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因果律失效了
陳雯雯手按在起伏的胸口上，深呼吸，打開那個藏在電腦硬碟角落的文檔。
這個文檔的創建過程其實純屬意外。校慶前和路明非一起編撰社刊時，她本來想把編撰社刊這個橋段寫進路明非和柳淼淼的那篇小說里。
但是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怎麼了，她居然把柳淼淼的名字全部寫成自己的名字了。
這個錯誤倒是並不嚴重，只需要簡單替換一下名字就好。而在發現這個小錯誤之後，她也確實想把陳雯雯三個字全部改回柳淼淼。
只是，正當她準備替換的時候，心裡卻忽然冒出來一個鬼使神差的想法，把當天寫的那一段全部複製了下來，保存到了另一個新建文檔里。
文檔命名：《路明非x陳雯雯》。
其實後面想了一下，陳雯雯就想到了這件事可能是誤會，路明非應該是把自己的腿當成是蘇曉檣的了，所以才一直蹭著不放。
但是這種腿被男生輕輕磨蹭時帶來的酥麻觸感，卻在她的心裏面揮之不去。
陳雯雯秀氣的臉微微漲紅，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敲擊，把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一記下。
為什麼會創建這樣一個文檔？陳雯雯也不知道。雖然是前後排的位置，但是她的高中生活其實和路明非交集不多，在路明非提出幫她一起編社刊之前，兩個人連話都不怎麼說的。
就連那一次，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邀請路明非加入文學社也被他給拒絕了。反倒是趙孟華才是那個和她交流比較多的男生。
但是，或許是因為接下了《關於墮落者路明非和他如履薄冰的一生》這個帖子的代筆工作的緣故，平日裡，她的目光總是會不自覺在路明非身上流連。
沈從文曾經說過，小說創作要「貼到人物來寫。」汪曾祺把這句話解釋為：作家只有對筆下的人物有足夠細緻的觀察，才能寫出打動人心的作品。
所以自己多看幾眼路明非……也沒問題吧？
也不管究竟出於什麼原因，又到底有什麼理由，總而言之，那一段把自己寫成小說女主人公的誤筆，被陳雯雯保存了下來。
到了後來，每次郵箱裡收到對方的故事大綱，把大綱加工成故事的時候，陳雯雯總是會先寫一份女主角是柳淼淼的，然後在心理掙扎一番之後，又會臉紅心跳地寫一份女主角是自己的。
而像是路明非陪她一起編撰社刊、給她送生日蛋糕（瑞士卷）這些情節，她最終還是沒捨得加入進「正文」，而是寫到了屬於自己的「同人文」里。
就好像另一條時間線里，她和路明非真的發生過這樣的故事一樣。
……
一推開門，客廳里的燈光便迎面而來。路明非還沒來得及拔出鑰匙，就先聽見了屋內響起清清脆脆的聲音。
「師兄，你回來啦！」
沒看見夏彌的人，倒是先聽見了她的聲音。客廳里的大電視裡播放著柯南的劇場版電影《引爆摩天輪》，還是國語版的。
路明非回了一句：「嗯，回來啦。」然後徑直走到客廳，把甜品盒放在茶几上。
夏彌正懶洋洋地橫躺在沙發上，握著遙控器的手半垂在空中，看見路明非把裝甜品的盒子擺在自己面前，愣了一下，然後玉腿收攏在身後，坐了起來，像柯南似的摸著下巴盯著盒子觀察：
「這是什麼？炸彈麼？」
「是啦是啦，鍊金炸彈，專門用來屠龍的。」路明非無厘頭地回覆：「是提拉米蘇啦。從CBD中心給你帶回來的，怕你一個人在家沒吃飯。」
從遊戲廳出來之後，路明非還特意繞了一圈去「NO Name」買了一個提拉米蘇帶了回來。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夏彌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路明非：「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假扮的路師兄！快說，你把真的師兄藏在哪兒了！」
迎接夏彌的是一記手刀。
「咕嗚……」
一分鐘之後，夏彌一邊揉著頭，一邊往癟著的嘴裡送蛋糕，表情委委屈屈的。
不過這份委屈顯然扮演成分居多。別說路明非壓根沒捨得用力，就算用力了，他也破不了夏彌這隻初代龍王的防。這隻小龍女總是這樣，鬧鬧騰騰的。
不過其實還蠻奇怪的。路明非曾經是一個標準的死宅，死宅這種生物，一般來說都是嫌麻煩而喜歡安靜的。
