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大門推開,莽荒氣息如洪流席捲。
原始,神秘。
映入眼前的,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漆黑大海。
驚濤拍岸,捲起千層浪。
赫爾之門,就像是隔界門。
門的裡面,大海起伏。
門的外面,靜謐無間。
夏彌仰頭看著這幅磅礴巨畫,驚濤聲於畫中迴響激盪。
加爾姆合上的眼瞳重新睜開,回頭看向那道嬌小的身影,瞳孔之中泛起震動。
「耶夢加得!」它忍不住的大聲直呼夏彌的真名,聲音中蘊含著壓抑的忿怒與咆哮,開合的瞳孔中,閃爍著猙獰。
似乎下一刻就會忍不住的把夏彌撕碎。
來自於地獄雙頭犬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讓得夜以及一眾死侍瑟瑟顫慄。
「這不就是為我準備的禮物嗎?」
「如你所願,現在我來了。」夏彌沒有回頭,只是平靜的看著赫爾之門內起伏的大海,平靜道。
「可你並沒有吞掉芬里厄的靈魂,只有你們其中一位吞噬掉另一位,才有資格進入這扇門!」加爾姆說道,「不然你無法承受這份禮物所帶來的權力!」
「能不能承受,是我的問題,而不是你的問題。」夏彌說完,一步跨入赫爾之門內。
看著出現在大海之上的夏彌,加爾姆猙獰的瞳孔微合,兩顆頭顱噴出灼熱的氣息。
終於,加爾姆慢慢道,「也罷,既然赫爾之門已經開啟,那麼,帶上你的軍隊,登上你的王座吧!」
轟隆!
隨著加爾姆的話語落下,夏彌腳下的大海猶如巨獸翻滾咆哮。
巨浪捲動,龐大的陰影自海底升起,漆黑的龐然大物分開水浪,浮現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之上。
這是一艘漆黑的巨艦!
打造它的材質猶如死去不知多少年的巨人指甲,剛硬縝密。
艦船上黑色的旗幟獵獵,如同迎接它的主人。
「這片大海曾是冥河九泉,後來冥河九泉匯合在一起,便化成了這片死亡之海。」加爾姆說道,「這片死亡之海是亡者的歸宿。」
「越過這片海,海的彼岸,就是你要達到的地方。」
「那裡有屬於你的王座。」
「帶上你的軍隊,登上屬於你的王座,然後,帶領不死的軍隊,豎起戰旗,讓這世界,迎接你的歸來吧,耶夢加得!」
「你是王,是被遺棄時代的王。」
「讓這個新生的世界,回想起舊日屬於龍族的榮光!」
在加爾姆發下宏願的聲音下,夜帶領著它的死侍大軍,踏入了赫爾之門,落到了死亡的巨艦之上。
夏彌立身在船艏上,她的裙擺在海風的吹拂下如同蝴蝶的翅膀在煽動。
她的身後,夜如同武士般矗立在身後,黑壓壓的死侍大軍在這一刻變得靜默不已。
這一刻,夏彌眼底的疲憊似乎也變得清明。
她本已倦怠的心,重新燃起了早已熄滅的火。
往日一路的孤獨,在這一刻都似乎變得值得。
權力的野火重新在她心中滋生。
龍族這種生物,對於權與力的渴望,從來都是與生俱來的。
「前進!」
夏彌開口,威嚴的聲音落下,死亡之舟帶著王的命令在翻卷的巨浪之中前行。
漆黑的大海捲起上百仗的巨浪。
然後巨浪又被從中分開,龐大的黑色巨艦從分開的海浪中平穩前行。
這一刻,在這片死亡之海,立身於船艏上的那道嬌小的身影,就是大海的主宰。
大海已經平靜了下來。
只不過被迷霧籠罩著。
某一刻,迷霧被海風撥開,露出在迷霧中航信的漆黑巨艦。
旗幟獵獵,兵陣排列整齊。
「是一座島。」夜站在夏彌身後,看著前方出現的島嶼說道。
在看到那座島的時候,夜便知道,那座島,就是神的目的地。
因為那座島上,立起了一座恢弘的宮殿。
恐怖的元素流縈繞在宏偉宮殿的上空,令人心驚。
仿佛在那座宮殿的深處,藏著最可怕的凶獸。
死亡之舟靠岸,整齊威嚴的軍隊踏上了這座神秘的島嶼,也踏上了這片大海的權利中心。
鎏金鑲嵌的裙邊在暗沉的夜色裡帶出神聖的光輝,夏彌一步步邁向宮殿深處。
這種島嶼似乎也感應到了夏彌的到來,縈繞在整個島嶼上空的元素流開始變得紊亂而活躍。
宮殿很深,很空曠。
這座宮殿也沒有穹頂,抬頭便可看起黑漆漆的天空。
沉悶,壓抑,又富帶威嚴。
宮殿的最深處,夏彌停下腳步,抬頭看去。
只見在宮殿的盡頭,澆築著一張漆黑高大的薔薇王座。
這是久遠的年代裡,尼德霍格為海拉所打造的王座。
黑壓壓的軍隊在夏彌身後分列兩排,立於宮殿兩側。
夏彌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的心變得澎湃。
在世界樹上的失敗,讓她的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
她有太多的未知。
在權與力的這條路上,越是走到盡頭,未知越多。
但,看著前方的王座,她還是亦然決然的朝著王座邁出腳步。
無論有多少次選擇,她都會這樣選。
唰!
