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通往聖塔倫的列車（下）
夏綠蒂心裡雖然有疑惑，但是目前敵人當前，首先需要解決的還是眼前這幾個無端向自己出手的男人。
當然，最好的情況，是在她不動用言靈的情況就能擊敗他們。因為她的言靈傷害範圍太大，在狹小的車廂內並不好控制。她還有許多問題，想從他們嘴裡得到答案。
他們背後的人是誰？他們是如何得知她的行蹤的？來刺殺她究竟有什麼目的？
除此之外，夏綠蒂心中還有一些顧慮。
首先，是他們三人之中只有一人暴露了言靈，另外兩人的言靈還未知。
其次則是路明非剛才明明已經點了出來「言靈·王之侍」的弱點，按理來說，躲在兩人身後的操縱者應該有所行動了，但是那人卻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就像是還留有什麼後手似的。
只不過不管對手的後手是什麼，接下來她都必須搶先出手了。只要她越過擋在面前的兩人，擊敗後面的操縱者，就能夠活捉這三個人。
夏綠蒂輕輕吸一口氣，呼出氣的瞬間，人已經像一隻脫弓之箭般飛了出去。
「哐當」兩聲，是劍刃再次與手杖撞出的金屬碰撞聲，有兩個高個子壯漢攔在前面，想在狹窄的車廂內越過他們直接攻向身後那名操縱者，顯然並不容易。但是夏綠蒂卻早就預料到了兩個人的行動軌跡。
在以一個向左的假動作騙走兩人的重心之後，她像一隻靈巧的貓科動物一般，踮起腳尖輕盈旋轉，腳踩在右側的座椅上跳起，想用腳踩著車廂牆壁借力，直接躍過了兩人的頭頂，直取躲在後面的操縱者。
只是下一刻，她的眼睛就丟失了目標的身影。
丟失了目標並不是指對方的身形忽然消失或者隱匿了，而是單純的丟失了目標的視野。在她躍起的一瞬間，她的視野里忽然亮如白晝，像是有誰忽然把一顆M84閃光彈丟進了車廂里，強光刺痛雙眼，令她不得不下意識閉上了眼睛，跳躍回了原位。
當然不是閃光彈，而是言靈的效果。夏綠蒂馬上就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擋在前面的兩人中，其中某一人的言靈是熾日。
言靈·熾日，在元素周期表中的序號為28，其效果是能以釋放者本身為中心，在領域內放射出強度高達4000流明的強光。雖然沒有殺傷力，但是卻可以嚴重影響敵人的視覺。
難怪操縱者會一直有恃無恐，原來他根本不擔心自己能近他的身。
只不過言靈·熾日應該是無差別的攻擊才對，既然自己丟失了視野，對方應該也會同時丟失了視野。
夏綠蒂閉緊眼睛，想等待眼前的炫目感消失，忽然就感覺一雙手臂攔腰抱住了自己腰部及以上的位置。
敏感部位忽然被外人碰觸，反應過來的夏綠蒂下意識嬌呼了一聲，接著就意識到這雙手並非是來自自己的前方，而是來自後方，而自己的後方只有路明非一個人。
莫非她失算了？那傢伙其實也是敵人？只是隱藏的比較深而已？還是說他其實就是突然獸性大發了想襲擊自己？
不對，現在哪還有想這些的功夫，應該先掙脫這傢伙的懷抱再說！
感受到身後陌生的男性氣息，被撲倒的夏綠蒂社恐的小心臟撲通撲通跳了起來，紅著臉急忙揮舞著手腳，想用從宮廷私教那兒學來的搏擊技巧反制住路明非。
只不過這傢伙的寢技實在厲害，加上被襲擊的地方也相當不對勁，她身體一軟，頃刻間就是去大半力氣，完全掙脫不出那傢伙的懷抱。
夏綠蒂再怎麼說也只是個十來歲出頭，作戰經驗並不算豐富的貴族少女，一瞬之間就亂了陣腳，連呼吸節奏都亂了，出拳也沒了章法，完全像是一個對著空氣胡亂揮拳踢腳的小女孩。
「別亂動！」路明非在夏綠蒂耳邊說道。
夏綠蒂一愣，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就忽然又被路明非抱著向後一坐。接著一陣風突然從自己面前拂過，帶著尖嘯之聲。
不，那並不是風。夏綠蒂立刻意識到了，那是一柄極窄極窄的細劍從自己面前斬過的聲音。
路明非並不是獸性大發突然想要撲倒她什麼的……而是從身後抱住了她，幫她躲過了對方的攻擊。
