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遊子吟（二合一）

  夜之城內傳來了陣陣騷動，這句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的確是一陣一陣的，然後還是騷動。

  只不過這一陣陣的波動就像是夜之城底下的火山噴發了一樣壯觀，別說是在大街上散步的居民了，就連整個建築群都隨之振動搖晃。

  路麟城的臉色幾乎是瞬間陰暗了下來。

  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談判破裂，而那個少女也終究不會成為他們的聖女，而是選擇了對抗的道路。

  從「由自己來嘗試說服藤丸立香」到「任由藤丸立香探索這個城市的根源」，這些做法都是奧丁告知他的，路麟城就像自己說過的那樣，真的只是一個跑腿之人。

  他沒有權利，也沒有野望。

  不想帶著人類榮華富貴，只是想要自己所愛之人能夠安穩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為什麼.

  為什麼她就不能夠理解呢？

  難道我們不是一邊的人嗎？難道她就這麼放不下那虛偽的同情同理心，一定要將整個世界拯救，為此甚至不惜賭上徹底毀滅的可能性嗎？

  儘管少女努力做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但她終究不是藤丸立香。

  她做完了一切，直到見面之前，她都以為自己會滿足自己的所作所為。

  那是一種沒由來的心慌。

  「雖然夜之城和我們必將成為敵人，但是也沒有必要現在開戰，在不了解對方戰力資源的情況下，完成任務目標要更加重要。」

  他和零是一起行動的，但是並不是和藤丸立香一樣直接前往鍊金陣的中心，而是作為「誘餌」，將這個城市監視的力量分散開來，自由行動。

  所以她必須成為那種她曾經討厭的家長，她要讓路明非活下去。

  仿佛，即將迫近的真相

  是那麼殘酷到令人想要移開眼鏡。

  ——

  「誒老闆你別跑啊！你先把我的烤豬肘子做完了！！」

  喬薇尼不想這樣。

  路明非的手指抹去杯壁上的水滴，他有些緊張，縮著腦袋。

  「不怎麼辦，去和藤丸立香回合，然後靠著她無敵的【言靈.神諭】想想辦法。」

  他想要說的話有很多，但最後還是吞進了肚子裡。

  「老道歉做什麼，你是我兒子又不是我廠里的員工。」

  夢幻與美好，那是孩子們唯一看得見的事物，而不是該死的生活。

  「去那個最高的塔那裡.」

  她不是恨自己。

  聲音帶著些許虛弱，諾諾逞強地擺擺手。

  路明非就那樣痴痴地看著自己母上大人，眼眶發顫。

  自己小時候的【滿足】，已經壞掉了。

  「.對不起。」

  在他面前，名為喬薇尼的女人喝了小口伏特加，低垂著腦袋說。

  只是【無】。

  沒有平等。

  並不是因為楚子航不相信自己的判斷，而是在這個隊伍中，明面上的領導者是藤丸立香，但是實際上計劃的核心卻是自己面前這個紅髮少女。

  「現在的要件是去和藤丸立香回合，只是我們兩個的話，周圍的七.九個敵人，我們未必應付地過來。」

  一切都結束了。

  而他也知道.

  戰爭開始了。

  「磊鍋撲街仔！都地震了還烤肘子！快跑啦！」

  如果那一瞬間的情感，滿足，能夠超越一生的總和

  那個時候做出的選擇，就絕非愚蠢。

  雖然說人的行為都來源於自我滿足，父母的所有行動的出發點也來源於自我認知，自我滿足，但客觀意義上來說，的確能夠提升孩子的個人水平，寬闊未來。

  都是一樣的。

  你不會有成噸的家產，你可以騙自己不在乎，但那是因為你沒享受過，你可以閉上眼睛，直到那些光鮮亮麗從新聞上刺透你的眼眶。

  方才也是，在藤丸立香藉口說要出去逛街的時候，她主動邀請楚子航這個在隊伍中戰力僅次於藤丸立香的人，也是為了保護自己這個弱女子的情況下，離開路麟城的家。

  老實說，她其實是沒有料想過現在這個畫面的。

  即便失去『生活』。

  但是，如果更進一步呢。

  城市的「蛇身」區域，芬格爾正扯著一個七旬老爺的袖子，試圖據理力爭自己的財產權利。

  「有什麼好怪的，怪——我明明拼了命，劃掉大半輩子，想要給你創造出一個能夠好好活下去的地方，給你買了房，幫你聯繫到了隔壁翠花的微信，忍著見不到兒子的痛苦好幾年，最後你來了半天就把這些全毀了？」