在夏彌邁出第一步的時候,璀璨的金色突兀的在空中亮起,而後猶如流星墜落!
嗤!
流星帶著璀璨的焰尾,直接貫穿了立於兩側的一名死侍,把它生生的釘死在宮殿的大地上。
腥臭的體液在死侍倒下的軀體中暈開。
這個時候,夜才看清,把死侍釘死的,是一根鍍金的長矛。
那根長矛,在貫穿死侍身體時,就把死侍體內的內臟粉碎一空。
「耶夢加得,在這薔薇王座之前,加入我們,你便是這片國度的王。」
天空響起了馬蹄聲。
一圈圈的漣漪在漆黑的夜空暈開,一匹穿戴鐵甲的高大巨馬噴著悶雷出現在這王座之前。
巨馬之上,高大的金髮男人面目威嚴,身上鐵鎧更是透著凜冽氣息。
他手持長矛,目光掃過在場的死侍。
在他的目光落到這些死侍的身上前,這些死侍無一例外,竟都垂下了腦袋。
猶如在當初,它們看到夏彌的畫面時一樣。
或者,這個男人,比夏彌更像王,更像神!
這是一位強大無匹的王。
是一位極其可怕的初代種。
比夏彌見過的很多初代種都要強大!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夏彌的身上,璀璨的黃金瞳目下,是極盡的威嚴。
這是王對王的審視。
只是這審視中,帶著略微的輕蔑與失望。
「你太弱了。」他的聲音中帶著肯定。
他的聲音剛剛落下,夜就已經拔出了那根釘死死侍的長矛,朝著那匹高大的巨馬飛了過去。
膜翼撐開,空氣震動。
夜緊抓著手中的長矛,朝著馬背上的人刺去。
從它跟隨在夏彌身後的那一刻起,它就決心為它的神掃清路上的障礙。
面對夜的攻擊,男人森嚴的目光落在夜的身上。
他的目光是那樣平淡,那樣漠然,如同看一隻螞蟻。
轟!
於是,在男人的目光落下時,也便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這一刻,以成百上千倍的質量在增加!
它周圍的空間重力,在這一刻像是一下子增強了數百倍!
恐怖的重力作用在它的身上,猶如一座大山直接壓下,把它從空中直接鎮壓下來,壓落到地面上。
轟!
一聲巨響。
夜的身體直接從空中墜落,在地面上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凹形,地面都下陷了一尺!
甚至就連它身體中的骨骼,這一刻都化為了尖銳的矛,刺穿了它的身體。
這個恐怖的言靈,比王權還要可怕!
「耶夢加得,你弱到如此地步了嗎?」
「曾經的王,竟然需要這麼弱小的屬從!」
「龍族的驕傲,在你身上丟失殆盡。」
男人一提馬韁,巨大的戰馬便高高人立而起,那揚起的鐵蹄上冒出熾烈的電光,然後朝著螻蟻般趴在地上的夜踩踏而下!
