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173猛鬼眾

  第174章 173.猛鬼眾

  夏彌:「師兄晚安。」

  「晚安。」

  「那個,師兄……」

  「嗯?」

  「我愛你。」

  路明非泄了氣,那顆堅硬的、疲憊的心臟好像裂開一條縫,血一樣粘稠的情緒從裡面湧出來。

  「我也愛你。」他輕聲說。

  夏彌終於笑起來,她的眉眼都彎彎的,虎牙流淌瑩白的光輝,精緻的鼻子皺了皺,然後把臉側過來往鏡頭更近一些。

  「吶,師兄還沒親親就要我原諒你啊。」女孩的聲音帶了狡黠,語調介乎於撒嬌和賣萌之間。

  路明非老臉一紅,支支吾吾往鏡頭嘟了嘟嘴。

  「可恥地羞澀了。」他捂臉,剛才還有些低落的情緒居然真的平復了一些。

  「羞澀伱妹啊,老娘是你女朋友好不好!」夏彌叉腰,腮幫子鼓起來,圓圓的眼睛瞪著路明非,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忽然她重新變得嚴肅起來,瞳孔閃爍著微光,像是一隻很警惕的小貓,又像是雌獅狩獵前的沉寂。

  「喂,路明非。」夏彌的眼睛微微眯起,在向路明非傳達一個危險的信號。

  「如果你敢對上衫家主動手動腳,小心我給東京警視廳報案說你猥褻兒童。」隔著手機屏幕,夏彌向路明非呲牙咧嘴地發出警告。

  「怎麼可能!」路明非瞪大眼睛,「難道在師妹眼中我是那種人嗎?」

  「哼哼。」夏彌哼哼了一聲。

  「好了,本宮乏了,小路子你且退下吧。」她揮揮手,臉上作疲乏狀。

  「晚安師妹。」路明非沉默了幾秒鐘後說。

  「晚安師兄。」夏彌說。

  房間裡重新陷入只能聽到雨聲的靜謐,連那些喝醉了的俄羅斯人也不再鬧騰了。路明非很慢很慢地伸了個懶腰,只覺得身上似乎輕鬆了一些。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因為那種背負高山前行的壓迫感早已深入骨髓,此時居然有種身輕如燕的錯覺。

  ——

  大顆大顆的雨點落在拉麵店鋪的遮雨布上濺得粉碎,從店裡看去街道已經泛起了洪水。一切都朦朧得像是海市蜃樓,行人和車輛都銷聲匿跡了,即使是在東京這座城市這樣的暴雨也是罕見的。

  東京氣象局正在忙著更改未來幾天的天氣預警,但城裡很多公司都難得的清閒了下來。

  源稚生的面前擺放著這家店的特色大雞排拉麵,還有一瓶從櫻那輛悍馬後備箱取出來的山崎威士忌,就著大雞排小口喝酒,同時看著外面的雨景發呆。

  「少主是在擔心繪梨衣小姐嗎?」櫻出聲的時候便同時起身為源稚生斟滿酒杯。

  她的面前同樣是大碗的大雞排拉麵,是這家店的特色,在附近很出名,據說每天只出售一百份,有人凌晨四點就等在店門口要買下一份了。

  不過拉麵的老師傅以前是附近山上組的成員,現在也還在領本家的補助,在得知是源家家主蒞臨後沒有猶豫就破了自己的規矩。

  「委實說相比繪梨衣我更擔心這座城市的安危啊……」源稚生端起酒杯痛飲,他的視線總是忍不住飄向街對面的那棟低矮建築。

  正是路明非和繪梨衣今日下榻的酒店。

  蛇歧八家自然不可能放心地讓上衫家主這樣能夠造成原子彈在市區爆炸般殺傷力的怪物毫無監視地在外面遊蕩,所以在路明非帶她從天源氏重工離開開始,日本黑道中形如帝國中樞的組織的眼睛便全力運作起來。

  負責對繪梨衣進行遠程監視和保護的人分三組進行輪值,都是本家的精銳,就算在面對同等數量的自衛隊的情況下也能保證繪梨衣的安全。

  可在忙完公務之後源稚生還是讓櫻開車來了這裡,說是有點餓了想吃宵夜,可其實就是擔心。

  「我雖然並不反對給予繪梨衣更多的自由,但政宗先生的理念我並不能認同。」源稚生淡淡地說,店裡除了他們之外沒有別的客人,老闆也知道大人物聊天的時候自己應該避諱,便去了後屋。