  而所謂的愛就是如此「愚蠢」，把別人的快樂當做自己的快樂。

  「哎人生總是充滿著缺陷，而過往的成就只需要失敗的一瞬就可以傾塌，實在是太不公平了.伱不覺得嗎，零妹妹？」

  而其它人——

  「大概是這個鍊金陣的問題不用管我。」

  但是沒有關係，自己為他準備好的，這個安全的避風港中，依舊會有他的位置，孩子還小，他可能暫時腦袋轉不過這個彎來，自己到時候會用人格修理拳幫助他找回丟失的母愛。

  因為對愛人的愛，對父母的愛，對孩子的愛，也都建立在自己的生命至上，當死去之時，一切便會煙消雲散。

  他會恨自己。

  他會不再把自己當娘。

  「通知軍務處，將所有在夜之城的『英靈』分配出去。」

  他閉上眼睛，輕聲地說。

  大部分人的一生不是來享福的，而是來看著，或者幫助別人享福的。

  路麟城打通電話，向這個城市的中樞下達指令。

  你甚至不會有影視作品那樣寬容包容你的父母，不會有一個願意和你交託背後的兄弟。

  但她所有的理論都建立在路明非是個幼稚的死小孩，這一點上。

  「明非。」

  到長大了，他們才會恍然發現。

  所以.為什麼父母會選擇抱住自己的孩子呢？

  尤其是教育水平高的父母，他們的的確確就是比你生出來的娃多活了幾十年，腦子又好使，收到過高等教育，在社會摸爬滾打，沒道理比幾歲的小孩還不懂事。

  「立香既然已經開始不加掩飾地放開信號，那麼大概率就是完成了這一次的任務目標——冰海銅柱的發現，既然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就只剩下脫離了。」

  他留戀的不再是詩和遠方，不是少年的傷痛和苦楚，而是切實地.想要站在誰的身邊，想要完成自我的滿足和成就。

  大概是因為.

  ——在那一刻所獲得的自我滿足，將孩子保護，將自己摯愛的珍寶守護的感動，已經超越了大腦的生存本能。

  但如果，如果這樣就是你成熟後，做出的，不會更改的答案

  即便這會傷害到你，傷害到我.

  但那時所獲得的滿足，一定會是最為醇美的甘露。

  「啊都是起步s級的混血種，真不知道奧丁到底給了多少補貼。」芬格爾搖頭晃腦地吐槽。

  留在路麟城家裡的只有路明非，作為牽制，也是為了.讓他有最後告別的時間。

  但是不對。

  這個城市建立在巨大的蛇形鍊金矩陣上，而「蛇身」部分則是繁華的商業街，也開著千奇百怪的美食，芬格爾將計就計吃了起來，從東街砍到西街，就差最後一家店就齊活了，結果人老闆卻已經跑路。

  「接下來怎麼做？」楚子航向陳墨瞳發問。

  不，更接近走出迦瑪帝國來到中州的感覺？

  當然，這很正常，象牙塔里的小娃娃哪裡知道畢業就失業的現實，哪裡知道大街上路過的花紋襯衫男可能今晚要在網吧安家，哪裡知道青年旅社裡的心酸合集，哪裡知道三和大神的放蕩不羈，哪裡知道自己長大後就算榨乾心血，把尊嚴，肉體，生命，靈魂，全部奉獻，也碰不到那些天之驕子腳上的塵埃，碰不到大闊少們SUV上優科豪馬輪胎里鑲嵌的泥土。

  他曾經遙不可及的領域，卻是這個城市裡頗為扎堆的精英怪。

  「去做你想做的事。」

  路麟城的眼睛微微閃爍，似乎有些猶豫。

  父母也好。

  當生死一線的瞬間，父母會抱住自己的孩子，將他們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那一瞬間的父母真的有好好思考過「值不值得嗎」？

