像是在思考。
阿爾莎擔憂的看了眼陸俊,又看了眼拜倫。
她此刻的內心裡也是宛如火燒一般難受。
拜倫被龍類附體是不假,但他剛才也確實捨身救了她的命,而且他一直都表現得非常理智沉穩,這就讓她心中產生了『一定要救下他』的想法。
但冷靜下來思考,她也很清楚,這個最終決定權,還是在陸俊的手上。
萬一未來拜倫再次失控傷害到了其他人,那麼最終陸俊和阿爾莎都要為此負責。
現在如果猶豫,那以後要承擔的,可能就是數十條生命,甚至更多。
風吹過湖面,輕拂綠草。
四周一片安靜,偶爾能聽到幾聲鳥叫。
這幾秒鐘感覺像是幾天那麼漫長,終於,陸俊睜開眼睛,似乎做出了決定。
他直接看向拜倫問道:「你剛才說你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和腦袋裡的另外一個人格或者意志鬥爭,能不能具體解釋一下?大概是什麼樣的感覺?」
拜倫一愣,「為什麼要問這個?」
陸俊道:「你回答就行。」
拜倫思索片刻說道:「大概就像是司機和副駕駛位的乘客吵架吧。我是司機,另外一個坐在副駕駛上,想要搶奪我的方向盤,但我們中間有一個隔板,想要通過這個隔板轉動方向盤,必須要經過我的允許。」
陸俊眼睛轉了轉,「那你如果意外昏迷,或者瀕臨死亡時,這個隔板就會失去作用?」
「大概是這樣。」拜倫點點頭,「但只要我不允許,他絕對無法控制我的身體。如果我選擇玉石俱焚,他大概也會死。」
陸俊深吸一口氣,再度環顧四周,只見四面一片安靜,視野範圍內除了人工湖上的幾隻鴨子外再沒有任何人出現。
這還真是個偏僻的地方。
連攝像頭都沒有。
他猶豫了下:「那你能自動放下隔板嗎?如果它操縱了你的身體,你能再次搶回來嗎?就像我剛來的時候那樣。」
「應該沒問題。」拜倫猶豫了一下,「我也是最近兩天才發現這一點的。」
「那你來展示一下。」陸俊眯起眼睛,「你讓它出來,然後再放下隔板,恢復意識,如果我確定你能控制自己的身體,那這件事我來想辦法解決!」
「好!」
拜倫目光中露出幾分感動幾分驚訝,「那我會試著讓它控制身體幾秒鐘,然後才奪回控制權。」
他正色道:「只要我意識清醒,它絕對不可能一直霸占我的身體!」
「來吧。」
陸俊沒有廢話,緩緩後退半步,緊盯著拜倫,同時將身後的阿爾莎護在背後。
拜倫被龍類附體這件事,說複雜也複雜,但說簡單也簡單。
雖然陸俊不清楚那個龍類是怎麼附體在拜倫身上,又是以什麼方式寄生或者寄居在他體內,但他也不需要完全搞清楚其中的原理。
只要拜倫能證明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並且一直保持人類的意識清醒,那陸俊就可以信任他。
但萬一拜倫無法控制身體,或者出現這種趨勢和傾向,那就算阿爾莎再怎麼不願意再怎麼傷心,他也要將拜倫交給施耐德教授!
忽然,拜倫的眼眸再度泛起燦金色,他猛地轉頭,死死盯著陸俊,口中再度念誦出不知名的龍文。
那聲音威嚴,古樸,鋪天蓋地的威壓宛如海嘯般傾倒而來!
「你們……都要死!」
那龍類臉色深沉,緩緩舉起一根食指,剎那間,宛如旋渦般恐怖的能量以他為中心匯聚。
同時,拜倫身體上的傷口也迅速恢復,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如此,那龍類,似乎還掌握著某種迅速修復身體的言靈。
如果換成是普通混血種,此刻恐怕早就嚇得跪伏在地上等待死亡了。
可對面是陸俊。
他表情沉穩,對龍類釋放出的威壓無動於衷。
畢竟這種感覺,其實也就和約翰·內森給他的威脅感差不多。
雖然挺硬,但還不夠硬!
「這傢伙果然是純血龍類,操縱元素的能力遠遠超過普通龍類,它甚至能同時使用兩種言靈!」
陸俊瞳孔收縮。
寄生在拜倫腦袋裡的這傢伙,不會是青銅與火之王諾頓的兒子或者孫子吧?
龍王的兒子……那不就是王子嗎?
拜倫的腦袋裡有一位王子?
他手中緊握戰錘,身體四周的領域擴散,將拜倫整個包裹進去,為了不泄露這裡的能量波動,陸俊刻意一直在注意周圍的動靜,幫助拜倫掩蓋言靈的波動,以免引起副校長或其他人的注意。
不過,隨著『拜倫』指尖能量匯聚到頂點,陸俊想要遮掩下去,也很吃力。
但就在『他』食指尖端的能量匯聚道一定程度時,忽然明亮的黃金瞳緩緩熄滅,出現了一絲人類智慧的靈光,那種嗜血暴虐的感覺消失,食指尖端匯集的能量波動也如同霧散般消失。
鋪天蓋地的威壓如潮水般退去。
他緩緩放下食指,甩了下胳膊,驚訝的用手按了按胸膛的傷口,或者說,原來是傷口的位置。
此刻已經恢復如初,找不到一點傷疤。
「我……它做了什麼?」
拜倫眼神驚訝,似乎恢復了正常,對陸俊問道。
「它在試圖攻擊我們的同時,幫你順手恢復了所有傷勢。」
陸俊抿了抿嘴唇,眼神里透露出一絲喜色。
按照當前的情況看來,拜倫確實沒說假話,他確實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雖然不知道那個龍類是如何隱藏在他體內的,那既然拜倫能夠操控自己的身體,那他就是陸俊的朋友,也是龍淵社團的成員,也就是自己人!
那麼現在,選擇就明確了!
哪裡有不幫自己人的道理?更別說拜倫剛才還救了阿爾莎的命!
「我……真的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拜倫臉上也不可避免的多出了幾分興奮。
這是最近幾天他首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因為陸俊願意信任他!即使他被龍類附身,陸俊和阿爾莎也沒有拋棄他,還願意為他承擔風險隱瞞下去!
如果他當初選擇加入學生會或者獅心會的話,現在恐怕已經躺在解剖台上被電鑽鑽開腦殼了吧……
這讓拜倫心中充滿感動和慶幸。
感動自己能被朋友信任,慶幸自己遇到了陸俊這樣的朋友!
「既然如此,那麼你被附體的事情,我決定不告訴施耐德教授或者校長。」
陸俊猶豫了下,沉思片刻:「現在需要考慮的,就是怎麼處理屍體。」
他眼珠轉了轉:「現在有兩種方法,你們覺得應該怎麼做?」
「兩種方法?」阿爾莎吃驚道。
她剛才也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但沒想到陸俊短短片刻就想好了解決方法。
你怎麼這麼熟練!
「第一種,我來毀屍滅跡,把這裡的所有痕跡清理掉;第二種,將這裡的事情上報給施耐德教授,但隱去拜倫被附體的事情,換一個講述的方法。」
陸俊與拜倫和阿爾莎對視一眼,心中立刻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