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不是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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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在催眠的末尾,富山雅史誘導性地問路明非:「那你是不是覺得,如果沒有了顧讖和楚子航,世界會更加輕鬆點兒?」

  如果路明非說是,那富山雅史就準備動手給他洗腦,把那倆鬼魂般的男人從他的記憶里洗掉。【Google搜索】

  但路明非久久地沉默著,富山雅史心中一動,原來那兩個男人的幻影對這個曾經懦弱的孩子真的很重要。

  他曾強行刪除過某人誤以為仍然活在世間的母親,那人在母親被刪除的時候,眼角不由自主地流下淚來。

  他正想著路明非莫不是也要流下淚來的時候,就見這小子噌得從催眠椅上蹦了起來,人還在夢裡槍已經掏了出來,吊著嗓子高喊誰他媽的刪除他的朋友他就跟誰玩命!

  「你去問了富山雅史教員,沒有去找校長嗎?那老狐狸吃的鹽比你吃的土都多。」諾諾問。

  路明非聽了很想吐槽,但他現在成長了,吐槽能忍就忍了。

  「去過了,那老傢伙在透光的天井下喝紅茶逗松鼠。」他撇撇嘴,「他說他從不認識叫顧讖和楚子航的人,這些年學院在中國找到的最有潛力的年輕人,就是我。」

  「那你聽完肯定激動壞了吧?」諾諾促狹道。

  路明非無語,但還是伸出手指,「就一點點。」

  其實他當時喝著溫熱的紅茶,卻覺得自己一寸一寸地涼了下去,血管里好像都泛起了冰渣。

  「我說我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就在這間辦公室里試著拔出七宗罪,楚子航拔刀的時候死死地攥著刀柄,手被上面的鱗片颳得都是血。」路明非說道:「但校長的記憶跟我不一樣,他說那晚他記得很清楚,泡的是大吉嶺產的紅茶,落葉把天窗都蓋滿了,風很大。」

  諾諾看著顧讖插嘴,「說的還挺唯美的。」

  顧讖點頭,「是校長的風格。」

  「喂,你倆在這默契什麼?」路明非氣惱,「還讓不讓人說了?」

  「繼續繼續!」諾諾趕緊說。

  路明非輕聲道:「他說了所有人在那晚坐的位置,連副校長拿皮帶抽芬格爾都說了,但老顧跟楚子航坐的椅子是空著的。」

  「那在你的記憶里,他拔出了幾把七宗罪?」諾諾指著顧讖。

  「不是我的記憶,是本來就發生過的事實!」路明非補充。

  「我當時放棄了,沒有拔刀。」顧讖說。

  諾諾緊接道:「害怕出醜?」

  顧讖未置可否。

  路明非權當沒看到兩人拌嘴,「我又問起加圖索家族那場彈劾校長的鬧劇,他說那場彈劾確實發生過,但沒有什麼對楚子航的血樣實驗,他們彈劾的理由是混亂的管理以及超支的預算。聽聽,如果只是因為錢的事兒,加圖索家族會直接發難嗎?」

  「有道理。」諾諾微微頷首,「校董們對老傢伙花錢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沒有殺招的話,加圖索家族是不會出手的。」

  「你還挺了解他們的。」路明非嘀咕道。

  「畢竟現在是加圖索家的新娘。」顧讖說。

  「要你說!」諾諾瞪他一眼,「而且是未來的新娘,現在還不是!」

  路明非覺得這倆人是在耍自己。

  「六旗遊樂園的事呢?」顧讖問:「你有問他嗎?」

  「問了,他說過山車是出了狀況,但不記得有什麼鋼件砸過來,楚子航沒有融化鋼鐵,你也沒有跳下去救漂亮學姐。」路明非聳聳肩,「他說是鰭狀制動器剎車之後,我們順利地回到了加速隧道。」

