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我們是正規機構

  「可以了。」

  廖忠緩緩抬起手中的對講機,「各位小朋友,心裡你們了……現在請回到指定地點集合吧……工作人員也就位,務必安全的將他們都送回自己去。」

  安排好一切後,廖忠繼續沉默的望著坐在草坪上渾身顫抖的蠱童。

  周圍的人正在離去,而蠱童也終於抬起了頭,她迷茫的看著周圍歡快的跑跳著離開的孩子們,又看了看不遠處靜靜的望著自己的男人,似乎是想要確認什麼。

  廖忠面無表情的站著。

  他似乎能夠讀懂這個女孩此刻眼中的含義,大概是在像他提問:

  我也能夠……和他們一樣麼?

  可是他依舊沉默著沒有任何動作。

  因為這樣的問題不該由他回答。

  回答了的話,就相當於是命令,而一個健康健全的孩子是無拘無束的,他們根本不需要像任何人確認自己應該做什麼,正好相反……大人們才該配合他們的行動做出各種妥協。

  不是能不能……而是本就應該和他們一樣。

  廖忠沉默的望著迷茫的蠱童一言不發。

  蠱童……你在期待什麼?期待著如期而至的虐待麼?想必比起那個痛苦但一切都在預期之中的世界,這些不能理解的美好才讓你更加恐懼無所適從吧?你在期待我能把那個你認為正常的世界還給你麼?

  抱歉……我不能……

  砰——

  籃球在廖忠掌心下彈跳著。

  他翻轉手腕將球緩緩的朝著蠱童的方向拋過去。

  即使不會去描述,不懂怎麼去表達,你自己也應該體會到了吧?不正常的……是你自己啊!

  跨越它吧……跨越心中的恐懼,跨越那些雜碎在你心裡修築的高牆,你所認知的世界已經不存在,現在……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砰砰砰——

  籃球落在地上,滾落在蠱童懷中。

  她小心翼翼的抱起了面前的籃球,然後放下。

  又抱起,又放下。

  砰——

  砰——

  一次又一次沉悶的響聲似乎逐漸將她原本所在的殘酷世界敲碎。

  通過一次又一次的嘗試,她終於徹底相信了,原來這麼做不會『痛』。

  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她開始逐漸意識到,或許這才是正確的。

  她可以跑?

  可以。

  她可以跳?

  可以。

  她可以放聲吶喊!?

  當然也可以。

  咚——

  籃球被重重的砸在地上。

  她抬起頭望著天空中的籃球,望著太陽,望著天空。

  淚水像是掙脫了枷鎖一般久違的從眼眶裡湧出。

  「哇啊啊啊啊——」

  伴隨著一聲嘶啞的啼哭聲,廖忠臉上浮現出溫和的笑容。

  他望著眼前的放聲嚎啕大哭的女孩,滿心欣慰。

  這是遲來了世間十幾年的啼哭聲,仿佛新生的嬰兒降臨世間。

  ············

  回到基地後,廖忠長舒了一口氣。

  藥仙會的人的確挺厲害的,封鎖一個人的後天行為簡單,但要封鎖一個人的本能就太難了。

  可他更勝一籌,成功的撕裂了這樣的封鎖。

  他認為蠱童身上最大的問題就是其被封鎖的天性,而現在這道封鎖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剩下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因為無論蠱童心中被築起了再堅固高牆,只要牆面出現裂縫,崩潰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之後他們要做的就只是著手治癒她身上的蠱毒還有重建她正常人的認知就能完美解決問題了。

  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為並且堅信的。

  而工作也似乎如同他料想的一樣進行的很順利。

  蠱童本身就是幾位優秀的苗子,畢竟能夠掌握複雜的蠱身之術就已經證明了她的智商不但沒有問題還很高,所以在學習關於『人類』的認知這件事上真的異常的順利。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幾乎不用廖忠操心,蠱童就很快掌握了人類的常識甚至很快就能夠和他們正常的交流。

