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群龍的盛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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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群龍的盛宴(1)

  『他緩緩揭開箱蓋,聲音裡帶著神秘的誘惑,「神話般的武器……鍊金刀劍組合!」

  烏金色的銳光沿著箱蓋開啟的縫隙流動。路明非呆住了,他忽然覺得那箱子裡的東西是件活物,他能夠聽見裡面傳來了熟悉的呼吸聲。

  盒蓋打開,鍊金刀劍?七宗罪!好比故人重逢。』

  路明非睜開惺忪的睡眼,屋裡靜悄悄的。他把頭扭向一邊,楚子航睡過的那塊被單上平平整整,連點凹陷都沒有,而夏彌那邊被子迭得整整齊齊,好像根本不曾攤開過。

  「沒義氣。」他嘟囔。

  一大早這兩人出去玩了麼?連個招呼也不帶打的。他望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忽然想夏彌是不是對楚子航有點兒意思,說起來新生小美女和萬人仰慕卻始終光棍的面癱師兄還是很般配的,學術上還有共同語言,簡而言之就是都不說人話。不過如果要出去玩帶他一個也不多嘛,他雖一直是個燈泡,但很有自覺,是枚不胡亂閃亮的好燈泡,溫暖地照著旁邊的情侶。

  真安靜,好像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他一個人。

  路明非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不確信自己到底在哪裡。沒什麼證據證明他此刻還在做夢或者已經醒來,在這樣的早晨,一個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不就像一場夢一樣麼?

  雖然一直都是個存在感薄弱的人,但是從沒覺得這麼沒著落,躺在軟軟的床上像是懸浮在空中。這次嬸嬸真的生氣了吧?明年暑假還回叔叔家麼?回去了還得挨嬸嬸的白眼吧?可不回去又能去哪裡?待在空空如也的校園裡?別人都回家過暑假了,只有他孤零零的。原來沒了楚子航愷撒諾諾夏彌芬格爾他真的就是一個人,這就是所謂的「血之哀」?或者魔鬼版路鳴澤說的「孤獨」?

  想到路鳴澤,他愣了一下,明白了。

  「上早飯!」他豪氣地拍掌。

  門開了,路鳴澤推著一輛銀光閃閃的餐車進來。他比那輛餐車高不了多少,可一本正經地穿著白色廚師服,戴著法式的廚師高帽。

  「剛起,怪乏的,朕要在床上用膳,推過來吧。」路明非擺足了架勢,像個春睡初醒的法國貴婦那樣倚在枕頭上。

  「魚子醬配現烤全麥吐司,丹麥包配提子乾,檸檬汁煎雞胸肉,慕尼黑烤白腸,」路鳴澤像個管家似的,嚴謹又殷勤,「飲料您需要咖啡、牛奶麥片還是奇異果汁?」

  「就這些?朕最愛油條和豆腐腦!」

  「沒問題。」路鳴澤揭開白銀扣蓋,裡面是一套中式白瓷餐具,四根炸得很到位的油條,兩碗滑嫩的豆腐腦,和幾樣小菜。高郵鹹蛋、金華火腿、杭州素雞以及王致和紅油腐乳。

  至於什麼他剛才說的魚子醬、丹麥包、雞胸肉、烤白腸,一樣也無。

  「玩我呢?拿四根油條兩碗豆腐腦就來冒充法國廚子?」路明非嘴裡這麼說,心裡卻很高興。回到卡塞爾學院他就只有德國飯吃了,沒完沒了的烤腸酸菜和豬肘子。

  「我們的客戶服務是第一流的,魔術早餐,如果你想吃的是法式早餐,揭開來一定是法式早餐。」路鳴澤坐在床邊,「你只有兩根油條和一碗豆腐腦,另一半是我的。」

  路明非遲疑起來:「別是在夢裡吃飯吧?在現實里我其實是吃著癩蛤蟆喝著洗腳水?《西遊記》里有,白骨精變成送飯村姑,飯都是癩蛤蟆和土塊瓦片。」

  「怎麼會?你是客戶,客戶是最牛逼的。我們當魔鬼的總是善待客戶,都是生意人吶!勤勞致富!」路鳴澤端起豆腐腦吹了吹,自己喝了一口,「這樣放心了?」

  「放心個鬼!你花樣多,我玩不過你,認了!」路明非受不了油條的香味,抓起一根咬了一口。真是絕棒的油條,那個酥脆油香,就算在現實世界裡是癩蛤蟆他都認了。

  「有事說事,這次不是我召喚你的,不記帳啊。」路明非嘟嘟囔囔的。一大勺豆腐腦下去,一絲辣勁兒透上來,味道像極了叔叔家門口那家早點攤做的。

  這樣的豆腐腦才是讓人繼續在這孤獨的世界上混日子的理由啊!

