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溫水斬黑龍
那幅畫中，天空是鐵青色混合著火焰的顏色。
唯一的一株巨樹矗立著，已經枯死的樹枝向四面八方延伸，織成一張密網，支撐住皸裂的天空。
荒原上枯骨滿地，黑色的巨獸正從骨骸堆的深處騰起，雙翼掛滿骷髏，張開巨大的膜翼，仰天吐出黑色的火焰。
——龍。
在楚子航看見這那黑色巨獸的第一眼，他居然覺得自己能聽見那巨獸的嘶吼。
那點綴龍眸的耀眼金色被陽光映照著，恐怖的威壓就像潮水般向他撲面而來，讓他心中無法抑制地生出了恐懼之情。
但在這時，楚子航沒來由地感受到一股寒意，在驅散內心恐懼的同時也打了個冷顫。
好像有一頭酣睡的怪物睜開了幽深的深藍雙眸。
楚子航的瞳孔逐漸放大，眼球也緩緩地轉向身旁。
但那道身影已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那不加掩蓋的滔天殺機，仿佛將他帶回了那片永夜不明的暴雨颱風夜。
一個呼吸之間，在三人的眼中，那道身影化為了一片陰影中的黑霧殘影。
一股憎惡和恨意仿佛從無比遙遠的地方將他們吞噬，在那恐怖的氣勢之下，他們連呼吸的力量都失去了！
咔！呲！！
下一刻，火星如煙花般在車廂中迸射而出，耳中是直入靈魂一般的徹骨爆鳴，刀劍鋒口摩擦的聲音尖銳而刺耳。
伴隨著那道清脆的布帛撕裂聲傳來，三人的腦海中仿佛迴蕩著悽厲和不甘的嘶吼。
眼前已經不再是枯骨滿地的荒原了，不再是遮蔽天空、吞吐火焰的黑龍。
而是一片無比浩瀚的冰原，素白微藍的冰層覆蓋了那直刺天空的高山，天空化為濃郁如血的紅色。
就在那座冰峰的高巔之上，畫上的那隻黑龍沉寂伏身，那雙遮天膜翼無力地垂下，濃腥的血染紅了整座冰峰。
祂的血像岩漿一樣流淌著，染紅了整座山，融化了冰雪，帶著血色的水汽升上天空，變成暗紅色的雲，降下鮮紅的雨。
黑龍之王·尼德霍格，龍族之神，黑色的皇帝，萬物的終焉，世界的毀滅，它的名字意為『絕望』。
——有人以尖利的爪牙斬下祂的頭顱並將其屍體永生永世地釘死在那座高山之上。
此時此刻，整個車廂都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直到，那沉重的半幅畫像「哐當」一聲落下，才打破了車廂內詭異的靜謐。
「我的……上帝啊！」不信教的曼施坦因聲音顫抖。
芬格爾的臉皮瘋狂顫動著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似乎是想看自己的雞窩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
狗屎！
剛剛那一刀是從他面前斬過去的！
連帶著桌子一起噶成兩半，切口平滑得不帶絲毫木茬。
看得出來，揮出這一刀的人，冷酷得像是工廠里切割豬肉的機器。
對於男人來說，最高榮譽的讚賞有哪些？
爹！
這個是幾千年的文化傳承，所以第一的位置無法撼動。
其次……
「臥……槽。」芬格爾的臉色都漲得通紅，對那位爺豎起大拇指驚嘆：「牛逼啊！」
其次，便是來自男人對同性的「臥槽，牛逼」了。
罪魁禍首早已板著臉坐回了位置上，滿臉「我是一個無辜路人」的表情。
但那柄黑色長刀就插在實木的桌邊，木屑像是皮肉一般從紅色的桌漆下翻湧而出，足以見得刀刃的鋒銳。
「……江，守，雲！」曼施坦因光亮的額頭青筋跳動，心中驚懼散去之後變成了憤怒，「你在，幹什麼？！！」
幾個字從他口中說出，就好似一聲雷霆炸響，在車廂內迴蕩著，振聾發聵！
「咳咳，曼施坦因教授，先別生氣，氣壞身體就不好了。」芬格爾一個激靈，連忙撫了撫他的後背，「說不定，說不定是有原因呢？」
原因？什麼原因能讓他做出這種事情？！
他看了眼已經失去威勢的畫像，又黑著一張臉扭頭看向江守雲。
太過分了，簡直太過分了！
對方的實力確實能夠擔當得起「S」級評價。
可是，對方做出的事情，已經徹底打破了他的忍耐度！
拔刀，揮刀，斬斷鍊金物品，動作乾淨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從來！從來沒有哪個學生膽子大到，敢在他的面前做出這種事情！
甚至，曼施坦因根本就沒想到有人敢這麼做！
「……呼！「
儘管心中滿是驚懼和憤怒，但他還是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怒火沉聲問道：「江守雲，告訴我，為什麼？」
「如果，我是說如果。」江守雲乖巧地舉起手來，「如果我說，我不是故意的，您信嗎？」
啪啪啪！！
「信！必須信啊！」芬格爾拍著蒲扇似的大手，為這精彩絕倫的藉口喝彩。
他摸了摸江守雲面前的水杯，讚嘆道：「師弟，這水還是溫的，溫水斬黑龍啊。」
曼施坦因臉皮一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滾！別逼我罵你！」
芬格爾立刻捂住嘴，小雞啄米地點著頭。
但是等曼施坦因轉過頭去，他又給江守雲豎起大拇指，又開始狗里狗氣地遞眼色。
好在，經過他這麼一通插科打諢，車廂內的氣氛也變得輕鬆不少。
「抱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江守雲撓了撓頭，嘆氣道：「就是，我一看到您掀開的那幅畫像，心裡就莫名湧出一股憎恨，然後……嗯，我沒控制住自己。」
曼施坦因緊緊盯著他的表情，似乎想看出對方有沒有說謊。
但這樣盯了幾分鐘，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江守雲臉上只有毀壞對方財物的歉意，沒有一絲一毫因為說謊而產生的心虛。
因為，他說的確實是實話。
那種憎恨簡直是刻在骨子和血肉深處，幾乎不等他反應過來就下意識揮刀了。
如果不是中途回過神，及時收了九成九的力，那就不止現在這樣了。
簡直就像是，他一直以來，都在準備著揮出這一刀。
不是向那副畫像，而是向畫像上的那頭黑龍揮刀。
「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的。」
曼施坦因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閉著眼沉聲道：「幾乎每個新生入學都會看一眼，正常的反應，應該是被畫像的威勢衝擊才對。」
「不論是從你剛剛非正常的反應來說，還是從伱毀壞鍊金物品的行為來說，我都必須要向校長說明這些情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