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百零五章2058年

  第106章 一百零五章2058年

  「路哥,好險,差一點就完蛋了……」許彥波站在山腳上,雙眼望著遠處波濤洶湧的海水還有剛剛散去的龍捲風,仍有些心有餘悸,他抬起手,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長長吐出一口氣,聲音帶著幾分後怕。

  海嘯退去的餘波拍打著山下的廢墟,剛剛消散的龍捲風帶走了殘存的風聲,四周恢復了詭異的寂靜,在短短的幾分鐘內,一切災難都被那滾滾海潮所吞噬,只留下無盡的空虛。

  但奇怪的是,許彥波的話卻沒有得到路明非的回應。

  「路哥?」許彥波轉過身,發現路明非此刻已癱坐在地上,滿頭冷汗,額角的青筋微微鼓起,整個人像是被徹底掏空了所有力氣,那雙平日裡沉穩的眼睛,此刻泛著一層疲憊的暈光。

  「路哥!你沒事吧!」許彥波連忙蹲下身,聲音里透著焦急,他從未見過路明非如此狼狽的樣子,即使在之前最危急的時刻,路明非也從未露出如此虛弱的神情。

  「沒事……」路明非喘著粗氣,語氣低沉,但仍努力維持著冷靜。他的聲音雖然堅定,但身體已經到了極限,渾身的肌肉都在微微顫抖著,汗水浸透了背後的軍裝,他盡力撐住自己,不讓身體完全倒下。

  他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暴露自己與常人不同的體質和血液,但今天使用言靈後,身體的負荷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

  許彥波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看著路明非揮手示意,最終還是咽下了即將出口的話,默默站在一旁,目光充滿擔憂。

  他們站在山頂,看著腳下的城市逐漸被咆哮的海浪淹沒,曾經繁華的街區如今已經變成了一片汪洋,建築的頂端時隱時現,被翻滾的浪花無情吞噬,耳邊依稀還能聽到幾聲遠處傳來的求救聲,但那聲音在巨浪面前顯得如此微弱無力。

  直到海嘯逐漸平息,上頭派來的船隻才緩緩靠近,將他們接上救援船,海風帶著潮濕的咸腥味拂過,路明非站在船頭,緊握著船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片被水吞噬的廢墟上。

  他的背影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有些孤獨,仿佛一座無言的雕像,沉默地注視著那些逝去的生命。

  「抱歉,彥波,」路明非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歉意,「剛才不應該拉你冒險的,你孩子現在才一歲多,我……」

  「路哥,別這麼說。」許彥波笑著擺了擺手,靠在欄杆邊上,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們可是兄弟,我相信你,而且,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工作,冒險什麼的,早就習慣了。」

  船身微微晃動,海風吹得兩人的衣角輕輕擺動,遠處的海面依舊起伏不定,偶爾還能看到翻湧的白浪。

  路明非微微低下頭,目光掃過許彥波的臉龐,沉默片刻,輕聲問道:「孩子最近怎麼樣了?」

  「孩子現在是我爸媽在帶著,」許彥波苦笑了一下,眼神有些飄忽,「我和孩子他媽都太忙了,根本沒時間陪他。」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語氣里透出幾分疲憊和無奈,「有時候我想,或許像你這樣不結婚也好,少了這些牽掛。」

  路明非沒有接話,只是淡淡地看著遠處的海平面,海浪輕輕拍打著船身,發出陣陣沉悶的聲響,許彥波的聲音帶著一種壓抑的情緒,夾雜在海風中,久久迴蕩在兩人之間。

  「聽說劉培強和朵朵最近也生了孩子?」路明非繼續問道。

  「嗯,剛生下沒多久,小傢伙挺健康的。」許彥波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為自己的朋友感到由衷的高興。