  「當然囉,當初訂立契約的時候說好的嘛。」路鳴澤顯得很大度,「今天會有點事兒發生,特意來通知你一下,以免你出岔子。」

  「有點事兒發生?」路明非皺眉,夾了一筷子素雞。

  「一會兒你會有一場重要的活動,需要用錢,但我知道你是個窮狗,所以準備借你點錢。」

  「不要!」路明非回絕得乾淨利落。

  「不要?」路鳴澤吃驚了。

  「問你借錢?那就是我求你囉?求你就要拿命換,不干!我沒什麼要用錢的地方,要是有綁匪劫我,我還不如召喚你把他們全都干趴下,也是四分之一條命。」

  「是不收費的客戶贈禮。」

  「那麼好心?你?」路明非斜眼看著路鳴澤。

  「我。」路鳴澤微笑,此刻這個小魔鬼臉上,那份純良的笑容就像晨曦綠葉,面對這笑容,就算你知道他一肚子壞水兒也沒法恨他。

  「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始終跟你是一心的,因為……你是我哥哥啊。」他居然伸手,輕輕摸了摸路明非的額頭。

  「摸什麼摸什麼?辣椒油都蹭我臉上了!」路明非大聲說。

  但在路鳴澤的手觸到他額頭的瞬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絕不是因為端過豆腐腦的手自然帶著熱氣,而是有實質般的暖流從路鳴澤的手心流入他的身體。那種簡單而自然的接觸,好像在夢裡有過幾千幾萬次,摸摸你的額頭,說……哥哥。

  其實翻回頭去想,這個鬼鬼搗搗的大男孩一次也沒有害過自己。每一次走投無路的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愷撒諾諾楚子航都幫不上忙,只有這個魔鬼版的路鳴澤始終守候在自己身邊。只要你願意跟他做交易,他就一定幫你,就像整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這次的臨時言靈,『show me the money』。在《星際爭霸》里,輸入這個作弊碼會為你增加一萬的礦石和燃氣,這個言靈則會為你增加一萬美元的財產,可以重複使用。」路鳴澤把手收了回去。

  「我說,我回饋客戶那麼頻繁,你能不能有點重要的事情召喚我一下啊?」他從床上跳了下去,輕手輕腳地走向門邊,在門邊回過頭來,「不過我猜很快就有了,危險離你不遠,保持警惕,那部手機要始終帶在身邊,有事簡訊聯繫。哦,對了,前台有人給你留了字條,我順路給你帶上來了,就在餐車上。」

  他在背後關上了門。

  隨著門鎖扣合的「啪嗒」一聲,路明非一個激靈,一切恢復了正常。

  還是那間酒店客房,還是溫暖的晨曦透過白紗窗簾,但有些細節不一樣了,路明非身邊出現了楚子航躺過的凹陷,夏彌那張床上的被子亂糟糟的,根本沒迭。桌子上散落著剝下來的橙子皮,夏彌的白色棉睡衣搭在椅背上,上面黏著一張黃色的速記貼:「明非師兄,我們有事先出去了,給你叫了中式早餐,油條豆腐腦。」落款畫了一個貓頭,夏彌的簽名居然是個貓頭。

  只是細微的變化,那種身處夢境中、對世界的生疏感消失了。

  餐車還在,碗裡還有沒吃完的豆腐腦,細膩白嫩,灑著鮮香的辣麻油、榨菜細絲兒、海蝦仁、芝麻和香醋,餐盤裡半根油條,熱氣兒還沒散。這次路鳴澤居然沒有整他。

  忽然覺得很想哭,不知道為什麼……還想打噴嚏……

  路明非深深吸氣,打出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眼淚嘩嘩地往下流。如果這淚水是因為悲傷,他的悲傷一定像大海一樣廣闊,但不是,是因為油條上抹的一條紅色醬汁。

  辣勁兒十足的朝天椒醬!