夏彌其實並不在意夜。
對於這個一直跟在她身後的死侍,她甚至沒有對它說過一句話。
可這不代表,對方能夠用這個死侍來羞辱她。
嬌小的身影猶在空中帶出了一條細線。
夏彌的身子躍出。
她的速度是那樣的快,快到那匹高大的戰馬揚起鐵蹄的時候,就已經一拳朝著男人落下。
她的攻擊還沒有落到男人的身上,她與男人之間,便迸發出了恐怖的電弧。
那些電弧猶如雷霆般密集,在四周遍布開來。
雷霆炸響,可怕的音浪席捲,強大的衝擊力把夏彌掀飛了出去。
高大的戰馬被這股衝擊力震退了數步。
夏彌在空中一扭身,帶著優美的弧度落地,同時燃起黃金瞳目,看向男人,神情變得凝重,「來自英靈殿?」
這頭初代種,是奧丁的人!
「眾神之王等待你的歸附,英靈殿的大門已經為你敞開,耶夢加得,除了為英靈殿獻上你的忠誠,你別無選擇。」
「這裡曾是尼德霍格賜予你的禮物,更是眾神之王目光垂落之地!」
高大的戰馬踏落,無數褐色的鱗片從戰馬的血肉之中鑽出。
一瞬間,這頭戰馬便化為恐怖的龍族亞種。
夏彌眉頭一沉,巨大的青色膜翼在她身後展開,捲起恐怖氣流。
一片片龍鱗迅速的覆蓋在她的體表上。
膜翼煽動間,空氣撕裂,尖嘯聲不絕於耳。
微微反曲的關節,讓夏彌的爆發力提升至極限,讓她一瞬間就來到了龍族戰馬之前。
巨大的陰影一瞬間覆蓋整匹高大的龍族戰馬。
「你又是哪來的假王,敢攔我前進之路。」夏彌的聲音變得尤為冷酷,蘊含著無比可怕的殺意。
走過多少路,才終於站在這王座之前。
在這一刻,無論是誰,敢阻攔她走向王座的步伐,她都會毫不猶豫的用鋒利的爪子把對方撕碎!
她這一生,都在為這一刻而追逐,又豈能容許他人染指。
龍鱗覆蓋的猙獰面龐下,是一雙璀璨冰冷的黃金瞳。
夏彌鋼鐵般的手掌擊落在龍族戰馬巨大的頭顱上。
頃刻間,看似堅硬無比,被鱗片覆蓋的可怖馬頭,頓時鱗片崩裂,灼熱的鮮血飛濺而出。
下一刻,整匹高大的龍族戰馬,被夏彌生生的按落在地面,猶如塌陷的高樓,開始崩潰,坍塌。
來自於夏彌天生的天賦,她的力量落入高大戰馬的薄弱點上,瞬間就把這頭龍族戰馬擊潰。
王的力量在一瞬間便通過龍族戰馬的脆弱點,遍布它的全身。
在夏彌這股力量之下,龍族戰馬全身的骨骼紛紛碎裂。
緊接著,古老晦澀的龍文響徹高天,來自於大地與山之王一系的高階言靈,更是讓碎裂的龍族戰馬,變得分崩離析,這片區域的重力,一瞬間增強了成百上千倍。
與王權增加領域內物體的重量不同。
這是確確實實的改變領域內的重力!
夏彌一擊,可怕的力量就把對方的戰馬撕裂得四分五裂。
同時,夏彌身後,青色的膜翼震動,捲起數不清的風刃。
風刃鋪開,填充每一個角落,把領域之內的每一寸空間都犁過一遍。
肅殺之音繚繞,四分五裂的戰馬被碾為血霧。
而戰馬之上的男人也在密集的風刃之下遍體鱗傷。
他的身上被風刃割出數不清的傷口,鮮血汩汩,如同被鮮血浸染的修羅。
無數的風刃如同密集的落葉化為龍捲朝著男人席捲間,夏彌青色的膜翼震動,整個人直接撞入利刃風暴之中,五指併攏化為尖刀直刺男人的心臟!
