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你以後想當警察嗎?
嘭!!
「喂!你幹什麼去?」
身旁的那道身影突然捂著嘴站起身跑了出去蔣閻從那句「縫娃娃」中回過神來急忙跟上。
出門就看見路明非手扶著牆,弓著腰在牆壁的角落裡乾嘔。
路明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幾張照片產生這麼大的反應。
明明他在幾個月前就已經近距離接觸過屍體甚至親手殺死過那些怪物。
而圖片終究是圖片,它不可能像近距離接觸現場那樣用視覺、觸覺和氣味傳達信息。
可是當他看到那些令人作嘔的照片時。
那些面色凝重的警員,醒目的警戒線,法醫們冰冷的器械,躺在血泊中的無皮屍體,還有帶著詭異笑容的塑料模特。
路明非甚至能夠嗅到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仿佛有某個不願觸及的部位被猛擊了一下。
好像被某種沉重的、黏黏的,帶著腥臭味的恐懼死死纏住。
那恐懼如不停偷笑的大蛇,在他的身體之中來回遊走,不時吐出信子,露出毒牙,在欣賞著他的驚恐與無助。
「我剛剛……看到了什麼……想一想……」路明非一邊俯身乾嘔,一邊在心裡催促自己。
「你沒事吧?」耳邊是蔣閻不耐煩的聲音。
路明非大口地喘著粗氣,感到胃裡空蕩蕩的,實在沒有什麼可吐的了,顫抖著勉強站起來,無力地斜靠在牆上。
蔣閻正皺眉捏著鼻子,把水瓶遞到他的面前。
咕嚕嚕!
從蔣閻手中接過半瓶水,喝了幾口在嘴裡轉了轉,吐出去用袖口擦了擦嘴,路明非下意識地開口道:「他,可能,很孤獨。」
「什麼?」蔣閻詫異地挑了挑眉頭。
「我感覺……」路明非微微抬頭,遲疑片刻後道,「他在享受這個過程,他想縫製出自己滿意的……玩偶?」
聞言,蔣閻愣了一下,旋即皺著眉頭,翻看起手中的卷宗。
幾個死者的死因都是機械性窒息,兇器應該都是類似於繩子的東西。
在死者的血液內發現了甲基三唑氯安定的成分,不出意外的話死者應該都是先被麻醉才被勒死。
死者的全身皮膚被剝掉,被剝掉的人皮像一件衣服一樣被「穿」在了擺放在死者身邊的塑料模特身上。
現場圖片顯示,死者身高接近170CM,對於那個塑料模特來講,人皮衣服完美遮住了軀幹、左右上臂和大腿等所有部位。
雖然從剝皮的手法來看兇手的技巧並不高明,但給模特「縫製」人皮衣服的針腳細密整齊,能看得出兇手在這個過程中確實細心且耐心……
「你有什麼依據嗎?」蔣閻抬頭看向路明非,問道,「有可能,兇手本身就是享受這個過程的瘋子。」
路明非捂著肚子,腦海中思緒流轉。
片刻後,他突然想起了什麼,組織著語言緩緩道:「如果是一個無法正常思考的瘋子,我想伱們現在已經抓到他了,不是嗎?」
沒有理會蔣閻突然一黑的臉色,路明非感覺自己的思維漸入佳境,繼續說道:「他一定是個相當聰明的傢伙,那麼他做這些事情就有目的。」
「他所作的行為都需要付出額外的時間、耐心、技能以及風險,這已經遠遠超出了逃避偵查的需要,我覺得只可能是兇手為了使自己獲得某種滿足。」
「你說的是……標記行為嗎?」蔣閻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路明非。
從以往的經驗以及現有案例來看,連環殺手在連續犯案的過程中,總會為了滿足心理或情感方面的某種需要而實施某一種特殊行為。
這種行為,往往被稱為犯罪人的「標記行為」。
辨別並分析標記行為對偵破連環殺人案件極為重要。
一來,這是併案分析的依據,二來,也是探求兇手作案動機的重要信息。
因為它總能很好地反映兇手潛在的人格、生活類型和經歷,能夠在犯罪人、被害人、現場三者的互動中找到相應的證據。
毫無疑問,兇手在作案的過程中,無論是剝皮做成風箏,還是給塑料模特穿上,看上去都不是一種巧合的結果。
蔣閻本來是將其理解為一種挑釁行為的,但是現在看來面前這小子說的也有可能。
「你這個想法還算……不錯。」
思索片刻,雖然沒有選擇直接相信,但蔣閻還是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仿佛審視般地盯著他看了幾秒鐘,鼓勵道:「考沒考慮過上警校然後做個刑警?」
這小子雖然看上去沒精打采的,但身體素質和身手確實還不錯,而且不像看上去那麼呆呆傻傻。