但自從夏彌順水推舟地在他家裡面住下之後，基本每天都要跟他拌拌嘴。雖然家裡每天都吵吵鬧鬧的，但是路明非對這種鬧騰的感覺，卻並沒有覺得厭煩。
每天晚上回家開門，都會有一個元氣滿滿的聲音跟你打招呼，這種感覺還蠻不錯的。
就像真的有一個家人，在家裡面等你一樣。「終於到家了」的那種疲憊感也會隨著聲音被一掃而空。
「對了師兄。」夏彌側過頭來看路明非，嘴巴里還含著叉子，「葡萄牙之旅如何？好不好玩？」
路明非是周四的時候回的家，今天周末，顯然現在問這個問題有點火星了。不過因為路明非一回到家之後，就馬上趴在床上倒時差的緣故，所以前幾天沒有正經和夏彌說上幾句話，今天才算是到家之後的第一次正式會談。
「葡萄牙之旅……」
路明非回憶了一下，捋下來，這趟旅途的經歷確實有點複雜，只用幾句話的話還真概括不出來。非要圈出幾個重點的話，這次旅行裡面最大的重點無非就是——
把小天女給攻略了。
其次的話，就是遇到卡塞爾學院的那群人了吧？
還有在旅行的最後階段遇見了諾諾。
「不好玩，不想去第二次了。」路明非手撐著沙發的椅背，在夏彌身邊靠倒。
夏彌看著路明非露出壞笑：「還不好玩？都和蘇曉檣師姐玩到床上去了。光在義大利你們就開了三天房吧？」
路明非一愣，有一種心底的秘密突然被戳穿一樣，活出第二世的厚臉皮難得一紅：「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過馬上就想起來了自己手上的那個烙印，藉由這個進入尼伯龍根留下的烙印，夏彌就能夠知道他的幾乎全部行為。
這種感覺很怪異，就好像明明知道有人在你身上裝了個監視器，但是你卻拆不掉它。
那自己當時真沒控制住，和小天女do了的話會怎樣？
小龍女也能感受到？
那如果自己和淼淼共赴愛河的時候，她是感受到自己的感覺？還是會感受到淼淼的感覺？
還是說雙重疊加？
「師兄你是不是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夏彌忽然手護在胸前，「你的眼神不對勁！」
路明非愣了一下，心想自己有這麼明顯？
「對了師兄。」夏彌放下手裡的叉子，忽然說道：「其實有一件事情還是得謝謝你的。」
「什麼事？」路明非問。
「貝爾納多圈禁的那條龍，是大地與山之王一脈的龍種。跟我沒什麼關係啦！但是也是從我哥哥那一脈的龍裔。」
夏彌扁了扁嘴，忽然有些不耐煩起來：「煩死了，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反正就是謝謝師兄你了！感謝師兄你，讓他得到了解脫，沒有讓他像一隻寵物一樣被圈養一輩子……」
龍王向混血種道謝什麼的……感覺像是很天方夜談的事情。
除此之外，這句道謝里好像也藏著其它的什麼意思。就好像是某種提醒，提醒路明非雖然他們暫時住在一起，但她始終是龍，而路明非始終是人。
或許也是在提醒她自己吧。
氣氛忽然有些沉默起來，雖然這麼說有些鴕鳥，但路明非已經習慣了對有些東西視而不見。比如和夏彌住在一起久了，心裏面也會慢慢想真的把夏彌當成和自己同住的妹妹什麼的。
「家人感」在路明非的生命里一直是一個很缺失的東西，從有記憶起路明非就沒有見過自己父母。而叔叔嬸嬸雖然是他除父母之外關係最近的親人，但是對於路明非來說叔叔嬸嬸卻更像是他的飼養員，只需要履行投餵的職責就好，對他的關愛並不能說沒有，但是肯定不多。
反而是和夏彌同居的這段時間裡，路明非慢慢感受到了「家庭」的感覺。
「家庭」這種東西真的很難營造麼？其實不難。每天出門的時候有人跟你說一句「路上小心」，每天放學的時候有人跟你說一句「歡迎回家」。面對的不是冷冰冰的房屋冷冰冰的人，這就夠了。
夏彌的眼帘低垂下來，路明非心中微微一動，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像小芽兒似的在他心裏面忽然冒了頭。
反過來說，自己有沒有也給這隻小龍女，帶來家的感覺呢？
不過這個想法在路明非心中只是轉瞬即逝，接著他便無聲地笑了笑。
想什麼呢，這傢伙可是龍王啊！
但是龍王這種生物，天天兄弟姐妹們之間互相殘殺的……「家人感」說不定比自己更缺失吧。
看著坐在自己身旁一言不發的夏彌，路明非忽然伸出手，在她的嘴角抹了一下。對於路明非這突然的行為，夏彌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她下意識抬頭看向路明非的時候，路明非已經收回了手。
「你嘴邊沾了蛋糕屑了。」路明非解釋，「幫你擦一下。」