可即便渾身傷口,鮮血迸濺,男人的眼神依舊沒有太大的變化。
他抬起頭來,黃金瞳目猶如太陽般璀璨。
「耶夢加得,在四大君主中,你是唯一一個名不副實的王!」男人的身體開始了變化。
他全身的肌肉開始隆起,他的四肢化為猛獸的利爪,黃褐色的堅硬龍鱗在他的體表生成,他的頭顱下,一圈圈猶如鋼針般的鬃毛快速的生長。
片刻間,一頭十多米高,人面獅身的恐怖怪物就誕生在風暴之中。
「我,蘇美爾文明的英雄王,吉爾伽美什!」
吉爾伽美什一聲咆哮,它的前肢一划,夏彌鑄就的利刃風暴就被它野蠻的撕開,然後重重的拍在了夏彌的身上。
夏彌嬌小的身體頓時倒飛而出。
吉爾伽美什兇狠的黃金瞳目掃視著那些列陣的死侍,尖銳的咆哮傳入這些死侍之中,自上而下的命令瞬間控制了這些只有不能的死侍。
於是,本該跟隨夏彌而來的死侍大軍,在這一刻同時倒戈,舉起兵刃,朝著涌去,黑壓壓的如同漲潮之水朝著岸邊襲來。
夏彌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溝壑,停穩身子。
她的呼吸有些重,被吉爾伽美什拍中的地方被撕開了一條猙獰的口子。
這條口子從肩膀到側腰,淅淅瀝瀝的灼熱鮮血湧出,然後又被龍族自身超強的自愈能力修復。
在面對十多米高的恐怖怪物時,夏彌便顯得如同嬰兒般。
夏彌沒有去看倒戈,把兵鋒對向她,朝她湧來的死侍大軍。
她的目光只是牢牢的鎖定著吉爾伽美什,鎖定著那頭人面獅身的怪物。
在《美索不達米亞神話》中,吉爾伽美什是擁有超人力量的半神。
很顯然,吉爾伽美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加入了奧丁的英靈殿,走上了封神之路。
以至於他擁有了初代種級別的實力。
無論是變異的世界樹,還是死亡之國,都早已經被奧丁踏足。
吉爾伽美什,就是奧丁放在死亡之國的眼睛。
為的,就是海拉的力量!
「王,從來不需要你的承認。」
「你貧匱的認知,根本無法理解,什麼才是真正的王!」
夏彌的聲音愈加冷酷,「今天便讓你認識到,哪怕我在四大君主中最弱,也不是你這種假貨能夠比擬的!」
夏彌面目古奧森嚴,晦澀繁複的龍文自她口中頌出,迴響在這座恢弘的宮殿中。
隨著威嚴的古老語言迴響,一股原始的,蠻荒的氣息自夏彌的身體溢出。
她身後的那雙巨大的膜翼猶如縫合的水晶偏偏剝落。
她嬌小的身軀開始膨脹。
她的額骨凸起,兩鬢長出長長的尖銳角質。
連同她的身軀,也開始不停的拉長,再拉長。
夏彌身軀拉長的同時,也開始變大。
她的四肢都已經消失,巨大的身軀擠壓著那些朝她用來的死侍大軍,把那些死侍大軍擠壓推開。
但更多的死侍卻被她龐大的身軀碾壓成了模糊的血肉。
青色的龍鱗整齊而密集的在她的體表排列,她的身體每一次壓過地面,都會響起陣陣金鐵之音。
龍鱗開合之間,恐怖的高溫蒸汽從龍鱗縫隙間噴出,讓整個恢弘的宮殿都被白色的高溫蒸汽所籠罩,讓視線都因此而受阻。
只見高溫蒸汽翻湧間,有什麼恐怖的龐然大物在遊動,期間傳出堅硬如鐵的鱗片刮蹭破碎石頭的摩擦聲。
一陣風席捲而過,分開高溫蒸汽。
一顆巨大的,充滿了嶙峋角質猙獰頭顱從高溫蒸汽中緩緩探出。
她的瞳孔猶如兩輪初升的太陽,但卻沒有絲毫的溫度,而是充滿了原始的冰冷。
其後,是數十米長,不斷游戈的龐大身軀。
這是一條巨大的蟒蛇。
不,這已經超越了蛇的範疇!
在北歐神話中,它有一個極其響亮的名字。
中庭之蛇,塵世巨蟒!
它是已經跨入了神之領域的存在!
是真正的神。
八大君王之一!