最重要的是,他骨子裡是有正義感和同理心的,這在蔣閻看來才是刑警最重要的東西。
而聽到蔣閻的話,路明非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堅決地說道:「沒有,我可沒想那麼多。」
蔣閻討了個沒趣,悻悻地收回了手,嘀咕道:「臭小子,你會後悔的。」
說到這裡,突然頓了頓,他忍不住問道:「你還有沒有其他的想法?」
「……沒有。」
路明非抬起頭,又低下頭,嘆了口氣,小聲說道:「蔣警官,我只是個普通學生,也只想做個普通的學生,最近這些事已經搞得我很煩,我想我幫不了你。」
蔣閻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笑道:「好吧好吧,是我強人所難了。」
說罷,他呼出一口氣,聳聳肩膀道:「很奇怪,我總有一種你能幫到我的感覺,呵呵,應該是我的錯覺。」
他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作了個「走吧」的手勢,然後走向校長室的方向。
路明非又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跟了上去。
一路上,蔣閻都沒有說話,路明非也一直沉默著,對路上那些好奇、猜疑、驚訝的目光視而不見,盯著自己的腳下眉頭緊鎖。
「我覺得……」冷不防,路明非突然開口了。
蔣閻頓時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全神貫注地盯著他:「什麼?」
「他可能……是一個孩子,高中生,女孩的可能性大一些。」路明非低著頭,自顧自地說著,「童年經歷和家庭情況不太好,平時甚至沒有什麼朋友……」
蔣閻盯著路明非,幾秒鐘後,見他沒有繼續說,便忍不住開口問道:「就這些嗎?」
「就這些。」路明非乾脆地回答,補充道,「我想你們應該不用我提醒他作案時間的規律吧?」
——被大霧籠罩的深夜,時間相隔一周左右。
蔣閻感覺有些失望,只有這樣一點模稜兩可的猜測,老實說,並不是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不過確實可以按照這個方向去試著進行走訪排查。
「就這麼一點資料和現場照片,還能看出啥……」路明非小聲嘀咕了什麼,「我感覺這個人……精神上有點問題,至於什麼問題,我不能肯定。」
蔣閻撇了撇嘴,傻子也能看出這兇手是個變態,要不然也不會用這種殺人手法。
「變態和精神障礙是兩回事!」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路明非下意識地說道,又急切地補充了一句,「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僅供參考。」
那就可以去附近的心理診療服務機構進行走訪調查。
蔣閻思索片刻,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路明非,笑道:「好吧,謝謝你了……如果你還有什麼想法的話,可以再聯繫我。」
「還是不要再聯繫了。」路明非搖了搖頭,直言道。
「還在生氣嗎?」蔣閻毫不在意地說道,「我承認沒有提前通知你,自己做得有點欠妥,不過我以為被全校表揚你會很高興呢。」
說罷,他又補充道:「我也是冒了風險的,局長知道了,非罵死我不可。」
「那我真是謝謝你啊。」
路明非撇了撇嘴,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不要試著說服我去做警察,我不會的,而且,如果我們再聯繫的話,就意味著又有人死了,對吧?」
聞言,蔣閻張了張嘴,但不等他開口,路明非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
明明已經入冬了,但這座城市卻突然下了一場雨。
雨絲化在燈里就像被剪斷的銀線,串著一盞盞高樓大廈的明燈,就像串珠的簾幕一樣掛在夜色里。
路明非撐著雨傘走到了公寓門口,走上樓梯才發現聲控燈又壞掉了。
黑暗中,透過窗戶看著夜幕下的城市,透過火光耀人的大樓林宇縫隙,可以看見遠處的大橋,如月般架在蕩漾的水流上,燈光在水鏡中化為稜角分明的白星。
