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淚花
蘇曉檣的房間內，路明非緊皺著眉，看著照片上蘇曉檣目前佩戴的那枚胸針。
青銅的質地，兩片展開的羽毛上是一隻朝著天空咆哮的獅子，徽章的最上方則是一簇尖銳的王冠。
雖然照片已經有些年頭了，拍的不是很清楚，但是路明非還是可以肯定。
那枚胸針上是獅心會的標誌！
作為原密黨的核心機構，卡塞爾學院第一的學生社團，路明非對於這個標誌不可謂是不熟悉。
上輩子他就讀卡塞爾學院時，時任獅心會會長的正是楚子航。
「只是為什麼，小天女和她媽媽的合照里會出現獅心會的標誌？」
當然，最直接的推斷，就是小天女的母親也是一位混血種，而且和獅心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應該也是一件顯而易見的事。
混血種的世界雖然神秘，但是真的追根溯源起來，世界上的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流淌著一些龍族血統，只是比例多少的問題。
血統純度越高的混血種，在顏值上的優勢也是越顯而易見。就比如卡塞爾學院裡俊男靚女的比例就相當之高。
平心而論，小天女的顏值優勢就相當明顯，和諾諾以及零她們這些血統為A級的混血種都在伯仲之間。所以如果小天女有一定純度的龍族血統，倒也很合情合理。
不過上輩子卡塞爾學院面試的時候，小天女是沒有通過的，說明她本身的血統也沒有特別高。
「混血種和普通人之間的……愛情麼？」路明非心想。
不過為什麼連拍全家福都會帶著獅心會的胸針？
……
蘇曉檣「啪」地一聲在背後關上房門，柔軟的身體線條貼合在房間門上，有些後怕地拍了拍胸脯。
還好自己父親沒發現什麼，不然的話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久違的和父親交談，她心中其實也有些動容。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似乎是近一年來，和父親說話最多的一次。
不過久違的對話並沒有讓她感受到太多的溫情。父親總是喜歡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勢跟自己對話，那坐姿就跟領導質問下屬似的。
也因如此，自己每次看到父親這幅姿勢的時候，心裡都會不自覺和他產生對抗的想法。
加上和父親聊天時，她還在一直心系路明非的事。
說起來，路明非那傢伙跑哪兒去了？自己不是讓他好好呆在房間裡的嗎？
蘇曉檣站在門口，抬眼向四周環視。
顯而易見，那傢伙不在書房裡。
「路明非你人呢？」
蘇曉檣衝著房間裡喊。
路明非還站在照片牆前琢磨著那枚獅心會胸章，聽見小天女的聲音從外頭的書房傳了過來，立刻回復到：
「我在這兒。」
聽到聲音是從自己房間裡面傳出來的，蘇曉檣輕輕吁出一口氣。
還好還好，路明非不是在自己衣帽間裡。
她差點以為那傢伙真的這麼變態了。
不過也不能放鬆警惕，到時候還是得好好檢查一下衣帽間，看看襪子還是其他衣物有沒有亂。
不對，衣帽間不能進，不代表臥室就能進了啊！
啊啊啊，我的照片牆！！！
蘇曉檣內心一慌，急急忙忙跑進自己臥室里，剛好看見路明非站在自己那面照片牆前。
自己在小學和初中時期拍的賣萌大頭貼，完完全全的暴露在那傢伙的面前。
「……」
過去的黑歷史被天天互損的男生看見，蘇曉檣登時有一種被脫光了衣服扔到路明非面前的感覺。
而隨著路明非視線移動，她仿佛感覺到也有一道灼熱的視線在自己身上移動。
來自靈魂深處的羞恥感忽然一涌而上。
「啊啊啊啊你個混蛋！」
蘇曉檣立刻衝過去，張牙舞爪地擋住貼滿自己大頭貼的照片牆。
「八嘎，變態，無路賽！你到底知不知道在女生的房間裡亂逛是一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啊！！！」
蘇曉檣嬌俏的臉龐漲得通紅，咬著嘴唇，含著桃花的眸子嬌羞地仿佛要滴出水來。
她目光在房間裡左右巡梭，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趁手的東西可以把路明非打暈到失憶的。
要是讓這傢伙活著走出去，自己的聲譽可就……
而路明非這邊，也是被突然跳出來的小天女嚇了一大跳。
倒不是他膽子小，只是人在認真思考問題時會不自覺地放鬆警惕，這時候很容易被突如其來的東西嚇到。
不過，在看到小天女拼命想擋住那面照片牆時，路明非立刻露出了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明白了小天女是在害羞慌張著什麼事。
誰能想到，在外目空一切氣勢如虹的天之驕女蘇曉檣，會有一整面貼滿賣萌大頭貼的照片牆呢？
其實在小天女全是刺的外表之下，也藏著一顆嬌滴滴的少女心嘛。
路明非心想，有一種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的感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剛才想上個廁所，所以就……」路明非先手認錯。
「伱居然還用了我的私人衛生間！路明非你是不是想死！」
蘇曉檣咬牙切實，飽滿的山巒因為羞憤過度而波濤起伏。
「算了，用了就用了吧……」