但是對方應該也都失去視野了才對，他們是怎麼能看見自己的位置的？
不對，現在更應該關心的是，自己身後這傢伙是怎麼知道對方出劍的？
「你能看得見？」夏綠蒂問。
「看不見。」路明非回答。
「那你是怎麼……」
「我聽見的。」
「聽見的？」夏綠蒂一愣。
她雖然的確聽說過華夏古代武術里有一種聽聲辨位的功夫，能夠通過對手揮舞刀劍帶來的空氣流動聲辨別出對手的位置，但是她一直覺得這只是傳說罷了。
令她沒想到的是，只是在機場偶然碰見的這傢伙，居然就會聽聲辨位。
她只知道華夏的鍊金術擁有相當古老的底蘊和傳承，難道華夏武術也跟鍊金術一樣厲害麼？
「這種聲音……真的能聽到麼？還是說你的言靈是『鐮鼬』之類的？」
「一般是聽不見，但是被『王之侍』的效果加持之後，那兩個人的聲音明顯比平常要粗重了很多，行動也變得遲緩沉重了。加上車廂內還是密閉的空間，會放大聲音。這種情況下，只是大概判斷出對方的行動的話還是不難做到的……伱應該也能聽見。」
夏綠蒂果真屏住呼吸，嘗試聽了一下車廂內的動靜，除了被隔絕在車廂外的細微雨點聲外，什麼都沒有聽見。還沒等她再多聽一會兒，路明非又馬上抱住她躲開了對方的一記斬擊。
「『言靈·熾日』應該是無差別的攻擊，對方在失去視野的情況下還能知道你的位置，應該是擁有能夠收集信息判斷位置的言靈，我猜測對方其中一個人，可能掌握『言靈·鐮鼬』或者是『言靈·蛇』，所以才會在被熾日的影響下，還能準確無誤地知道我們的位置。」路明非分析。
夏綠蒂怔了一下，將心中想問路明非的問題暫時放下。
王之侍負責增強隊友和指揮戰鬥，熾日負責防止敵人接近王之侍的釋放者，而另一個掌握「蛇」或者「鐮鼬」的人則可以在被熾日剝奪視覺的情況下攻擊敵人。不得不說，對方的這三人組的搭配確實相當講究，想必彼此也是磨合已久的團隊。
自己身後這傢伙明顯有著遠超自己的豐富戰鬥經驗，並且對於言靈種類也知之甚多，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多徵詢一點他的意見對於扭轉局面才有利。
正這麼想間，夏綠蒂雙腿一懸空，接著一陣呼嘯聲在面前閃過，路明非又以從後向前的姿勢抱著她躲過了敵人的一擊，而他的那隻大手也再次在自己的敏感部位用力按了一下。
兩人後退幾步，終於背抵著牆，來到了車廂的最盡頭。
「說起來……你能先把手移開一點麼？」夏綠蒂問，如果不是因為此時兩個人都因為熾日的效果，暫時失去了視覺，她覺得路明非肯定能看見自己那張漲得通紅同時又咬牙切齒的臉。
「噢噢……」
聽到夏綠蒂的話，路明非才猛然間回過神來。自己剛才一時情急，只能夠撲倒夏綠蒂來幫她躲避敵人的進攻。因為看不見的緣故他並不知道自己碰到了夏綠蒂的哪裡，聽夏綠蒂這麼一說他才感覺到掌間還柔軟的。
路明非急忙把手往下移了一下，但還是被夏綠蒂猛地一打手。
「別抱了……！」
夏綠蒂紅著臉，咬了咬嘴唇，權衡之下用手拉住環在自己腰上的只手的食指。
「你……牽住我的手吧，然後指揮我該怎麼做。」
「啊？」
「別廢話！」
「噢噢……」
感受到那隻陌生的大手牽住自己的小手，夏綠蒂小心臟一緊，差點沒忍住把手抽開，深呼吸好幾口氣才把從心底反上來的那種排斥感給壓下去。
對於她這種社交場合都沒有出面過幾次的社恐來說，突然之間牽住一個陌生異性的手，難度指數還是太大了。
而路明非感受到那隻冰涼纖細的小手跟自己十指緊扣的時候，忽然想起來自己在帝都地鐵的時候，好像也想這樣牽住過柳淼淼的小手過。
「告訴我怎麼做？」夏綠蒂努力使聲音聽上去平靜。
「有倒是有一個想法……」
路明非將詳細的計劃附耳告訴了夏綠蒂。
夏綠蒂一愣：「這樣是不是過於冒險了一點？」
「都這樣了，總得富貴險中求吧？」路明非說。
夏綠蒂低著頭，沒有說話。路明非說的不無道理，這樣做的話確實就能馬上甄別出，對方的第三人究竟是什麼言靈。同時也更利於自己釋放言靈。
雖然她並不想釋放她的言靈……她想儘可能地給對面留下活口。
