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279.刺王殺駕
執行部是學院手中的利刃,幾乎所有最終修滿了學分並在大四完成了實習任務的學生都進入了這個機構。
他們每一個人都經過了最嚴苛的訓練,即使忽略血統也足夠稱得上最精銳的特殊兵種,進攻的時候總是三人一組,防守的時候則至總是兩人一隊。
任何一組值守專員之間距離都不會超過五米,這個距離下混血種的感官強大得甚至可以聽清楚對方的心跳,任何意外發生他們都可以互為援手。
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並用短刀殺死一位專員,按理說這一切也必定落在對面的專員眼裡。
但警報沒有被發出來,因為就在幾乎精確到同一毫秒,另一道黑影鬼魅般出現,並切斷了對面專員的心臟,探手擰斷了專員的喉管,順勢摧毀了他的聲帶。
巨量的空氣被從肺里鼓出來然後通過破損聲帶時,就像是風箱被人拉動,赫赫赫的風聲消弭在雨水裡。
人瀕死時的絕望還未來得及湧上來,意識就已經徹底沉淪到黑暗中。
黑夜下的雨幕中死寂得像是藏了某個飢餓的怪獸,怪獸正在伺機而動,殺死任何發出聲音的人。
激盪的無線電波在空蕩蕩的機場跑道中來回交錯,一張大網正悄無聲息地展開,如果有人能在此刻接入這些電波就會知道某些陰溝中的老鼠終於忍不住了。
他們在這裡布置了殺局,亦或者一場豪賭般的試探。
「……4號機位已經就位,匯報當前情況。」
「1號就位。」
「3號就位。」
「6號就位。」
「……」
「火控系統再次確認,進行最後一次槍械檢查,務必要在第一時間將所有子彈傾瀉出去。」
一道淡漠的影子高高地佇立在鏤空結構的機場大廳最頂端,熾白色的閃電偶爾撕破蒼穹他的身形就被驟然照亮,眼眶中燃燒著鬼火般的金色光芒。
他佩戴了紅外夜視鏡,暗綠色的視野里數十個紅色的人形若夜間舉起的篝火那樣顯眼。
行動的人都佩戴了這種眼鏡,雨幕對他們而言是最好的偽裝,同時冰冷的雨水從天而降將整個世界都化作低溫的色彩,只有血液在血管中流動的時候升起的溫度灼灼其華。
「牆體厚度20厘米,汞核心鍊金破甲彈出膛的初速度為3倍音速,正面攻擊可以確保穿透。各機位的角度也沒有問題。」耳麥中有人低聲說。
「行動開始吧,昂熱的存在已經對我們構成了威脅,通向新世界的路必須暢行無阻……」穹頂俯瞰一切的影子低聲說,
「殺死他。」
九個方向幾十米的距離之外,黑色的防水幕布下光線暗淡的屏幕中綠色的準星沿著候機廳的牆體緩緩移動。電子顯示屏上一切都是綠色的,唯有兩個紅色的人形端坐在牆體後面的某個角落。
熱外線瞄準儀在雨夜的作用被提升到了最大化。
隨後不遠處進行建材垃圾清理工作的黑色載重卡車悄無聲息地啟動。
那輛從外觀來看至少已經有十幾年歷史的老車轟然點亮大燈,燈光刺破雨幕的瞬間老舊的引擎就發出可怕的噪音,讓人想起垂垂老矣的獅虎,現在這頭老去的山虎正在乾癟的肺里吸入大量空氣,準備讓全身僵硬老化的肌肉不計成本地發力。毫無疑問這會是它的最後一次狩獵,而狩獵的對象是……
青銅與火之王康斯坦丁。
暨天空與風之王希爾伯特.讓.昂熱。
準星鎖定之後不再移動。殺機悄無聲息地降臨,雨幕中金屬碰撞的微聲傳遞出去不遠就已經徹底消散。
執行部的專員們幾乎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那輛奇怪的載重卡車正在做出反常的舉動。
雨刷器開啟,卻掃不走小河般流淌下來的水流,注意到這一幕的人立刻將槍口對準這輛車的輪胎,因為那裡面根本沒有駕駛員。