  唯一剩下的問題似乎就只剩下她一身難纏的蠱毒了。

  「廖頭兒,多虧了蠱童……我們了解到了蠱術的本質。」

  某天,實驗室中研究員朝著廖忠匯報著對於蠱身之術的研究情況,「蠱身之術的核心是以蠱童自身體內為巢穴培養蠱毒……這些蠱毒我們姑且將其稱之為『原始蠱』,然後蠱童通過不同的行炁法門把原始蠱轉化成現在已知的各種蠱毒……這大概就是蠱身聖童的能力了。這是從藥仙會哪裡繳獲的轉化各種蠱毒的行炁法門。」

  說著,研究員從白大褂里掏出了一枚u盤。

  廖忠接過u盤眉頭微微皺起:「可我現在要的並不是這樣的法門,而是解決蠱童身體問題的方法,你沒明白?」

  「這個……我當然明白……可是……」研究員聞言有些汗顏,「經過我們的研究,只要蠱童的內臟還在運作,原始蠱就會源源不斷的被製造出來……這種蠱以蠱童的炁為養分和動力,是去炁的話蠱毒就會瞬間失效……可問題是如果失去炁的話,人也會死。」

  「沒有別的方法了麼?」廖忠皺著眉頭問道。

  「有,摘除內臟。」研究員沉聲道,「但我不建議這樣做……雖然摘除掉內臟我們能夠勉強讓她活著,可這還不如死了……您要的一定也不是這種效果吧?」

  「廢話……」

  「至少現階段,我們沒有辦法治癒蠱童。」研究員無奈的給出這樣的結論。

  廖忠也感受到了研究員的無奈,也微微嘆了一口氣,他舉起周中的u盤凝視著:「所以唯一的方法只能讓她繼續作為蠱身聖童活著,而且還要繼續修煉這樣的法門是麼?」

  」

  「是的,只有她自身變得強大,才能活得更久,但……隨著修煉程度的加深,我們以後想要解決她身上的問題也會越來越困難。」

  「死結啊……」

  廖忠撓了撓頭,一陣頭痛。

  最後,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的他還是只能無奈的離開了研究所。

  還沒等他回到蠱童所在的房間,他的助理就上前迎接。

  「廖頭,怎麼這麼久了才過來啊?」

  「那邊的事情也多啊!蠱童感到情況咋樣?」

  「還是老樣子,至少從表面看她已經完全是個正常的孩子了,只要解決了身體上的問題應該就能恢復正常人的生活了。現在就能研究組那邊的結論呢。」

  「……」

  聽著看助理的話,廖忠陷入了沉默。

  問題就是她身上的問題根本沒辦法解決啊……

  雖然心裡這樣抱怨著,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將這樣的話說出來,好不容易將這個孩子糾正過來,還給了對方希望,怎麼能在這種時候潑一盆冷水呢?一定會有辦法的……現在不行,總有一天可以。

  「先不說這個,對了……那個女醫生現在怎麼樣了?」廖忠轉移話題問道。

  「因為對蠱童的身上的情況束手無策的緣故,風波命果然是和我們預想的一樣被破除了。」助理無奈的笑著,「現在已經安排她開始和其他人接觸了,目前為止情況很安定,和她接觸的人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突然間身體出現異常症狀。總之一切都和評估一致,我們已經開過會研究過了,只等您簽個字就差不多可以放她離開這裡了。」