  「什麼漂亮學姐?」諾諾耳尖一支棱,「那時候我也在?我怎麼沒印象了?該不會我忘記的比校長還多吧?」

  路明非捂臉,「漂亮學姐是另一個人,這說來話長。」

  「少廢話,不會長話短說?」諾諾怒。

  「就是老顧的女朋友?」路明非試探著,帶點不確定。

  諾諾驚訝道:「這要按你的記憶來說,豈不是師生戀?」

  說著,她撞了撞顧讖的肩膀,「可以啊老男人,沒看出來啊。」

  聽到這個好似有些久遠的稱呼,顧讖跟路明非忽然有些恍惚。

  「可我真的不記得他倆了,側寫也沒用,什麼都沒看到。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態,需要的是一個精神科大夫或者女朋友!」

  諾諾綻妍一笑,「你就是太孤單寂寞冷了,少年。」

  「什麼鬼!」路明非無語,「你能嚴肅點嗎?現在這情況糟透了。」

  「精神分裂症而已啦,這種病最典型的症狀就是感知覺障礙。」諾諾稍稍正色,「簡單點說,就是會出現幻覺、幻視、幻聽什麼的。而且患上這種病的人特別偏執,會對幻覺堅信不疑。」

  路明非沉默片刻,「可我記得好多細節啊,跟他們一起做過的事,說過的話,都歷歷在目。」

  諾諾想了想,「你做過夢嗎?」

  「做過啊。」

  「多數的夢都是很模糊的,但有些夢卻出奇地真實,醒來後你能記住夢裡的許多細節,簡直就像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路明非忽然想起了路鳴澤。

  每次跟他見面都像是在夢境裡,但細節異常清楚,跟現實區分不開。

  「我在學生會有個很漂亮的秘書,叫伊莎貝爾,以前學生會有什麼事我都聽她的,我也覺得她好漂亮的,可出了這事之後,我覺得她變醜了,她說什麼我都不相信了。」路明非說道。

  諾諾呲著小白牙,笑容危險,「伊莎貝爾?凱撒說過好幾次的那個低年級的妞兒?你們這幫臭味相投的男人,莫非下作到連秘書都相互轉贈的地步了?」

  這種事也不稀奇,畢竟蘇軾那幫人連心愛的小妾都能送人呢。

  諾諾倒不是生氣,只是想緩和下氣氛,今晚的信息量有點大。

  「在所有人都覺得我有病的時候,我在想世界上是不是真有老顧跟師兄啊,他們就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裡等著人去救,可大家都把他們忘記了。」路明非抱著膝蓋,「還好老顧來了,那麼及時,讓我明白我沒有病,所有人都忘記了而我們沒有忘記。」

  諾諾踢了他一腳,「那你還喪個屁,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打起精神來啊。」

  「你說是吧?」她不無暗示地看向顧讖,顯然是想讓他說點什麼。

  畢竟按路明非的記憶來,那這倆人的關係可太鐵了,在腐女眼裡都能腦補出一部耽美劇了。

  「不對。」顧讖看向諾諾。

  「哪不對?」諾諾下意識開口,但馬上就怔住了。

  她張了張嘴,這時候才發覺好像的確忽視了某個點。

  「是了,老顧就在眼前啊!」路明非一捶手心,「什麼幻覺做夢的,跟我有共同經歷共同記憶的活生生的人,就在我們面前啊!」

  他作勢就要去擰諾諾的胳膊,好讓她知道疼,知道這不是在做夢。

  「我看你是欠打。」諾諾白他一眼,卻不禁打了個寒顫。

  以她的聰慧和洞察力,已經察覺到這件事的詭異了,不只是簡單的一個人或兩個人,恐怕是認識這兩個人的所有人,都出現了問題!前提是,路明非說的是真的,而不是故意找了個人來戲弄她。

  可是,路明非會騙她嗎?

  諾諾盯著路明非的眼睛,努力想從中看出什麼來,或者說她希望能看到什麼,比如惡作劇得逞後的竊喜,哪怕是洋洋得意或討好。但都沒有,她看到的只有悲傷,那樣沉重。

  至於身邊的男人,他始終平靜,一口一口地喝著紅酒,好像就算有山和海在眼前崩塌,他也不會因此動搖。

  「你倒是能坐得住。」諾諾輕哼。

  顧讖心裡也著急,但知道著急沒用,他本以為諾諾的側寫因其特殊性可以幫上忙,但現在看來,只能另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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