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生氣嗎?」
「沒有。Google搜索」
「那怎麼不笑?」
從電影院出來後,夏彌發現身邊之人總是昂著頭走路,拽倒是不拽的,就是感覺不想理自己的樣子,但這肯定是不可以的。
顧讖就雙手托腮,擠出一個笑容。
「快三十歲了,別賣萌。」夏彌扭頭走在前頭。
「二十八!」顧讖很難不急。
在年齡這方面,不光女人很在乎, 男人一樣數的很清楚。說什麼男人四十一枝花,那一定是40+的中年油膩男說的。每個人都想永遠十八歲,永遠是正青春。
夏彌附和著笑,「不是二十八,是十八,你比我還小行了吧?」
顧讖看她一眼,將還剩下三分之一的爆米花全都倒進了嘴裡,兩腮鼓得像松鼠,一顆都沒有蹦出來。
「...幼稚。」夏彌將爆米花桶用力丟進回收箱。
之後,在決定接下來去哪的時候,顧讖當先舉手,「回酒店吧,安靜,可以進行新生入學輔導。」
夏彌站在路沿石上,這樣就跟他差不多高,叉腰,說不。
「新生入學輔導,無非就是心理建設和講解摻雜了龍族之後的歷史。」她門兒清,「但這些我都知道,你當我在BJ的時候都幹嘛了?」
「不是照顧你哥哥嗎?」顧讖說。
「也不是24小時都在。」夏彌說道:「我讀了預科, 對這些理論和書上的東西背得滾瓜爛熟,不信我考考你。」
「你考我?」顧讖懵了,反客為主?
夏彌抬抬下巴,小臉認真,而陽光好像格外偏袒她,明明那樣燦爛,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卻總是溫柔的,她眼神倔強,好似必須聽她的一樣。
顧讖便說:「我可是教員,圖書館偶爾也會去,我讀了不少書的。」
「那我開始問了?」夏彌清了清嗓子。
「不用,我認輸。」顧讖很光棍,「但心理建設總該要的吧?比如你對龍族是一個什麼樣的態度...」
「當然是全都鯊了。」夏彌半點沒有猶豫,又好像,早就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顧讖怔了怔。
夏彌以為他沒聽清,一字一頓地說:「都殺了。」
女孩臉上笑容未減,逆著光,雙眸靈動,有種鄰家的溫煦, 就連說這樣殘酷的字眼都沒有情感的波動。
顧讖問出來, 「為什麼要殺了?」
夏彌理所當然地說:「我們要做的不就是屠龍嘛,虧你還是教員,立場這麼不堅定?」
兩個人明明都知道彼此的身份,卻都以為對方不知道,一個是存著試探的小心思,另一個則將心中的陰暗血淋淋地撕破,帶著殘忍展示給他看,也是在給自己看。
顧讖定定看著她的眼睛,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這個與以前比並沒有太多變化的女孩,卻讓他感到了陌生,鮮活地近乎冷血。
「去玩那個吧?」夏彌開口,順手一指。
顧讖回神,下意識看過去,那是不遠處的遊樂園,高聳的摩天輪映在少女的眼中。
……
六旗過山車遊樂園,這座主打『驚險刺激』的遊樂園裡,最多的就是過山車,天空中縱橫交叉的軌道上,飛馳著一列列鋼鐵飛車,尖叫聲此起彼伏。
而顧讖和夏彌正坐在這個遊樂園中大概最不驚險刺激的東西上--摩天輪。
這個慢悠悠的大傢伙花了15分鐘,才把他們的雙人座艙升到最高處。
顧讖抓著雙人座艙的護欄,眺望著陽光下的遊樂園,從這裡眺望出去,山形優美如少女的曲線,很是賞心悅目。
「美吧?」夏彌看了眼他因用力抓著護欄而泛白的指節,心中淡淡一笑。
從前明明站的最高,現在卻成了恐高的人,或許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麼諷刺,當你得到一些東西的時候,總要失去些什麼。
顧讖點點頭,「如果是傍晚的話,應該會更美。」
夏彌胳膊搭在窗口的欄杆上,下巴枕著小臂,開始想那個場景。夕陽落山,晚霞滿天,你站在高處,眺望遠處起伏的山巒,還有鬱鬱蔥蔥的密林,晚風吹拂,它們朝你揮手。
是很美,有種曠然的,又庸俗的美。
「你以前來過遊樂園嗎?」夏彌問:「坐過摩天輪嗎?」
「沒有。」顧讖搖頭。
「路明非應該喜歡遊樂園才對。」
「我跟他除了去網吧就是打電動,沒來過遊樂園。」
「一個人的時候呢?路過難道不想進去看看嗎?」夏彌充滿好奇。
顧讖也學著她的樣子,枕著胳膊,「我有時候很懶,沒那麼多耐性排隊,一分鐘是極限了。」
夏彌忽然想到了他們之前吃拉麵,他們在門口等了幾分鐘。
「其實我可想來遊樂園了。」她輕聲道:「以前我自己一個人偷偷來過遊樂園,但是沒意思。」
窗格的影子投在她柔軟的臉上,她的眼睛很深,睫毛輕眨,藏在陰影中看不清楚。
顧讖點點頭,「一個人是沒什麼意思。」
「你想聽聽我哥哥的事情嗎?」夏彌忽然問。
顧讖看過去,她仍在望著遠處,姿勢自始至終就沒有變過,如果轉過臉來,他們就是面對面。
他沒說話,夏彌就低聲,「你不想聽。」
她像是很淺地笑了下,說不清是什麼意味。
顧讖少見地有些緊張,他鬆了松握著欄杆的手,感覺都出了點汗。
「我只是覺得,會讓人難過的事情說出來的話,說的人可能會因為回想而再次回味難過。」他說道:「那如果是會讓你難過的事情,我聽了也會難過。」
夏彌緩慢地看過來,愣愣地,突然笑了,「你好會腦補,怎麼就難過了?」
顧讖抽出張濕巾擦著手,也跟著笑。
「你偶爾笑的時候,就像我哥哥。」夏彌盯著他的臉。
顧讖心跳漏了半拍。
然後就聽夏彌繼續道:「因為他是個傻子,你笑起來也好傻。」
「……」顧讖。
「他始終低著頭走路,因為那樣可以看到我的裙角,他老是牽著裙角跟我走。」夏彌平靜道:「有時候看著他,我希望他根本沒生下來,那樣就不必受那麼多的苦。」
顧讖默默坐在那裡,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只是在沉默的時候仿佛看到了那條漫長的小路,女孩穿著白色蕾絲邊的太陽裙走過,後邊跟著一個傻呵呵笑著的哥哥。
他動了動唇,忽然想抱抱她,在不知道怎樣才能安慰到對方的時候,無聲的擁抱是最好的安慰。
然後,就在他想要這麼做的時候,夏彌抬起手,輕輕拍了拍他的頭,笑靨溫柔地說:「做得好,最合格的聽眾。」
顧讖愣住了,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這麼一個人,摸著他的頭說他做得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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