這麼多年來,夏彌頭一次展現出自己的本體。
無數的死侍攀爬上她龐大的身軀,用刀劍長矛在她的體表上敲出出無數的火光,卻根本無法破開她的防禦,只有不斷起伏的金戈聲。
夏彌身軀翻滾,身上的死侍跌落,周遭的死侍被碾碎。
然後,巨大的身軀朝著吉爾伽美什遊動。
明明看起來是如此笨重的身軀,但她的速度卻出奇的快。
吉爾伽美什幾個縱躍,避開了夏彌的攻擊,然後一記攻擊落在夏彌的背上,利爪一划,帶出一路火光。
在火光的映襯下,可以看見青色的龍鱗碎裂,飛濺,鮮血如瀑。
吉爾伽美什撕開了夏彌的防禦。
劇烈的痛楚讓夏彌發出一陣沙啞的嘶吼,她的尾巴一卷,纏住了吉爾伽美什的下身,然後數十米長的身軀迅速把吉爾伽美什纏住。
吉爾伽美什見狀,奮力的用雙爪不斷的攻擊著夏彌的身軀,甚至他的口中都長出了尖銳的獠牙,撕咬著夏彌,試圖把夏彌的身軀撕咬斷。
可夏彌根本沒有放過這個機會。
她沒有去管身上不停被撕咬出來的新的傷口,而是不斷的把吉爾伽美什一圈圈的纏住,直到讓吉爾伽美什無法再動彈後,夏彌身上的肌肉開始收緊,鮮血淋漓的龍鱗併合。
巨大的力量不斷的緊箍著人面獅身的怪物,猶如繩索般把吉爾伽美什越纏越近。
肌肉萎縮,骨骼碎裂的聲音接連從吉爾伽美什的身上傳出。
「耶夢加得,你該死!」吉爾伽美什不斷的掙扎著,嘶吼著。
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反而是纏在他身上的蛇軀越勒越緊。
晦澀的龍文從吉爾伽美什口中傳出,周遭的元素開始沸騰起來。
緊接著,無數的雷霆在虛空中誕生,擊落在這條塵世巨蟒上,恐怖的高溫擊落,在塵世巨蟒的身上炸開了無數的龍鱗。
空氣中滿是血肉燒焦的氣味。
可夏彌卻是不管不顧,緊繃的身軀不斷收緊,讓吉爾伽美什的身體不停的發出骨骼碎裂聲。
在權與力這條路上追逐,退縮者死,怯弱者死。
所以,她不能退縮,不能怯弱,只有咬著牙堅持,哪怕還剩最後一口氣,也要死在朝著王座邁出最後一步的路上!
噼啪噼啪。
吉爾伽美什全身的骨骼在這一刻似乎都被絞碎了,他釋放的言靈也在慢慢的消失。
就在夏彌以為一切都將結束的時候,四周響起了戰馬的鐵蹄聲。
那鐵蹄聲無處不在。
與鐵蹄聲傳來的,還有披在戰馬上的甲冑碰撞之上。
只見上方的空間微微扭曲,八隻鐵蹄踏著風雷映入眼帘。
看到這一幕,夏彌冰冷的眼眸瞳孔縮了縮。
這是,奧丁的坐騎,八足天馬,斯萊布尼爾!
雷霆繚繞,猶如神明降臨。
渾身纏繞著裹屍布的存在騎著斯萊布尼爾蒞臨此方世界。
渾身纏繞裹屍布的存在,在眉心處開出了一條縫隙。
在那縫隙中,裸露出一隻冰冷的黃金瞳。
那隻黃金瞳冰冷的目光垂落在塵世巨蟒身上。
那是神明的目光。
狂風呼嘯而起。
神明屹立於祂的王座上,凝聚出審判罪惡的長矛,朝著下方的塵世巨蟒高高舉起。
於是,神明降罪,伴隨著雷霆環繞,神罰降落了下來。
嗤!
長矛貫穿了肌體,鮮血迸濺在空中。
試圖阻止神罰審判的夜,被長矛釘死在了夏彌的面前。
它那雙乾枯的膜翼,在這一刻再也無法煽動。
看著徹底失去生機的夜,夏彌短暫的出現了一瞬間的恍然。
她至今為止,都不知道這頭死侍為什麼跟著她。
甚至在很多時候,她都會忘記這頭死侍的存在。
她對夜的認知,或許就是夜和其它的死侍相比,顯得高大一些,顯得兇猛一些,顯得會一些簡單的思考外,再無任何區別。
它到底在執著於什麼?