蘇曉檣抱著手臂一揮手，接著眨了眨眼，轉向路明非的眼神裡帶著一點點僥倖：「只是那些，你、你沒看見吧？」
路明非知道她指的是那些大頭貼，裝傻：「看見什麼？」
蘇曉檣一愣，眼神有些狐疑地看向路明非：「你真沒看見麼？」
路明非攤開手，「你又不說看見什麼，我怎麼知道我看沒看見。」
小天女咬唇怯目：「就是……」
話還在嘴邊盤桓，小天女就相當豪氣地揮了揮手，「哼，算了，不說了，就當你沒看見了。」
也不知道這傢伙是真沒看見還是假沒看見，但是小天女覺得，路明非極大概率是看見了的。
但既然他裝作沒有看見，那自己也就心照不宣地配合他算了。
想到這，蘇曉檣心中一盪，忽然覺得路明非情商還蠻高的嘛，還挺善解人意。
「對了小天女，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下這張照片的事。」
路明非從沒有聽過其他人以及小天女自己，提過她母親的事。再結合一些其它的信息，路明非推斷，小天女的母親很可能不在了。
所以，在決定問小天女，關於她母親胸前那枚獅心會胸針的問題時，路明非心裡是有些猶豫的。
但是與此同時，路明非又感覺到，冥冥之中仿佛是有什麼東西在牽引著自己，讓自己來到小天女的家中，在她的房間裡發現這張照片。
如果這一次不問的話，以後可能都沒有機會再問了。
權衡之下，路明非還是決定向小天女問出這個問題。
「照片？」
聽見路明非忽然又提起這件事，小天女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的心境，又盪起了名為「羞澀」的漣漪。
「你這傢伙！我好不容易才忘掉的啊！」
蘇曉檣忿忿地看著他，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溜圓，心想路明非說的到底是哪張照片。
是自己嘟嘴的那張，還是鼓起嘴巴比「耶」的那張，還是扮小貓咪學貓叫的那一張。
但是，當看到路明非的目光，是垂落在照片牆角落某處的那張照片時，蘇曉檣不由得一愣，臉上的神色一下子黯然下去。
不過黯然神色稍縱即逝，蘇曉檣臉上的表情馬上又恢復如常，露出跟往常一樣的那副無謂淡然的姿態。
「你想問這張照片的什麼？」
小天女走到路明非身邊，抱臂蹲下問道。
路明非也跟著一起蹲下。
「這個漂亮的阿姨，是你的媽媽嗎？」
小天女點點頭，從鼻腔里輕輕哼出一聲：「嗯。」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
「她……」
「……不在了。」小天女聳聳肩，「我很小的時候她就去世了。」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第一次一個人坐飛機是在我十二歲那年的時候』麼？我媽媽就是在那一年死的。當時她得了很嚴重的病，死在了華夏，而她死之前跟我說過，她的願望是在死了之後，能埋進家鄉的那片薔薇園裡。」
「本來一開始是聯繫了我的小姨，就是我媽媽的妹妹，希望她能來華夏一趟，把我媽媽的骨灰帶回去的。但是後來臨時出了一點事，導致她來不了了。所以當時我就求我爸，希望我爸能帶我一起回葡萄牙，親手把我媽媽的骨灰盒埋進她老家的那片薔薇園裡。」
「但是我爸拒絕了，而且是用一個相當敷衍的理由，說公司最近很忙，沒空，就拒絕了我的請求，拒絕了我媽媽的遺願。」
「於是我就懇求李叔，讓他替我買回葡萄牙的機票。本來他是打算和我一起去的，但是因為簽證問題，他沒辦法陪同，而我因為一方直系親屬是葡萄牙人的緣故，所以沒有簽證的問題。」
「然後，我就一個人坐飛機到了葡萄牙，下機場之後馬上聯繫了我的小姨，最後我小姨開著車，帶著我回到了我媽媽的故鄉。陪著我一起在那片薔薇園裡埋葬了我媽媽。」
蘇曉檣說完，房間裡忽然陷入了良久的寂靜之中，仿佛被某個人按下了靜音鍵，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在彼此耳畔此起彼伏的響起。
「你剛才不是想問問題的嗎，問唄！」
小天女突然一拍路明非的背，歪頭，咧嘴一笑：
「怎麼氣氛一下子沉重了起來啊！你問你的唄，我又沒什麼事。剛開始我媽媽過世的那兩年，我確實很難受。但是我媽媽現在都過世這麼久了，我又不會再為這些事情傷感了。」
路明非看著蘇曉檣的臉，心想小天女你真的不傷心麼？可是你的眼角已經有淚花了誒。
一般這個時候，男生應該要伸手去替女生擦掉眼角的眼淚才對。
但是路明非沒有這麼做。
路明非知道，小天女現在一定在努力地克制自己心裡的悲傷情緒吧。她可是明艷如刀槍的小天女啊，永遠站在前方無比驕傲，不想把自己軟弱的一面輕易暴露給其他人。
自己這個時候替她擦去眼淚的話，一定會打破這個她艱難維持住的鎮定，讓她忍不住哭出來吧？
他其實有點難評價小天女父親的行為，如果他真的冷冰冰的無視妻子的遺願和女兒的願望的話，那他一定是個不稱職的父親。
但是不知為何，路明非總覺得，蘇曉檣的父親肯定是有什麼苦衷的。
雖然他甚至還沒見過小天女的父親。
哪怕一面。
「你有問題的話快問啊？」
身旁的小天女檀口輕張，再次催促道。
其實話到這裡，路明非已經有些後悔自己的唐突冒進了。
因為小天女勉強笑著的臉上，已經是一副「你快點說些什麼啊不然我真的就要哭出來了」的表情。
路明非猶豫了很久，還是緩緩張口，問道：
「你媽媽……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