引擎轟鳴的聲音驟然提升,每一個專員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載重卡車突然加速,像是悍不畏死的犀牛那樣狠狠地衝著候機廳昂熱和康斯坦丁坐下休息的角落衝去。
所有人都嗅到了刺鼻的味道,那上面塞滿了可燃性液體,以至於一時之間居然沒有人敢開槍阻擊。
直到那輛衰老的怪獸幾乎已經要衝破玻璃幕牆,幾發子彈才精準地命中卡車的車輪。
幾噸重的載重卡車激盪兩三米高的水花狠狠側翻,它沿著地面極速滑行,直到撞在一根楔形承重柱上才終於停止。
那根柱子幾乎完全由密度驚人的複合鋼作為支架,澆灌滿了水泥,像是一把鋒利的尖刀那樣將車頭劈成兩半。
雨幕中驟然升起濃郁的白霧,那是卡車的水箱破裂了,蒸汽就兇狠地瀰漫出來。
雨霧中卡車引擎花火四濺,兩個專員立刻拎著滅火器上前對著可能起火的部件狂噴。
幾十個專員都遠遠地圍攏過來,但並不靠近,顯然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襲擊,誰也不知道這輛車裡是不是藏著一枚定時炸彈或者遙控炸彈,只要他們一靠近就連著那些可燃液體一起把他們炸上天。
執行部負責人綾義行按住腰際,他的頭髮濕漉漉的,雨水沿著高挺的鼻樑向下流淌,臉上的表情嚴肅而憤怒。
他點燃了自己的黃金瞳,某個透明的領域無聲地張開,然後大踏步沖向候機廳,似乎準備掩護昂熱撤離。
「真是個偉大的時代啊,舊的龍族被按進地獄裡,新的龍族登上封神的階梯……」穹頂的男人壓低了聲音,「昂熱校長,你攔了太多人的路,活得也太久了,為什麼還不去死呢。」
他緩緩閉上眼睛,沉默了瞬間,忽地睜開,「開火吧。」
雨幕的深處耀眼的火光像是火龍在吞吐氣息,槍管如鐘錶的飛舵那樣旋轉著,子彈從九個位置九個角度飛瀉出來,槍聲仿佛雷鳴般震耳。
執行部的專員們驚呆了,不同的方向槍口的火焰升騰起半米高,隔著很遠的距離在他們的臉上留下深淺不一的陰影,每個人的瞳孔中都倒映出撕裂雨幕和死寂的光束。
那些光束是子彈幾乎沿著同幾條彈道銜接到了一起,然後又轟然散開形成幾乎沒有空隙的巨大扇面,殺機毫不掩飾地撲面而來。某種細微的精神影響在槍聲里崩碎了,所有人都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迎接卡塞爾學院對校長蒞臨在東京這種幾乎算是敵對陣營的機場,他們居然沒有人想起要去搜索周圍雨幕深處的黑暗。
現在刺客從黑暗中一躍而起似要刺王殺駕,可他們手中甚至連一件能在瞬間阻止這件事情的武器都沒有。
專員們其實並沒有受到傷害,因為所有的子彈都去往同一個方向,像是所有的河流最終都要匯入大海。
但零星的槍聲也無法與這種堪稱風暴的金屬狂潮抗衡,他們面對的絕不是單一的敵人,而是九個早已準備多時的堡壘。
那是一個由電腦控制的金屬風暴系統,它被遙控器啟動了,每一台口徑堪比航炮的機槍附近都有危險的殺手在駐守,他們的武器不遜色於執行部,顯然在東京他們才是真正的主宰。
這是人類操縱金屬彈丸武器用來在戰場上屠殺同類的最高成就,每分鐘最高可以達到22000發子彈的超高射速重機槍,全功率發射的話即使是可再生抗高溫的堅韌鍊金材料鍛造的槍膛也只能使用三分鐘就要報廢,幾秒鐘就可以射出幾百公斤的黃銅子彈。
這些子彈的初速度接近三倍音速,出膛之後會在前進一段距離後隨機散布成面積大約五個平方米的扇形陣。
簡直像是反射光火的狂濤暴雨!