  「行……」

  說著,眼前活動室的閥門緩緩打開,廖忠進入其中。

  此刻活動室里一如既往的響著籃球的聲音,但是打籃球的人員有了些許的變化,蠱童也加入了其中。

  「哈哈哈!尿褲襠的!你好歹也贏一回啊!連個丫頭都贏不過?」曾經長相猙獰的恐龍人已經接受這裡的治療逐漸恢復人形,他調侃地給場地中和蠱童一對一打單的陳俊彥加油打氣。

  「別站著說話不腰疼啊!你看她的體能像是人類麼?」陳俊彥一陣無語,雖然他自己身上也有異常,不過在體能上居然完全比不過這個看上去柔弱的女孩。

  但是按照這裡人的說法他不是對手似乎是正常的,畢竟他只是後天變異意外獲得了特異能力的人,而眼前這個丫頭好像是練了什麼叫『炁』的玩意兒。

  廖忠看著幾人打球的樣子並沒有去打擾,而是繞開他們坐在了一旁的長凳上,此刻那位被判斷有『風波命』命格的女醫生正沉默的坐在那裡懷疑人生。

  「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女醫生對廖忠的話毫無反應。

  「你可以回家了。」雖然對方沒什麼反應,但廖忠還是盡職的傳達著。

  「回家麼……」聽見這個詞彙,女醫生臉上浮現出無奈的笑容。

  她看了看眼前的三人,一個是正在加油助威的『恐龍人』,雖然對方已經有了恢復的趨勢,但不管怎麼看都還是有些猙獰,還有場地中看上去像是普通女孩但卻被這些人稱為蠱身聖童而且讓她經歷了『失敗』的女孩,以及此刻正使用著詭異的能力取巧贏了這個女孩的男孩……

  總之,她在這裡遇見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要不你們還是先給我洗個腦什麼的再放我走吧?」

  她有些無奈的開玩笑道。

  「說什麼呢,我們這可是正規機構。」廖忠翻了翻白眼。

  「唉?少來啦,我知道你們這裡肯定有那種……就是那種電視電影裡演的那種邪惡組織要抹去受害人被迫害的記憶的招!對我用用唄?」

  「都說了我們是正規機構!」廖忠撇嘴,「沒有那種東西!有也不會對你用!死心吧!」

  「唉……」女醫生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你說你們啊……給我弄到這兒來簡直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啊!什麼炁啊,風波命啊……三觀都給我震碎得七零八落的了,現在一句話就說要讓我回去正常的世界像個沒事兒一樣生活?你覺得這現實麼……」

  「呵呵……這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

  「你們就不怕我出去告訴別人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麼?」

  「告訴就告訴唄,那樣只會讓人認為你是個神經病。」廖忠像個無賴一樣笑著,「而且你出去之後我們會派人盯著你,你要是不想惹麻煩的話最好就不要這麼做。」

  「嘖。你們這幫傢伙還真是蠻橫啊……」女醫生一陣無語。

  「不蠻橫的話……又怎麼能對所有人都負責呢?」廖忠語氣中透著些許的無奈,「我們要維護的可是整個世界的平衡,不用點強硬的手段是行不通的。」

  「但是……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女醫生微眯著眼睛望向籃球場中活躍的嬌小身形,「我來到這裡之後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廖忠有些疑惑。

  「人力是有極限的,就像我自認為世上不會有能夠難倒我的手術依舊對那個丫頭身上的情況束手無策一樣……還有啊……」女醫生語氣顯得有些慵懶,「你們的決策有些太過自以為是了……不論是對我還是對他們,除非你能派人一輩子盯著我,否則萬一出現問題了,你準備怎麼做?」

  「……」

  面對身邊之人仿佛靈魂拷問一般的問題,廖忠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

  但遺憾的是他思索的一陣依舊沒能得出滿意的答案,最後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你說得或許是對的……但就像你自己說的意義,人力是有極限的,對於力不所能及的事情……我們能做的只有祈禱,祈禱在某一天……一切都會變好。」

  這一刻,廖忠自己似乎也發現了自己此刻的想法有些問題。

  他最近似乎總是在試圖讓自己相信會有美好的未來,實際上這樣的想法很愚蠢,明明已經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居然還會相信『希望』或是『奇蹟』。

  可是……似乎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方法了。

  「也對……」

  女醫生起身,笑著拍了拍坐得有些褶皺的褲子:「我們怎麼能肯定……這個世界以後不會變得更好呢?我好像也是因為這樣相信著……才會選擇拿起手術刀。祝你們好運吧……同志。」

  「同志麼……」廖忠望著離開活動室的背影,呵呵笑了笑。

  他也緩緩起身,目光變得更加堅定了些。

  醫生的使命是幫助病人,軍人的使命是保家衛國,大人的使命是讓孩子能笑著成長,或許聽上去截然不同,但目的實際上都是一樣的——為了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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