它心裡想著什麼?
它又要幹些什麼,為什麼會情願去試圖阻止奧丁的攻擊?
夏彌一無所知,以後也不會知道。
因為它就死在夏彌的面前,再無復生的可能。
夜的身體就像是一張龐大的乾枯葉片,插在長矛上隨風搖晃著。
看著那枯葉般的屍體,夏彌沒來由的有些憤怒,或許更多的是不甘,嘶啞的咆哮響徹天際。
可權力從來不會在意你憤怒與否,也不會在憤怒中生長。
一條條的金色鎖鏈在奧丁的驅使下,從四周的虛空中刺出,沒入了夏彌龐大的身軀中。
鮮血在這一刻不停的從夏彌的傷口中湧出。
哪怕是龍族可怕的自愈能力,在這一刻也起不到有效的作用。
這金色的鎖鏈,攜帶著大量的精神力,在刺入夏彌的軀體中時,不斷的破壞著她體內的傷勢。
「耶夢加得,晉升是靈魂的升華,是自下而上,以此成全太一的可能,你的靈魂承先後承受了世界樹的吞噬,現在又被世界樹樹枝打造而成的鎖鏈擊傷,又憑什麼認為你能夠坐上這薔薇王座。」冰冷的聲音在空中響起,伴隨著嘩啦啦的鎖鏈繃緊的聲音。
鑽入血肉的痛楚讓龐大的蛇去顫動,痙攣起來。
本該是緊緊絞殺著吉爾伽美什的身軀,被鎖鏈強行拉開,灼熱的鮮血澆灌在金色的鎖鏈上,發出滋滋的聲音,猶如遇上了燒紅的烙鐵,蒸發出無數的蒸汽。
只不過這蒸汽,是血色的。
奧丁目光冰冷的瞧著夏彌。
血色的蒸汽蒸騰瀰漫。
吉爾伽美什被解救了出來,癱倒在地上,劇烈的喘息著。
只不過他的眼眸,瞧著被金色鎖鏈困縛的塵世巨蟒,顯出幾分譏諷與得意。
「耶夢加得,這王座,是屬於我的。」吉爾伽美什掙扎著從地上爬起,放聲長笑,朝著宮殿盡頭的王座走去。
「權力從來不屬於誰,而是誰得到了,便是誰的!」
「無論你如何不甘,無論你多麼渴望,你與這王座,終將止於一步之遙。」
「你等了無數年,我也等了無數年。」
「而無論你願意與否,你都終將成為英靈殿的一員!」
吉爾伽美什的聲音在迴蕩,他的心神在這一刻變得振奮。
這是尼德霍格為夏彌所準備的禮物,卻也是他晉升的階梯。
接受靈魂的升華,掌握這世界的元素流,他便將從初代種的位格晉升為全元素掌控者!
血霧之中,夏彌的力量再也無法支撐龐大的軀體。
她還沒有孕育出本體來。
她是靈魂來到這裡。
她的靈魂早已經疲憊不堪,又先後經歷了世界樹的吞噬,再被金色的鎖鏈刺穿身軀,已經無法維持這麼龐大的消耗了。
不可一世的中庭之蛇,神話中的塵世巨蟒就此消失。
血霧中,逐漸顯現出夏彌嬌小的身影來。
只不過,她此刻的身體殘破不堪。
身上的龍鱗到處碎裂,侵滿了血污。
一雙破爛的膜翼被金色的鎖鏈所貫穿,拉筆直,似乎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
可她卻根本無法顧及自身的傷勢。
哪怕渾身劇痛無匹,無時無刻不像是被刀劍折磨,她也只是看著吉爾伽美什走向王座的背影。
「停下!」
「我讓你停下!」
「那是我的,那是屬於我的!」
她憤怒的咆哮著,用雙手撕扯著貫穿她身體的鎖鏈,忍受著刺穿身體的劇痛,邁著腳步朝著王座走去。
看著那張本屬於她的王座,看著吉爾伽美什這個卑鄙的偽王邁向王座,她憤怒,她不甘。
可無論她如何掙扎,她始終無法阻止吉爾伽美什走向那張象徵著權與力的王座。
絕望。
從未有過的絕望。
這一切,本該都屬於她。
這是支持她一路走來的信念。
可這一刻,她卻只能看著對方拿走屬於她的一切。
再也沒什麼任何東西,能夠比這更令她絕望了。
為了這一步,她什麼東西都可以拋棄。
可到頭來,卻是那樣的無力。
這一刻,夏彌披頭散髮,狀若瘋子。
她嘶啞的嘶吼著,拖著長長的鎖鏈,艱難的邁步。
鮮血沿著破爛的膜翼落下,沿著殘破的身軀落下,沿著腳踝滴入地面,在地面上形成一片又一片鮮紅的血漬。
奧丁坐在斯萊布尼爾上,垂視夏彌,「你不是一個合格的王,你連追隨你的從屬需要什麼你都不知道。」