顯然組織這場襲擊的人有足夠的後勤支撐和科研支持,世界上沒有哪一款機槍能做到上述的幾點。
可現在這九支槍完全同時開火,所有衝出槍膛的子彈都以扇形分部呈螺旋形移動,從九個不同的方向將候機廳朝向跑道的三個面完全覆蓋了。
玻璃幕牆和二十厘米的水泥面形同虛設,漫天飛舞的玻璃渣反射出碎濺的火花,每一滴從天而降的雨都像是被點燃了。
理論上來說沒有任何防彈設備可以擋住這種襲擊,哪怕是銀行金庫也會被持續的掃射徹底摧毀。
經過幾秒鐘的震驚後專員們反應過來,他們看向周圍子彈曳光的痕跡,心中發寒,只覺得像有九個太陽在周圍亮起,把無數光線向著同一目標投射。
這樣的火力就算用在純種龍類身上也會有效果吧,蛇形死侍那種號稱擁有能夠抵禦自動步槍子彈鱗片的怪物只要一秒鐘就會被撕成碎片。
裝備部提供的槍械終於開始反擊,但重機槍的槍聲在寂靜的暴雨中依舊是壓倒性的優勢。每一座機槍所在都修建了堅不可摧的工事,子彈落在上面迸出璀璨的火花,這些火花同時照亮了殺手們淡漠的臉。
他們不僅僅是日本人,還有更多的斯拉夫面孔和雅利安面孔,瞳孔卻都是清一色的金色。
水泥夯築的牆體在幾秒鐘內被彈幕撕裂,混凝土變成飛濺的碎片,子彈打在裡面的鋼筋上便有密集的閃亮火花跳躍起來。
機槍旁邊的殺手們當然預先戴好了噪音耳塞,可是仍然緊皺著眉頭,甚至有些人的外耳道中已經滲透出鮮血。
雷霆震怒般的槍聲撼動周圍的一切,連雨滴都被強勁的聲波震碎,近處的人只覺得是身處在雷雨雲里,兩片耳膜薄得可憐。
執行部難以組織起有效的反擊,他們不得不分散開向九個機槍堡壘靠近,隨後就是一面倒的屠殺,殺手們居然都是些樣子貨,根本不是這些卡塞爾學院培養出來的超級精英們的對手,但黑暗中似乎仍有惡鬼般煌煌的瞳子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攻陷堡壘,槍聲就戛然而止了,雷霆般的聲音停息,可是靠近的所有人依舊感受到嗡響的耳鳴,像是有一千隻馬蜂在他們的耳朵里開party。
而此刻距離攻擊開始甚至還不到三分鐘,進攻停止的原因是每一挺機槍的槍管都因為紅熱而報廢。3分鐘內差不多六十萬發子彈被肆無忌憚地消耗,青銅的彈殼堆滿了臨時挖掘的壕溝,這些子彈的重量超過三噸,足夠支撐一場發生在中東的小規模戰爭。
槍聲停止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向候機廳的方向,每個人都面容驚懼。面積超過一百平方米的玻璃建築表面被金屬洗禮之後呈現一個巨大的黑色空洞,那裡面顯然不可能有任何的活物,就算是一條龍也該被撕成碎片了。
但襲擊者似乎仍不放心,放置在載重卡車底部的爆炸裝置在此刻忽然閃爍急促的紅光,隨後越來越急越來越快,接著恐怖的爆炸席捲整個建築,候機廳幾乎要徹底坍塌,衝擊波和熱浪將雨幕驟然間清空。距離稍近的專員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被掀翻倒下,稍遠一些的專員也都都被撲面而來的衝擊波搞得狼狽不堪。
綾義行居然活了下來,襲擊開始的時候他還沒有來得及靠近狗急跳牆,所以只是去有幾處骨折和輕微擦傷。他的眼睛瞪大,發了瘋似的朝火海中爬去,口中呼喊著救人,快救人一類的話,隨後立刻有幾個男人把他架著離開了那裡。
誰都知道這種程度的恐怖攻勢校長和那個男孩根本沒有倖存的可能。
能硬抗三分鐘這種程度機槍掃射的東西不應該叫混血種,而應該叫鋼鐵俠。
每一個人憤怒,他們吼叫著衝進工事把每一個殺手拖出來,然後用頂著這些人的太陽穴開槍,紅色和白色的液體在暴雨中四濺。
有些人誤判了卡塞爾學院的底線,這個機構曾用過的名字分別是密黨和血契會,他們的殘暴在歷史中給任何一個敢於挑戰亞伯拉罕血統契的組織和個人留下過難以磨滅的夢魘。
說到底執行部的人也都是一群瘋子,他們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又怎麼會在乎殺死一個或者幾個殺手。