但在路明非失神時,突然感覺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從腳邊飛快地跳過,一道迅疾的身影讓他直接嚇了一跳,一口水嗆在喉嚨里。
「咳咳!什麼鬼東西?!」
似乎是早上那幾張照片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還沒有散去,
路明非抓住了身後的竹劍,定睛向黑影的方向看去,卻見一隻黑白色的邊牧正蹲在那裡看著他。
一雙眼睛在月光映照下,泛著光亮顯得有些詭異。
路明非認出是最近把鄰居們搞得頭疼的搗蛋狗,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突然感覺又好氣又好笑。
真是神經過敏了。
這樣想著,他揮了揮拳頭,作勢要打它,卻沒想到它根本不怕,歪著小腦袋看著路明非,一副看二傻子的人性化眼神。
「嘿!你這傢伙……」
路明非頓時氣急,向著它跑了過去。
卻見一樓101房間的門突然開了,那隻狗子從門縫飛快地躥了進去。
「哎?」路明非趕忙頓住腳步,抬起頭一看卻愣了愣。
一道消瘦的身影就站在門口,在背光的陰影里看不清模樣。
「你這麼晚才回來啊?」那人一開口,路明非才認出來。
「謝婉。」路明非詫異了一下,下意識問道,「你居然和我住在同一棟?」
「真是抱歉啊,我存在感這麼低,今天才讓你知道。」謝婉一邊沒好氣地說著,一邊打開了門,不知道為什麼,路明非下意識打了個冷顫。
那隻邊牧就在她腳邊,蹲坐在地上看著他們。
房間裡的光照亮了樓梯,路明非也看到了她穿著睡衣的打扮,下意識就撇開了目光,似乎是為了掩飾什麼,輕咳兩聲開口道:「咳咳,抱歉啊,我不知道那是你的狗。」
「他叫小Q,是不是挺聰明的?」謝婉笑了笑,低頭看著那隻邊牧,眼中滿是憐愛,說道,「不過這孩子太淘氣了,給你們帶來不少麻煩,有時間我會登門道歉的。」
「是啊,只能說,不愧是邊牧。」路明非撓了撓頭,遲疑片刻,問道,「你家裡人讓你養狗嗎?」
「家裡人?」謝婉扭過頭來看向路明非,仿佛在思量著什麼,旋即笑道,「他們不介意的……」
說罷,她毫無徵兆地轉身離去,那隻邊牧見狀,也豎著尾巴,跟在主人身後。
咔嚓。
房門緩緩關上,路明非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向樓上走去,又下意識地扭頭向那扇緊閉的門望了一眼。
剛才謝婉看著那隻狗的眼神中,除了憐愛,似乎還有……惋惜?
………………
「咳咳!咳咳咳!!」
與之一門之隔,房間裡是壓抑不住的咳嗽聲,隨後就是無休止的嘔吐聲。
儘管身子彎成了弓形,儘管胃在劇烈地抽搐,卻只吐出幾口泛黃的液體,兩眼被淚水蒙住,但能感到鼻涕已經淌到了唇邊。
謝婉的左手扶著馬桶邊緣,右手狂亂地去抓旁邊的紙卷,狠狠地撕下一大塊,胡亂地在嘴邊抹了抹。
然後將其扔進馬桶里,按下開關,面無表情地看著菸頭和污穢的紙,旋轉著消失在下水道里。
「咳!」她勉強地站起身來,突然感覺眼前一陣暈眩,撐住了一旁的洗手池,浴室的鏡子倒映著頭髮紛亂、臉色蒼白的模樣,被冷汗濕透的頭髮沾在額頭上。
……家人。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的嘴角微微牽動。
鏡子裡的仿佛是另一個陌生的人。
她在說:你贏不了我的。
謝婉搖搖晃晃地走回客廳,最後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
房間裡門窗緊閉,厚厚的窗簾擋住了窗外的月光,只有牆角的一盞地燈亮著昏黃的光,屋內的空氣冰冷無比,
謝婉下意識抽了抽鼻子,屋子裡那股腐爛的味道,又讓她的臉色突然一白,急切地走向寫字檯,拉開下面的櫃門,把所有的東西一股腦都劃拉出來,才終於找到了一瓶空氣清新劑。
呲!呲呲!
一直噴,一直噴,直到再也噴不出一絲霧氣,濃重的檸檬味有點刺鼻,卻遮住了那股腐爛的臭味。
同時,一本書嘩啦啦地落在地上,大幅的人體解剖圖插頁展開。
謝婉的身子突然一軟,滑到了地上,冰冷的瓷磚一下將刺骨的寒意帶向全身。
她手臂顫抖著拿起了一旁的木盒子,打開後,露出無針注射器和僅剩的兩隻安瓿。
深紅色的液體在翻湧著,在陰影中泛著妖艷的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