心中主意已定，只聽見路明非說了一句「左上！」聞言的夏綠蒂立即後仰，果然一陣尖銳的風聲從自己的左上方掠過，似乎有幾縷髮絲還被銳利的劍刃切落。
腳步才剛站穩，夏綠蒂就馬上聽見路明非再次說道「橫著輪圓」。沒有任何猶豫，她揮舞起手杖，馬上橫劈向前，只聽見一聲吃痛的悶哼，果然手杖擊中了某個物體。
路明非在身後牽著她的手，給予她指令，她則聽從路明非的指令做出相應的動作，兩人的身形疊合在一起，一邊躲避，一邊給予對方還擊。
被擊中的人雖然發出一聲聲悶哼。雖然在「王之侍」的加持下，人的痛感會被大幅度削弱，但是每被夏綠蒂的手杖一次又一次的擊中，對面也明顯變得越發惱怒。
劈、閃、砍、躲，對方的呼吸聲越發沉重，揮劍的幅度也越來越大，越來越亂，似乎連夏綠蒂都聽見了對方劍刃揮舞的聲音。
不是似乎，是她真的聽見了。
在刺痛的視野中，劍刃揮舞的聲音越發清晰起來，還有對方的呼吸聲和腳底下火車車輪碾過鐵軌而產生的輕微震動聲，甚至還有雨水沖刷玻璃窗的流動聲。
雖然混血種的五感遠優異於常人，但是人類對於外界的了解有90％以上來自於視覺，因此人類也會特別依賴視覺，從而忽略掉視覺以外的信息。
但是在逐漸習慣失去視覺之後，夏綠蒂其他的感覺便十倍百倍地鋒銳了起來。在路明非的引導之下，她居然真的漸漸地聽出了對方的劍在空氣中攪動的聲音。
那尖銳的聲音在夏綠蒂的耳中被解析，耳中的世界隨著聲音被拆解得越來越真切，整個車廂的結構甚至都在她的耳中被構建了出來。
對方又是一劍揮下，還沒等路明非出聲提醒，夏綠蒂就已經提前抬起了手杖。耳旁傳來骨節破碎的聲音，劍旋轉著飛向半空，將空氣切割的支離破碎。
「我擊中了！」夏綠蒂大喊。
路明非也沒想到夏綠蒂居然領悟的這麼快，但是馬上「嗖嗖」的風聲，接住了夏綠蒂敲碎對方手骨之後擊飛的劍。
緊接著兩人便不約而同地鬆開彼此的手，用時揮舞起手中的武器來，但是目標卻並不是攔在兩人面前的那個被王之侍加持的男人，而是——火車窗戶。
夏綠蒂用手杖，路明非用劍柄，一齊砸碎了火車的車窗。
隨著「乒桌球乓」的玻璃碎裂聲，大量的冷風夾帶著雨水灌了進來。葡萄牙的火車時速並不快，只是時速一百公里左右，並不會產生多大的內外壓差……
但是如果對方的言靈是鐮鼬的話，吹起車廂內的呼嘯風聲將能夠干擾「鐮鼬」的判斷。
眼中的刺痛感終於消失大半，夏綠蒂在迷迷糊糊睜開眼，視線還是沒有完全恢復。迷幻的影子在眼前重重疊疊。
面前和夏綠蒂交手的中年男人捂著耳朵，歪歪扭扭地跪倒在地，耳朵淌出鮮血，顯然是在車窗被擊碎的那一瞬間沒有及時關閉言靈，耳邊尖銳的風嘯聲和巨大的雷電聲給震破了耳膜。
「你們的膽子這麼大嗎？」操縱者皺著眉頭，終於再次開口，「你就不怕我們負責探查位置的那個人的言靈不是『鐮鼬』，而是『蛇』麼？」
在低電阻的環境中，比如雨天，「蛇」將會有驚人的言靈領域。
「說實話，不太所謂。本身車廂裡面就不大，就算你們那個人的言靈是『蛇』，多增加一點範圍，或者少增加一點範圍，都能跟探查到我的位置。」
路明非說道，「但是如果你們的言靈是『鐮鼬』的話，你們就會失去掌握坐標的能力，只能被迫解除『熾日』。」
「相當精彩的賭博。」
操縱者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也拔出身旁雨傘中的細劍。
路明非還沒意識到他這是要做什麼，就看見赤紅著眼睛的地中海男人再次釋放出了言靈熾日。路明非下意識用手捂住眼睛，想起閉上眼睛前看到的最後一幕。
那傢伙提著劍朝自己這邊奔來是想幹什麼？難道是想憑藉施放熾日前看到的最後景象，記住我們的位置，然後盲視野刀掉自己和夏綠蒂？
想到這兒，路明非一愣，趕緊大喊一聲「快躲開！」
就聽見自己前方「轟」地一聲，高溫的熱浪撲面而來，熱浪的餘威將路明非震得向後飛去，重重地撞到了火車的車壁上。
就像是有一個手雷在他們面前被瞬間引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