  兩人又沉默了片刻,海風繼續在耳邊呼嘯,帶著絲絲寒意,拍打在他們的臉上。

  許彥波似乎想起了什麼,忽然開口:「對了,路哥,你抽到地下城的簽了嗎?」

  聽到這個問題,路明非眉頭微微皺起。抽籤,那是為了決定是否能獲得進入地下城的名額,隨著地球逐漸停止自轉,地表的環境惡化得越來越嚴重,地下城成了人類最後的避難所,但能進入的名額有限,只有抽籤才能決定誰能逃離這逐漸惡化的世界。

  2049年進行了人口普查,普查了世界大概有七十多億人,但地下城能夠容納的只有三十五億人,抽籤的概率差不多為百分之五十,每年每個季度的一號開始抽籤。

  「沒有。」路明非的聲音依舊平靜,但他能夠感受到許彥波語氣中的緊張,安慰道,「不過你也別太擔心,雖然抽中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但隨著時間推移,人口減少,中籤的機會會越來越大。」

  不過他也並沒有說謊,現在世界各地每天都有大量的自然災害發生,即使聯合政府盡力去救援但世界人口還是開始大量銳減,而且每年的新生人口也在降低,所以隨著時間過去,抽中的概率確實會大大增加。

  許彥波點了點頭,雖然心情略有好轉,但那份深埋在心底的擔憂並未消散,家人一直沒能抽到簽,成他心中的一座大山。

  …………

  2058年,路明非的宿舍。

  路明非揉了揉額頭,從床上艱難地爬起,他感覺頭痛欲裂,耳邊的嗡鳴聲如同無數隻蜜蜂在他腦袋裡盤旋,令他暈眩不已。他站起身時,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再次跌回床上,心裡那股噁心的感覺幾乎要讓他吐出來。

  「又失眠了。」他喃喃自語,眼底布滿了濃重的黑眼圈,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了很多。

  就在他勉強站穩時,房間裡突然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

  「哥哥,你這是得了時差症。」那個熟悉的男孩聲音在安靜的房間中響起,路鳴澤的身影,像往常一樣,突兀地出現在角落,依舊穿著他那身合身的黑色小西裝,眼睛裡流轉著一絲淡淡的笑意,這幾年男孩經常會出現在他的房間裡和他聊天。

  路鳴澤還是那副模樣,臉上帶著與他年齡不符的狡黠與神秘,仿佛這些年世界發生的劇變,對他來說都無關緊要,他還是那個十四年前初見時的模樣,時間似乎在他身上停滯了。

  而路明非,則已然不再是那個青澀少年,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他已經三十多歲了。

  「時差症?」路明非皺了皺眉,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耐,他朝路鳴澤的方向掃了一眼,徑直走到床邊,倒了一杯水,灌進了乾澀的喉嚨,冰涼的水稍微緩解了他的暈眩,但腦海中的疲憊依然如影隨形。

  自從地球停止自轉,晝夜循環不再是24小時,而是足足增加到了60小時,許多人類無法適應這種長晝長夜帶來的生理和心理影響,逐漸陷入了「時差症」的困境。

  許多患上這種症狀的人,會喪失對時間的準確感知,甚至出現嚴重的生理反應,失眠、噁心、極度疲勞,而路明非顯然成了其中之一。

  「你這次出現又有什麼事?」路明非的聲音平淡無波,帶著習慣性的戒備,他知道,每當路鳴澤現身,通常不會帶來什麼好消息。

  路鳴澤撇了撇嘴,臉上露出一副受委屈的表情,「哎呀,哥哥,為什麼每次我一出現你就這麼冷淡?我可是好心來給你送情報的呢。」

  他的聲音輕快,語氣中帶著一絲調侃,但路明非並不為所動。他只是冷冷地看著路鳴澤,眼神中透著一絲疲憊和不耐。

  見路明非毫無反應,路鳴澤也不再演戲,攤了攤手,繼續說道:「有人盯上你了,哥哥,我都說了,得小心你自己的血,結果呢?現在好了,被人發現了吧。」

  路明非的眼神陡然變得凌厲起來,他抬起頭,雙眼直視著路鳴澤,那銳利的目光仿佛能刺穿空氣,「是誰?」

  他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窺視著自己,然而無論他如何動用鐮鼬感知,始終找不到那雙眼睛的主人,而路鳴澤的話無疑證實了他的猜想。