同時戰爭的陰霾出現在每一個人頭頂,所有人都意識到很快就會有狂風驟雨般的憤怒降臨在蛇歧八家的頭上。
不管做這件事情的組織是不是這個掌握著日本黑道的家族,密黨的憤怒都得有人來承擔。
「立刻回撤,放棄清場任務。」正對著候機廳的機場穹頂的影子俯瞰熊熊燃燒的大火,他深呼吸一口將冰冷的空氣吸入肺里,「我們該做的都已經做到了。」
這已經是一場完美的襲擊,他們能做到的已經止步於此。
九台用防雨布遮擋的重型機槍在80米外對昂熱和康斯坦丁所處的候機廳進行了湮滅般的攻擊,別說只是一座普通的航空建築,就算出現在這裡的是一座軍事堡壘那兩個人也應該無處可逃。
黑影的身後原本蹲著兩道健碩的身形,他們此刻站了起來,每一個人的手中都握著淌血的短刀。兩對黃金瞳在雨幕中煌煌耀眼,顯然都是危險的混血種。
此時還沒有人發現他們,即便執行部的人憤怒地摧毀那幾部機槍殺死所有的刺客也無濟於事。他們大可以大搖大擺地離開。
隨著領頭者的命令,兩個黑影對視一眼,分別向兩個方向撤離,其中一個化作黑色的霧消散,霧裡有零點幾秒鐘刺目的金色輝光閃爍。言靈.冥照,序列號69,將自身周圍兩米範圍內隱入陰影之中。擁有這個言靈的人都是天生的刺客,殺人於無形,能輕而易舉地進行滲透、破壞和顛覆任務。
另一個則居然緩緩同雨幕融為一體,再看不出人形在何處。言靈.鬼魂,冥照的降階版,但擁有這個言靈的人同樣是天生的刺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呼嘯的狂風突然變得熾熱起來了,風捲起強烈的硝煙氣息上升,嗆得人幾乎喘不過氣,警報聲從四面八方逼近,響徹夜幕。
警視廳意識到羽田機場正在發生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所以居然以最快的速度出了警。
僅剩的黑影皺眉俯瞰下方的火光,他背著手,並不慌張。
因為他的言靈是神話般的時間零。
他是近百年來這個世界上第三個掌握這個言靈的人。
可某一刻他的心轟得寒了下來,因為某個威嚴赫赫的發光的東西突然出現在他的身邊。熾熱的風撲面而來,明亮的光隔著眼皮將他的眼睛照得劇痛,鼻子裡則滿是濃郁的灼燒味。
男人幾乎要忍不住跪倒了,他驚懼地意識到自己也犯了一個錯誤,一個足夠要了他命的錯誤。
兩團焦黑色的東西從天而降,狠狠砸在他的面前碎成幾十上百塊再也無法拼湊的碎片,正是剛才逃跑的兩個同伴。
一秒鐘的時間不到,他們的身體就被完全碳化了,連骨骼都徹底被改變了形態,輕輕一摔就成了這個模樣。而他們甚至連痛苦的哀嚎都發不出來,可能就在他們死去的同時,那兩條聲帶就被極致的高溫焚燒成了炭黑的色澤。
硝煙的味道氤氳起來,每一滴雨都被暗紅色的火光包裹起來,在鋪天蓋地暗紅色的光里,男人的面孔終於顯露出來。
居然是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胖子,戴著黑色的膠框眼鏡,腳上踩著運動鞋。
是那個叫藤原信之介的男孩,原本應該是執行部的中堅力量,但效力於加圖索家族。此刻他的表情驚恐無比,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有什麼東西壓得他的心臟幾乎停跳,比家族裡的老人更加恐怖的威嚴和壓迫感讓這個日本男孩驚悸得喘不過氣來。
他如同身處燒灼的地獄,緩緩地抬頭,只一眼就幾乎驚嚇得靈魂出竅。
是那個男孩,他還穿著那件西裝,白襯衫上甚至一塵不染。
可他全身都放射著暗紅色的高溫射線,瞳孔燃燒泛著燦爛的金色,那金色是藤原信之介今生所見最猙獰的東西。
是……
王。
可王只是個男孩,他歪歪腦袋,似乎不太理解為什麼這個剛才還想殺死自己的人此刻突然跪了下來。
藤原信之介感受到死亡正在向自己逼近,他的血統很優秀,但無法在初代種的面前保持理智,此刻幾乎已經要崩潰了。