夏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忽然眯起來，壞笑著說道：「師兄真貪心誒，都有兩個女朋友了，還想撩我嗎？我是不介意給你後宮湊個人頭什麼的啦，但是師兄想要納妾的話，可得先shui服柳淼淼才行哦。」
剛才那個動作是有點曖昧不假，但是路明非也不知道夏彌是怎麼能突然把話題轉到自己開後宮這件事情上的。而且他現在還真的，正在為怎麼讓柳淼淼接受這件事而為難。
「不過雖然我是不介意給師兄你當個側室什麼的，但是師兄想要追到我也得下足本錢哦，女孩子可沒有那麼好追的。」
夏彌歪著頭，雙手併攏，向路明非伸出：「比如說先給我個萬兒八千的拿來買衣服吧？冬天都快到了，師妹冬裝什麼的都還沒買齊呢。」
路明非掃了一眼夏彌，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從沙發上站起身，拍了拍夏彌的頭頂說道：「你還小，長大一點兒再說吧。」
夏彌：「……」
咬著牙，目送路明非進到了他自己的房間，直到房門關上的一瞬間。夏彌臉上咬牙切齒的表情才忽然消失。她屈著腿，抱著抱枕一頭倒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發愣。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師兄你——
真有點犯規了。
……
11月20日，星期一。
掌握了規律之後，路明非已經能夠自如地控制自己在早上遇到的人了。
早出門會遇上柳淼淼。
晚出門會遇上蘇曉檣。
不早不晚出門會遇上陳雯雯。
站在門邊思考著到底該什麼時候出門的路明非，忽然有一種古代皇帝翻妃子拍子的感覺。
今天又是哪位愛妃侍寢啊？
「師兄你還不出門麼？」夏彌背著書包，低下身在門口穿小皮鞋。
「嗯，再等等吧。」路明非說。
「真奇怪……」夏彌嘟囔著，站起身，腳尖點地踩實，然後對路明非揮了揮手，「那師兄我先走啦，晚上見。」
「嗯，晚上見。」路明非也揮手。
這種習以為常的感覺，大概就是「家人感」吧？
今天路明非選擇晚出門。昨天和柳淼淼一起回的家，作為端水大師，今天早上也應該和蘇曉檣一起上學才行。
只要晚出門，不管是晚一分鐘，還是晚十分鐘，都百分之百會觸發遇到蘇曉檣的事件，這已經是因果律了。
果然，路明非剛出小區門，就看見了在路口下車的蘇曉檣。
「……」
「……」
兩人相顧無言，直到黑色的奧迪A8開走，蘇曉檣才一邊用手指玩弄著自己的頭髮，一邊低聲打招呼。
「早啊……」
然後臉色一變，忿忿說道：「我都特意沒有在十字路口下車了，怎麼在這下車也能遇到你？」
「可能是命運？」路明非走過去，沒有太費勁就捋開了蘇曉檣握在一起的拳頭，輕輕牽住，「早上好啊檣檣。」
蘇曉檣象徵性地晃了晃手，「在這裡牽手，不怕被學校的人看見？」
「沒事，仕蘭中學論壇本來就沒少傳咱倆緋聞。」
「呵，還真是標準的渣男發言呢。」蘇曉檣傲嬌的哼了一聲，「那淼淼呢？你不怕她看見？」
當然不怕了，因為根據因果律，現在淼淼已經在教室了……路明非心想。
「不怕，反正遲早要跟她說這件事的。」
「路某人的遲早，不會是打算拖到半個月期限的最後一天才跟她說吧？」
「應該不會，最多就是拖到半個月期限的倒數第二天。」
「……」
蘇曉檣看著路明非的油嘴滑舌，忽然有些懊惱，自己怎麼就一發不可收拾的喜歡上這個傢伙了呢？
還要和別的女孩共享……
不過是和淼淼共享，自己心裡還是稍微能夠接受那麼一點。
等下，不對，就算是和淼淼共享，自己也不能夠接受！
自己想看到的，只是這傢伙向淼淼提出那個離譜的提議，然後被淼淼狠狠拒絕的場景而已！
蘇曉檣在心裡猛猛搖頭。
說是這麼說，但她還是十分沒有說服力的讓路明非牽住自己的手了。
「吃了早餐沒有？」路明非問。
「沒有。」蘇曉檣老實回答。
「那一起吃？我知道這附近有家早餐店的麵條還蠻好吃的。」
「好啊，我要把菜單上有的面全點一遍，看本小姐怎麼吃窮你！」
就在兩人牽著手，一如既往地冤家般的拌著嘴時，忽然身邊響起一陣急促的剎車聲。
兩個人下意識地回過頭。
下一刻，臉上的表情同時愣住，馬上鬆開了彼此的手。
兩人面前，黑色寶馬轎車剎住，柳淼淼背著書包，勾著腰從后座的位置上慢慢下來。
「咦，明非，檣檣。」柳淼淼眼睛晶晶發亮，歪著頭打招呼：「這麼巧？早上好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