  「誰在監視我?」他冷冷地問道,雙手緊握成拳,關節發出輕微的咯吱聲,整個人瞬間進入了戰鬥狀態。

  「唉,別這麼激動,哥哥。」路鳴澤笑了笑,眼神中帶著一絲玩味,「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其實,過段時間會有更加重大的事情發生,你現在的問題在那之後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重大事件?」路明非眯起眼睛,顯然對路鳴澤模糊不清的語氣感到憤怒和不滿,他已經厭倦了這種捉摸不透的對話方式。

  「到底是什麼事?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清楚?」

  路明非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他猛地抬手,將手中的水杯狠狠砸向路鳴澤,然而那杯子還沒接觸到他,便被他穩穩地接住了。

  「哎,哥哥你得了差時症後的脾氣越來越差了,真的該去醫院看看了,我可是你的弟弟,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害你的人。」路鳴澤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聲音裡帶著幾分關心。

  路鳴澤轉身,將杯子放回了桌上,動作優雅從容。

  「逐月計劃,」他突然輕聲說道,語氣變得認真了幾分,「它要開始了,哥哥,你要小心。」

  「逐月計劃?」路明非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逐月計劃是即將進行的重大工程,它關係到月球的徹底分離,甚至對整個地球命運產生重大影響。

  「你是說,逐月計劃會有人搞破壞?」路明非說道。

  「還有這些情報你是從哪裡得到的?你要我小心什麼?」

  「嘿嘿,我是從哪裡得到的情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別人做了交易,暫時保住了你的秘密。」路鳴澤露出了他那標誌性的詭異笑容,目光轉向房間的角落。

  「不過,哥哥,你得知道,有東西經常在那裡注視著你呢。」他說著,眼神飄向牆角,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如果你能找到它,也許就能解開你的疑惑。」

  路明非下意識地順著路鳴澤的目光看去,卻什麼也沒看到。

  路鳴澤見自己的話已經讓路明非心生警惕,便不再多言,只是淡淡地說道:「記住,哥哥,逐月計劃即將開始,而我們,也快要回家了。」

  說完,路鳴澤的身影如同幻影般消失在房間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路明非站在原地,眉頭深鎖,心中充滿了疑惑與不安,他知道路鳴澤的話不會無的放矢,但這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他卻一時無法探明。

  路明非抱著滿肚子的疑惑,來到了聯合政府的大樓,他這次是來匯報工作的。經歷了這麼多年,他的軍銜已經升到了少將,如今已不再直接參與一線作戰,而是負責制定作戰計劃和進行後方調度。

  聯合政府大樓的安保非常嚴密,門口的守衛如雕塑般一動不動,隨時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路明非穿過幾道安檢門,安靜地走進了大廳,這裡的氣氛肅穆、緊張,令人感到無形的壓力。

  然而他心裡依舊盤旋著早上路鳴澤提到的那件事,尤其是路鳴澤最後看向牆角的那一瞥,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直到他穿過安檢門,抬頭看見牆角的攝像頭時,他忽然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果然是攝像頭……」他心裡一陣驚悚,怪不得無論他如何動用鐮鼬,都探測不到任何異樣。

  可是,究竟是誰在監視他?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路明非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他依舊沉穩地邁步前行,好像什麼都沒有察覺,幾分鐘後,他來到了華國代表的辦公室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裡面傳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

  路明非推門而入,見到了年邁的周喆直,自從上一次見面後,周喆直似乎又老了許多,頭髮更加稀疏,臉上的皺紋深深刻在蒼白的皮膚上,他如今已經需要坐輪椅行動。

  「小路,你來了。」周喆直看見路明非進來,緩緩抬起頭,朝他點了點頭,語氣中透著一絲滄桑。

  路明非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走到他身旁,坐下後也不多言,安靜地等著周喆直繼續說話。