  「你妹啊!有吃油條配朝天椒醬的麼?路鳴澤你夠狠!」路明非一邊抹淚,一邊幻聽到那個腹黑的小魔鬼出門之後得意的大笑。

  「再信他我就是他生的!」路明非擦著嘴從洗手間裡出來,心裡發誓。路鳴澤抹朝天椒醬就像抹花生醬似的,厚厚一層,他就著冷水狂漱了十分鐘口。

  「既然早飯是耍我的……那加錢的言靈也靠不住吧?」路明非琢磨。況且這言靈要怎麼用?對著空氣大喊,「show me the money」,然後就有送快遞的大叔送一個裝錢的郵包給他?而且可以重複使用,要是他喊一百遍就是一百萬美元,那還不得一輛運鈔車停在酒店門口?

  一隻淡黃色的信封放在餐車上,信封上用漂亮的花體寫著,「Ricardo M.lu」。

  「Dear Ricardo:

  這是一封任務郵件,請在收到這封郵件後立刻下樓,酒店門口有一輛黑色瑪莎拉蒂轎車等你,伊利諾州車牌,車牌號『CAS001』,任務細節車裡的人會告訴你。」

  信列印在一張Hyatt酒店的信紙上,如果不是落款處的簽章,路明非一定會猜測這是路鳴澤耍他的。這種防偽徽章是卡塞爾學院專用,路明非上次看見它是在自己悲劇的成績單上。

  路明非跑出酒店,第一眼就看見了停在路邊的黑色瑪莎拉蒂。

  這是和法拉利同店銷售的名車,修長的機艙蓋弧線凌厲,像是條躍出水面的鯊魚,防窺視玻璃阻斷了看向裡面的視線。絕對是件拉風的玩具。路明非探頭探腦往裡看,猜測車裡的人是誰,聽說執行部的薪水相當豐厚,但是有錢到開著瑪莎拉蒂執行任務,不知是何等風流人物。

  黑色訂製西裝?鋥明瓦亮的義大利皮鞋?抹了油能當鏡子用的頭髮?說起來龍大概是很臭屁的一族,連他們的混血後代們都那麼愛得瑟,學院的男男女女十有八九端著貴族派頭,連楚子航也開著Panamera公幹。要不然是個美女?旗袍開岔直到大腿根,尖細的高跟鞋,大波浪捲髮?不對,那造型是國民黨女特務專屬……路明非胡思亂想。

  車門自動彈開,差點撞上他的腦袋。他一貓腰鑽了進去。

  黑色訂製西裝,鋥明瓦亮的義大利皮鞋,抹了油能當鏡子用的頭髮,以及胸口那支鮮艷欲滴的紅色玫瑰花。如果不是這傢伙一頭銀髮,看起來就是徹頭徹尾的淫賊!加上銀髮之後是……老淫賊!

  「校……校長!」路明非結結巴巴。

  「你好啊明非,這次的任務,我們精誠合作。」昂熱微笑舉杯。這老傢伙顯然很會享受生活,音響里放著婉轉的詠嘆調,本該插著一支可樂的插槽里居然是支冰酒,頭頂的天窗敞開,裊裊的雪茄輕煙飛騰而上。

  「您……也被罷工困在芝加哥了?」路明非不由得有些竊喜,不是只有他衰。

  「算是吧,不過我原本就計劃在這裡逗留兩天,參加一場拍賣會。」昂熱遞過一份印製精美的資料,「索斯比拍賣行,世界上最優秀的拍賣行之一,是藝術品的重要流通地。」

  路明非有點茫然。拍賣?這是愷撒那種有錢人家大少爺玩的,跟他能扯上毛關係?學院的任務……難道是去打劫拍賣行?有可能!執行部絕非什麼善類,違法亂紀的事情似乎做過不少,開這輛跑車沒準就是為了逃得快點。不過真要是打劫拍賣行也該出動楚子航那種狠角色吧?讓一個實際年齡已經超過百歲的老傢伙帶著一個新手去?雖然這老傢伙無論言靈還是身手貌似都不在少壯派之下,可要是不巧一顆流彈把校長給崩了……

  他翻著那份資料。中國如今真是發達了,資料上都印有中文,清乾隆鬥彩寶相花卉紋葵式三足盤……宋青花釉里紅淺浮雕「秦王破陣樂」高頸瓶……南陽獨山玉毗盧遮那佛垂手大玉海……一個個名字花團錦簇,下面標著聳人聽聞的價格。

  「資料上的東西不是我們感興趣的。」昂熱揮舞著雪茄,「這是一場『定向拍賣會』,所謂定向拍賣會,是指法律規定只能在一定範圍內流通的物品的拍賣會,因此只邀請特定身份的客戶。但往往這種拍賣會上出現的東西是來路不明的,即使大型拍賣公司也不敢公之於眾,只是邀請口風緊信用好的客戶。2003年索斯比試圖拍賣西漢竇皇后墓中的六件陶俑,就是被盜文物,這事鬧得很大。那之後一些有趣的東西就不會印在宣傳資料上了,只有親自到會場,才揭開謎底。」