「你也沒有王的果斷,如果你能吞噬芬里厄,你就不會讓自己陷入這般境地。」
奧丁的話語落下,金色的鎖鏈發出此刻的聲音。
鎖鏈繃緊,拉扯著夏彌千瘡百孔的身軀,讓她寸步難行。
巨大的體力消耗,可怕的精神力在肆意的破壞她的內臟,讓夏彌疲憊不堪。
她再也沒有力氣掙扎,整個人跪到在地上。
「王什麼才是一個合格的王?」
夏彌呢喃著。
她的瞳孔侵入鮮血,眼前的畫面變得一片血紅。
放眼看去,地上到處都是死侍的殘骸。
夜的身軀被長矛釘死在地面上,偶爾被風吹動。
或許她確實不是一個合格的王吧。
她這一生的追逐,在這一刻都化成了夢幻泡影。
真的很累了,她想。
無數年來積攢的疲憊和睏倦席捲,讓她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不再有。
甘心嗎?
又怎麼可能會甘心呢。
可是拼盡最後一點力氣,也只能止步於此了。
夏彌很早就想過,自己是否也會倒在追逐權與力的道路上。
這是每一位孤獨的行者早有的心理答案。
只是,仍然心有不甘啊,她想。
看著夏彌無力垂落的頭顱,奧丁目光依舊冷漠,那繃緊的鎖鏈依舊沒有絲毫收回來的意思。
無論耶夢加得是死是活,都將是英靈殿最強大的戰力之一。
祂的目光從夏彌的身上移開,落到了吉爾伽美什的身上,看著吉爾伽美什一步步走向王座。
只是,在吉爾伽美什距離王座一步之遙時,宮殿上空的元素流開始紊亂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從漩渦中心,灑落了七彩的,極盡絢麗的極光。
那極光猶如女神的裙擺,在這片漆黑夜空鋪開,把黑夜點上了七彩的顏色,像是換了一片天空,如同北極的夜晚,美輪美奐。
這一幕,讓吉爾伽美什和奧丁都是一怔。
聖潔的氣息隨著極光蔓延。
在柔和的極光下,一道光影緩步從紊亂的元素漩渦中,踏著極光走來。
明明那道人影身上的光是那樣柔和,卻讓吉爾伽美什都睜不開眼,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無論是吉爾伽美什,還是奧丁,都對於極光所攜帶的力量格外熟悉。
這種力量蘊含著阿瓦隆的因子。
這本該是屬於奧丁的力量。
可現在,這股力量卻根本不受奧丁所控制。
奧丁拿出昆古尼爾,朝著那道光影投擲了過去。
昆古尼爾卻穿透了那道光影,卻沒有造成任何的傷害。
「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那道光影揮了揮手,奧丁連同祂座下的八足天馬斯萊布尼爾消失了。
距離王座一步之遙的吉爾伽美什也直接湮滅了。
那道光影的話,如同是這個世界的命令般,把這些外來者都驅逐出這方世界。
柔和的極光裙擺下,光影慢慢收斂,化為繫著領帶,穿著整潔黑色西裝的男孩。
男孩慢慢的走到跪倒在地上,垂著腦袋的夏彌面前,輕輕的嘆了口氣。
哪怕男孩取出了貫穿夏彌身體的金色鎖鏈,這個女孩依舊保持著原本的姿勢。
「師妹」男孩面對著夏彌跪了下來,幫她束好散亂滿的,是血污的長髮,輕聲喚道。
隨著男孩的呼喚,一股柔和的力量進入夏彌的體內,修補她嚴重的傷勢。
「別睡啦,醒醒。」男孩從口袋裡取出手帕,輕輕的擦拭著女孩臉上的血污,「女孩子的臉呢,就應該保持乾淨,要美美的,這樣才會有人喜歡。」
或許是聽到了男孩的呼喚,又或許是臉上的異樣,讓夏彌睜開了疲憊的眼眸。
看著夏彌此刻的眼眸,路明非愣了一下,內心不由一抽。
「你的眼睛應該和星辰一樣明亮,而不是像灰一般的死寂。」他說道。
夏彌茫然的看著男孩,木然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王,我也不曾知曉那些跟隨我的人需要什麼。」