  周喆直的目光越過路明非的肩膀,落在辦公室窗外,那裡,一群人正圍在一塊石碑前,舉行隆重的紀念儀式。

  那塊紀念碑,是為了即將開始的「逐月計劃」而立,月球,這顆與地球相伴了四十六億年的衛星,馬上就要被人類推離地球,徹底與我們分道揚鑣。

  「我們之前提出的安全預案,還是沒有得到回應啊。」周喆直的聲音有些沙啞,聽得出他的疲憊和無奈,「小路,你現在是聯合政府遊俠部隊的指揮官,必須要嚴防死守,我怕……會像十四年前那樣。」

  他沒有明說,但路明非知道他指的是當年「太空電梯襲擊」事件,那次事件中,數字生命派的恐怖分子成功襲擊了地球的太空電梯,導致許多人死亡,那場災難至今仍讓人心有餘悸。

  「我明白。」路明非點了點頭,眼神堅定,儘管心裡有些不安,但他知道現在不是表現出任何猶豫的時候。

  作為遊俠部隊現任的最高指揮官,他的每一個決定都可能影響成千上萬人的生死。

  兩人沉默了片刻,誰也沒有再說話,辦公室里瀰漫著一種沉重的氣氛。

  就在這時,郝曉晞還有許彥波推開門走了進來,許彥波其實是和路明非一起來的,但由於平常太忙他和郝曉晞沒什麼時間見面,所以路明非還有周喆直默許兩人到一旁敘舊。

  「走吧。」簡單寒暄後,路明非帶著一臉笑容的許彥波一起走出了聯合政府大樓,接下來他們要前往巴黎的飛控中心,親自監督逐月發動機的點火情況。

  「路哥,我看你精神不太好,時差症還沒好嗎?」剛走出大樓,許彥波便關切地問道,他看見路明非的臉色有些蒼白,眼底布滿疲憊,顯然這段時間並沒有好好休息。

  「沒事,還有很多事要做。」路明非擺了擺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路哥,你真的應該去看看醫生。」許彥波依舊不放心,「你這樣身體會垮的,逐月發動機還有一段時間才會啟動,有我看著呢,你完全可以休息一會兒,對了,朵朵最近病情也越來越嚴重了,路哥你應該去看看她。」

  聽到「朵朵」兩個字時,路明非的腳步稍微頓了頓,心裡生出一絲猶豫,韓朵朵,劉培強的妻子,近幾年因為輻射癌的病情日漸加重,早已臥床不起。

  地球停轉後,太陽的異常活動導致輻射大幅增強,許多人都因此患上了各種輻射病。

  輻射癌是其中最可怕的一種,它的症狀從噁心、嘔吐開始,逐漸加重為脫髮、皮膚潰爛,最後發展為全身多器官衰竭,最終走向死亡。

  「朵朵最近怎麼樣了?」路明非沉聲問道,臉上的疲憊一時被那股憂慮取代。

  「已經很嚴重了,醫生說可能撐不了多久。」許彥波的語氣低沉,帶著一絲哀傷,「我前段時間去看她,情況真的不太樂觀。路哥你也去看看吧,順便去BJ的醫院治一下時差症,他們的治療效果不錯。」

  路明非沉默片刻,他原本想拒絕,畢竟逐月計劃的點火是一項重大事件,身為遊俠部隊的最高指揮官,他不可能隨便離開崗位,然而,韓朵朵的病情讓他猶豫了。

  他想起了多年前與劉培強、韓朵朵相識時的情景,那時候的他們意氣風發,而如今,劉培強要親眼目睹自己妻子在病痛中日漸消瘦,這種痛苦可想而知,作為朋友,路明非知道,他不能在這種時刻袖手旁觀。

  「好吧,」他終於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我去BJ看看。」

  許彥波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我就知道路哥你不會不管的,放心吧,逐月發動機的事交給我,這邊有我盯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