某個東西已經穿透了藤原信之介的領域洶湧的海潮般進入他的意識,那毫無疑問是純正至極的精神力量,只有真正的龍王才會擁有這樣恐怖的對混血種滿是壓制力的精神力量,這股力量充滿他的腦顱,瘋狂地攪動,灼熱而繚亂,像是隨時都會炸開的火爐。
但他居然硬生生頂住了,加圖索家族的刺客總是要用最殘酷的方式來訓練,他們被磨礪的絕不僅僅只是強健的肌肉筋骨,還有那能忍受世界上最痛苦折磨的意志。
藤原信之介仍在試圖反抗,某一刻時間零的領域無聲無息地將他籠罩,他仿佛被汪洋狂濤沖刷的精神在此刻放下了錨,眸子裡黃金瞳閃爍,雖然將頭深深地埋下去,但洶湧的力量正從那顆心臟被泵向四肢百骸。
某種禁忌的技術在藤原信之介的身體裡被使用,他的血液短暫地沸騰了,這股力量無法幫助他和君王抗衡,但已經足夠對抗那股讓他連站都站不穩的恐懼。
這個卑劣的日本人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遠處的階梯,距離他的距離不過十幾米,他能夠將時間零應用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能在短時間內將自己加速二十倍,十幾米的距離對他來說甚至連零點一秒都用用不到。
他是加圖索家族所培養的刺客中排名第二的那一個,比藤原信之介更強大的只有愷撒身邊那個名叫帕西的年輕人。優秀的刺客總是更在乎自己的生存率而非任務的完成率,所以他總是謹小慎微,從不會用自己來搏渺茫的勝機。
藤原信之介當然知道自己絕不可能會是龍王的對手,他也不想知道為什麼一個龍王會和昂熱在一起,他只想活下來。
暴血這種技術加圖索家族怎麼會不教給他們費盡心力培養的刺客,可是藤原信之介一次也沒有使用過。
可今天他沒得選擇了。
心臟的跳動像是遠古的戰鼓,骨骼咬合的時候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言靈.時間零……
釋放。
時間的流動在頃刻間被減緩,暗紅色的雨滴在空中靜止,藤原信之介起身,貪婪地呼吸熾熱的空氣,他不再去看那位尊貴的王,如獵豹般往後逃跑。
暴血之下藤原信之介的時間零能幫助他加速三十倍,康斯坦丁也在這股匪夷所思的力量中似乎凝固了。
可藤原信之介沒有沒有看到那個男孩燃燒的瞳子始終凝視他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冷漠得如同在看一具屍體。
他的臉上出現狂喜的神色,近了,已經很近了。離開這個死亡穹頂的階梯似乎就在面前,他已經看到了生的希望。
熾白色的閃電划過天空,藤原信之介突然站住了,時間零的領域仍舊在苦苦支撐,可他無法向前了,他的面色在此刻蒼白得像是死去的老人。
一道修長的影子緩緩從階梯的盡頭攀爬上來,他每走一步瞳孔里的金色就更加刺眼,直到最後簡直像是兩輪太陽升起在面前。
雨滴仍舊靜止,甚至比剛才更加緩慢,那個沿著階梯走上來的男人卻渾然不受時間零的影響,那個人的黃金瞳如此輝煌,不遜色於剛才那位尊貴的君主,右手的食指上佩戴著古樸的指環,指環上雕琢著繁複的花紋。佩著指環的那隻手中正握著一把冷鍛鋼花紋的折刀,折刀的表面泛著幽冷的青光。
能在時間零中行動自如的人,毫無疑問這個人的言靈同樣是時間零。
藤原信之介身上的血好像都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一直冷到了心裡。他的表情則像是見到了惡鬼。
他也確實見到了惡鬼,因為出現在他面前的是本來應該被鋼鐵彈幕撕成碎片的希爾伯特.讓.昂熱。
「原諒我,校長……」藤原信之介的聲音裡帶著哭腔,但鋒利的青光緩緩拂過他的胸膛,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低頭,再看向前方,昂熱已經不在那個位置了。