「這不是你的錯,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如果別人不說,你又怎麼會知道呢。」男孩站了起來,對著女孩伸出手道。
「我失敗了。」女孩抬頭看著男孩說道。
「沒有人能一直成功,但你已經很努力了。」見女孩沒動,男孩俯身把她抱了起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過來的,你也是龍?」被男孩抱起,夏彌愣了一下,思緒慢慢的收攏,逐漸反應過來的她不由看著路明非問道。
路明非沒有回答,只是抱著她慢慢的走向王座。
「為什麼幫我?」夏彌盯著路明非的眼睛問道。
她突然發現,她好像越發看不清這個便宜師兄了。
「你是我師妹啊,作為師兄,幫一下師妹也是應該的對吧。」路明非輕聲道,讓夏彌坐在了薔薇雕刻的王座之上。
路明非知道,這一直都是夏彌的路。
也是夏彌的執著。
為了這條路,為了心裡的執著,夏彌對誰,都能說出最凶最狠的話,做出傷害彼此的事情。
她從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哪怕她平時看起來平易近人,長著一張鄰家小妹妹的臉,笑起來天真無邪。
可她心裡的驕傲,從未丟失。
她的目標是那樣堅定。
無論是誰,在王座之前阻攔她的腳步,她同樣會毫不猶豫的揮刀。
隨著夏彌坐於薔薇王座之上,宮殿上空紊亂的元素流匯聚成了精神力鑄就的冠冕,戴在了夏彌的頭上,開始靈魂上的晉升,古老而莊嚴,瑰麗而神秘。
「我的執著,難道錯了嗎?」夏彌怔怔的看著路明非。
路明非輕輕搖頭,「這是你的路,是你堅持走到今天的理由,就如我現在堅持走到你面前一樣。」
「那讓你堅持走到這裡的理由又是什麼呢?」夏彌問道。
路明非笑了。
是什麼呢?
他回來,是為了那些回不來的人。
為了那些,堅定自己心中理想的人。
「王的加冕需要騎士的見證。」肅穆的宮殿,兩個人的世界,路明非緩緩後退,看著王座上顯得端莊威嚴的女孩,單膝跪下,低下頭顱,「如果你需要一位騎士見證王的誕生,那麼我願意在這一刻成為您的騎士,見證吾王的誕生。」
路明非知道,這是夏彌的夙願。
哪怕在這一刻無人知曉,他也願意為這個執著的女孩,見證她的加冕。
看著握拳貼在胸前的路明非,夏彌微微張了張口,「師兄」
許久後,路明非站了起來。
「我該走了。」路明非說道。
「去哪?」夏彌問。
「去該去的地方。」路明非轉身朝著遠處走去,他的身影開始變得虛幻,柔和的光通向黑暗的盡頭,不知何方。
「師兄!」夏彌起身,朝著路明非追去,卻根本跟不上路明非的速度。
「我的女王大人,你要相信,有朝一日,我們終將光明正大的站在新時代的太陽底下。」路明非沒有回頭,背對著夏彌招了招手,越走越遠,「出去後,就把這一切忘了吧,不要告訴外面的我,他什麼也不知道。」
流浪的人啊,何時才能停駐港灣;
孤獨的人啊,為何總是頻頻回頭;
那些你愛的人啊,愛你的人啊,又身在何方。
漂泊的人啊,抬起頭,又將朝那春光明媚的遠方前行。
柔和的光越來越小,極光逐漸暗淡,夏彌慢慢停下腳步,看著眼前最後一點微光消失殆盡。
與微光一同消失的,還有路明非的身影。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路明非!」夏彌朝著微光消失的方向大喊,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她也值得路明非這麼做嗎?
為什麼呢,她可是龍啊
可是,再也沒有人回答她。(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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