  大概是沒有的吧.因為老實說——

  父母總會以為自己比孩子見到的更多，所以他們不厭其煩地說著『我這是為了你好』，惹惱自己的孩子——但這其實絕大多數情況下不會有錯。

  她回答地很快，仿佛早就預料到了現在的場景。

  她唯一沒有想過的是

  他成熟了。

  「媽管不動你了。」喬薇尼閉上了眼睛，猛地後仰，雙臂伸直拉伸放鬆。

  「媽」

  你不會有漂亮的媳婦，有也沒別人的漂亮，沒有別人的騷，甚至沒別人的多。

  我親愛的孩子。

  但，理所當然般，依舊不是黑王與人們的戰爭。

  世界上沒有什麼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首先，不要用那個名字叫我。」站在芬格爾身旁，零冰冷冷地說，「其次，我也不覺得沒有集齊美食街的積分卡是什麼值得傷感的事情。」

  而是又一次——

  「.你沒事吧，聲音.」

  他也能夠滿足了。

  那顫抖的肩膀，在自己面前哭泣的男孩。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那就去吧。」

  陳墨瞳捂著自己的頭，不知道為何看上去有些疲倦。

  她鬆一口氣，好像是嘆息，但又帶著些許縈繞的滿足。

  你的歡愉，於我而言

  便是一切。

  在進入這個城市的時候，她就已經警告過一行人，並且暗示藤丸立香給出指示。

  他忽然沒由來的看向自己的掌心。

  而他們的目標是.

  「除去陳墨瞳以及藤丸立香其餘一行人全部——」

  「.不論生死。」

  ——

  「要開始了」

  那.

  到底還算得上是衝動嗎？

  夜光在水光圓潤的表面滾動滑落，霓虹的色彩雜糅在小小的球內，就像是光的籠子困住了這片夜空。

  路麟城無法得到答案，他的經歷和世界觀不允許他認可少女的想法。

  但可惜的是，孩子們暢想的未來，偏偏建立在『生活』這個前提上。

  你甚至連自己最愛的，花費時間最長的遊戲，打得也不夠別人好。

  而是

  不需要自己了。

  無法再獲得新的感動。

  哎.

  有種玄幻小說里不小心換了個大陸的感覺。

  那裡的肌膚已經乾涸，就像是沒有水滋潤的樹皮，指節帶著老繭，一眼就能夠看出來是讀書人的手，掌心帶著黯淡的紅，能夠隱約感受到握緊時的溫度。

  總而言之，還沒有實戰試驗過自己的英靈強度的芬格爾表示很心慌。

  ——

  「.媽。」

  而是決絕。

  可能會死吧。

  甚至，無法再獲得痛苦的權利。

  夜之城的角落，楚子航和陳墨瞳躲在一個迴環的巷子裡，背靠著冰冷的牆面，看著周圍的人流逐漸被有序地遣散，心中大概有了定數。

  人類之間的戰爭。

  成熟的家長會知道僅僅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來說還不夠，還需要學會換位思考，學會從自己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下來，將視線放得和自己「鄙夷」的孩童一樣低，去看看他們的世界。

  孩子也好。

  她本以為，自己這消失的幾年裡，最大的敗筆可能就是錯過了自家孩子的青春。

  喬薇尼就像路明非嬸嬸說的那樣，是個雷厲風行，仿佛事事都壓人一頭的女人。

  可能會失敗。

  他可能對自己的理由不屑一顧。

  男孩猛地用袖子擦乾淨眼角的淚珠，看似放鬆地張開雙臂，震聲道。

  愛人也好。

  楚子航先是點頭，旋即忍不住開口問道。

  就是有著那麼甘美的味道。

  ——保存人類最後火種的，高貴的守護者。

  「.你會怪我嗎？」

  他將這個城市的守護者，稱作『英靈』。

  喬薇尼粗狂地嘆了口氣。

  她相信自己能夠教好自己的孩子，就算他再怎麼廢柴。

  陳墨瞳的【全知】雖然有著使用限制，但是基本上依舊是情報類言靈的巔峰。

  當她又一次交換彼此的視野，站在路明非的角度上看去時，已經不同了。

  黑王的誕生將會在路明非正值青春的時候發生，那樣的一生太短，她想給路明非一個完整的人生。

  老實說.她很害怕。

  自己的.孩子。

  看著手上的卡片，男人有些遺憾。

  那時候他們就會發現，自己所希望的未來，和孩子的不同。

  「媽！我愛死你了！來啵一個！」

  「你要再說屁話就不要走，給我滾出去。」

  「.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