接著巨大的血花從他的胸膛炸開,藤原信之介緩緩跪下,雙眼失去聚焦,倒進那些反射暗紅色光芒的積水中。
昂熱不再去看藤原信之介,仿佛只是隨手碾死了一隻蒼蠅,他靜靜地仰頭,望向如神魔般懸浮半空的康斯坦丁。
「是你嗎,尊敬的……」鱗片鑽出他的皮膚,似乎有一隻惡鬼就要從昂熱的身體裡爬出來,他冷冷地說,
「康斯坦丁陛下。」
——
「他還活著,我只是切開了他的胸腔,但並沒有剁碎那顆心臟。」昂熱隨手將死狗一般癱軟的男人丟在路明非的面前,他揮手屏退了身邊的執行部專員,在路明非和康斯坦丁的對面緩緩落座。
這裡是多摩川山間的和室,一個月之前執行部將這裡買了下來並用作學院在這附近的安全港。
透過屏風看向窗外,路明非的眼神冷冽得堪比西伯利亞的寒風。
「藤原信之介,加圖索家族豢養的死士,但我猜他並不受到弗羅斯特的調遣。」昂熱說,「值得一提的是,這個人的言靈是時間零。」
昂熱已經泡好了一壺紅茶,老人微微起身,骨瓷茶壺裡便傾倒出一道深紅色的水流,水流在空氣中激盪起白色的蒸汽,嘩啦啦注入路明非和康斯坦丁的瓷杯中。
他沒有和路明非說起剛才發生的事情,關於他已經知道康斯坦丁的身份也沒有提及。他也沒必要說,路明非只要一見到康斯坦丁那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裝備部的檢測結果出來了嗎?」路明非突然問,他緩緩捏住瓷杯,瓷杯的外壁滾燙得像是被火燒過的石頭,但他只是微微皺眉。
昂熱推了推眼鏡,茶色的鏡片下那雙鐵灰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暗淡的光芒。「出來了,九把槍子彈平均初速度是987米每秒。」他說。襲擊結束後執行部立刻將那些機槍和屍體從現場帶走了,隨後隨行的裝備部專員立刻對機槍性能展開了檢查,並且根據路明非的要求重點檢查了子彈離開槍膛的初速度。
「這東西對校長你沒威脅,這個死胖子後面的人不知道?」路明非撇撇嘴。
昂熱的資料中他的時間零已經可以達到五十倍速,而那還是好幾十年前的資料,如今校長就算沒有成為天空與風之王也能輕而易舉地把時間零提升到百倍的增速或者減速,這意味著三倍音速的子彈幾乎無法對他構成威脅,昂熱大可以用折刀將子彈擊飛,然後閒庭信步走出攻擊的範圍。
「伱也猜到了?」昂熱點點頭。
路明非沒說話,房間裡陷入安靜。
顯然那個人的目標是康斯坦丁,但不是為了殺死他,而是試探他。
有人已經對這個來歷不明的男孩的身份產生了懷疑,所以他們用這樣的殺陣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一位尊貴的龍王,現在這猜測得到了證實,大怪物們就要一一現身了。
「現在的日本就是一個養蠱場,真不敢想像最後活下來的那隻蠱蟲會有多麼強壯。」昂熱朝著茶水的表面輕輕吹了口氣,白色的蒸汽就蕩漾著溢出去,他看向路明非的瞳孔,「如果有人想得到至尊們的權力,還有什麼時候會比現在的時機更加優秀呢,未復甦的白王,幼小的康斯坦丁,和甚至都沒有得到龍軀的耶夢加得……某個人正垂涎欲滴地注視著我們呢。」
「喚醒白王的那把至關重要的鑰匙始終在我們手裡。」路明非不準備再繼續隱瞞,「只要繪梨衣不被奪走,不管藏在背後的人是誰都無法得到白王的權力。」
昂熱似乎並不驚訝,他輕輕抿茶,發出悠長的讚嘆。
「我們出現在東京就是為了保護那把可愛的小鑰匙?」他微笑,路明非眨眨眼。
「漢高去了哪裡?上一次我們見面還是在芝加哥,可據我所知就在我離開學院的第二天,我們的老牛仔也消失了蹤影。」
「很快校長你就會知道了。」路明非又眨眨眼,他踹了一腳癱軟的藤原信之介,「漢高先生在他該在的地方。」
「有時候我真對你好奇,明非,你似乎有很多秘密。」昂熱跪坐起來,他不再繼續詢問,只是看向窗外,雨後的天空遼遠得仿佛看不到邊,「不過沒關係,你可以不告訴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