  「那……我們真的是去競標?」路明非鬆了一口氣。看昂熱揮舞雪茄的派頭,他一直在想老傢伙會不會從手套箱裡掏出一把填滿子彈的柯爾特手槍扔給他說,「今天這票生意就看我倆的了!」

  「當然,」昂熱一愣,「去拍賣會,自然是要拍東西。」

  「那就好那就好,校長您繼續。」路明非點頭如搗蒜。

  「定向拍賣會是學院淘換寶貝的地方,經常會找到些冷門藏品,比如我們曾經以不到40萬美元的價格拍下一件年代不明的黃銅噴燈。你知道那東西麼?」昂熱雙手比劃,「就是上上個世紀化學家用的酒精噴燈。」

  「見過,高中實驗課上只有老師能用,跟小火焰噴射器一樣。」

  「很對,那麼設想一下,如果把噴燈橫過來用……」

  「那……就是個噴火器了!」路明非明白了。

  「對!其實那根本不是一盞酒精噴燈,而是一件武器,19世紀的鍊金技師的作品。通常他們把這類東西稱作『龍息』,燃料不是酒精,而是精煉後的含汞硝酸甘油。」

  「硝酸甘油……那不是炸藥麼?」

  「對的,就是炸藥,它能噴出長達20米的錐形火焰,附帶爆炸效果,同時釋放巨量汞蒸汽,是對抗龍族的強力武器。」昂熱點頭,「所以說那是個淘換寶貝的地方。」

  「那我去是……」

  「你要扮演一個新入行的買家,有件東西,我們希望借你的手拍下。」昂熱遞過來一個插入式無線耳塞,「很簡單,按照我的指示做就可以,但是記住,在拍賣會上你我並不認識。」

  「我不大合適吧……拍賣什麼的我都不懂誒……」路明非慫了。

  「不懂沒關係,學院會為你製造各種各樣的學習機會,」昂熱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沉默了幾秒鐘,「你是學院現在唯一的『S』級,必須學習很多事,在我和守夜人還能維護這所學院的時候,你們要儘快地學習……時間不多了。」

  「時間……不多了?」路明非從老傢伙的話里聽出了濃濃的蕭索之意。

  「以我這樣的年紀,你認為我還能活多久?」昂熱聳肩,「我可是獅心會的最早一批成員,當然,如果你活過整個20世紀,對於死不死這種事,你也會和我一樣不太在意。」

  「那您……還抽菸抽得那麼凶……」路明非磕磕巴巴地說。他從沒想過校長這樣威風八面的人也會死,對於卡塞爾學院任何一個學生而言,校長和守夜人是這所學院的基石,一個活了一百三十年仍然能夠揮舞折刀猛虎般躍起一刀插爆龍王腦袋的老傢伙,根本就是個老妖怪嘛!而老妖怪這種東西不該是千年不死的麼?聽一個老妖怪跟你說起死亡這麼嚴肅的命題,真是又搞笑又悲情。

  「龍族基因的好處是,我們中大多數人永遠不會得癌症,很多致命的疾病都遠離我們。如果有一天我要死,必然是全身零件老化得不能用了……或者被龍王的言靈爆掉腦袋。」老傢伙瀟灑地把菸頭從天窗彈了出去,單手握住方向盤,猛地把油門踩到底。

  這條危險的鯊魚吼叫著沖了出去,也不管正在變色的紅綠燈,直插入車流中,後面的幾輛車被逼得緊急剎車,橫七豎八地把整個路口堵死了。

  「嗨嗨嗨嗨!」路明非連安全帶都沒來得及繫上,只能玩命地抓住扶手,被汽車雜誌推崇備至的「推背感」此刻簡直是種折磨,仿佛一股巨力把他死死地按在座位上。

  這群卡塞爾學院的瘋子!難怪說上樑不正下樑歪!相比起來楚子航只是以60公里時速倒車而已,真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司機!

  昂熱享受地把杯中冰酒一飲而盡,繼續加速,看起來這老傢伙開快車是家常便飯。

  冰酒?喂喂不對吧?冰酒是不該出現在這個場合的吧?時速已經到了120公里,而開車的老傢伙手拿一隻高腳杯?太刺激了吧?路明非腦袋嗡的一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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