  此時屋檐下的雨水幾乎要掛成一道密簾,紅色的楓葉在風雨里飄搖,像是哀艷的雪。

  數輛黑色的大馬力越野車悄無聲息地從雨幕的深處滑出,這些車都經過源稚生的面前,雨刮器開啟,可以看到裡面正襟危坐著黑衣的男人。

  男人們敞著懷,露出浮世繪的內襯和胸膛上猙獰的刺青,腰間懸掛白鞘的短刀,即使在車裡居然也沒人說話,只是目光與源稚生相切時微微點頭。

  這是來換班的安保組,看他們的氣勢便知道絕對是精銳的戰士,令行禁止,而且非常強大。

  但想來這些人在那家旅館中下榻的兩個人面前應該是脆弱得一碰就碎吧。

  源稚生還記得路明非擊潰關東支部的那一幕,真是令人震驚,要知道明智阿須矢也算得上蛇歧八家有數的強者,卻連反抗的力量也沒有。

  櫻則小口地吃著拉麵,用筷子把大雞排切碎,又倒了點醬油。

  「負責另外兩位本部專員事務的人有沒有匯報什麼異常狀況?」源稚生突然問。他想那兩個神經病此時大概正在某家夜總會狂吹清酒瓶子吧。

  「加圖索君和楚君一直到接近中午都還留在千葉縣浦安市,大概也是在對路明非進行監視任務,雖然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不過這種監視並沒有持續多久,隨後兩位便驅車前往了銀座,現正在歌舞伎町避雨。」楚子航和愷撒的行蹤在蛇歧八家眼中不算什麼秘密,但他們負責監視這兩位的人大概也並不是什麼本家的死忠分子,並沒有給櫻傳遞真實情報,至少風間琉璃和櫻井小暮的存在此刻源稚生就還並不知情。

  「他們居然會去那種地方……」源稚生忽然就有些迷茫了。

  雖然楚子航三人組的交通工具都是由本家提供,但想來蛇歧八家的家主們也並非蠢貨,卡塞爾學院的學生反監控能力本來就很出色,更何況是學院中的佼佼者,所以那輛雷克薩斯上面並沒有安裝什麼信號發射源。

  「資料上來看,加圖索君和楚君都不太像會欣賞歌舞伎的人。」櫻說,她向來是源稚生身邊最聰明的人,一個人就能把幾乎所有事情處理好。

  「不過……據說加圖索君一向喜愛最頂級的享受,烏鴉甚至說起過他準備邀請我們去東京最頂級的牛郎店享受的事情。」

  「牛郎店?」源稚生驚愕之餘還有些驚恐,心說難怪愷撒.加圖索不但神經還頗有些騷氣,原來是喜歡男人。

  「是的,加圖索君的意思大概是他是習慣於享受各個城市最頂級楓風俗的男人,畢竟牛郎也算是日本的特殊行業,要邀請我們去那種地方也就不足為奇了。」櫻說。

  源稚生鬆了口氣,「這麼說來,歌舞伎也同樣是很出名的日本傳統,他們會出現在歌舞伎町也就不足為奇了。」他差不多理解了愷撒的想法,無非便是富二代的典型思維。

  果然是他最討厭的那一類人。

  「本部專員的事情可以先放到一邊,倒是有另一件事情有些棘手。」源稚生皺眉,他把森嚴的古刀連著黑色的鞘一起拍在桌面,恍惚間似乎便有潮般的血腥味洶湧而來。

  蜘蛛切確實是斬殺諸多惡鬼的好刀,很多年來浸染的血讓它的味道揮之不去。

  櫻停下了吃麵的動作,她知道源稚生這就是有正事要說的意思了。相比之下源稚生更喜歡做事情的時候帶著櫻而不是烏鴉和夜叉也就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了。烏鴉雖然還算是有點腦子,勉強稱得上是軍師一類的角色,可這兩位都是街頭混混出身,打打殺殺倒還在行,察言觀色卻委實差了櫻不止一籌。如果是那兩個憨貨在這裡的話他們大概會先吃完面再說別的事情吧。

  「東京都是本家的據點,猛鬼眾的勢力範圍則通常在四國島一帶,可從近些年起他們就開始了對這座城市的滲透,家族的人時常會和他們發生衝突。今年執行局已經處決過很多失去理智的鬼了。」源稚生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嚴肅,他是蛇歧八家的天照命,天生的斬鬼人,殺死黑暗中的邪祟原本就是他的使命。

  同樣的,執行局雖然名義上隸屬於卡塞爾學院,但實際上是聽命於蛇歧八家的暴力機構,作為執行局局長的源稚生對猛鬼眾的滲透更加敏銳。

  東京城裡鬼的數量無疑是在逐漸增加的,這不是一個好的信號,這意味著一場新的戰爭恐怕又要被掀起了。

  「我們通過風魔家的內線知道了一些關於猛鬼眾內部的情報,今天我原本是要帶領執行局的精銳去剿滅這個長期與家族站在對立面的邪惡組織的領袖。」源稚生猶豫了一下,

  「可行動失敗了,當我們闖入山中的神社時,什麼都沒有找到,只看到一件染血的廣袖和服。同時源氏重工放置輝夜姬主機的樓層遭到了無人機的撞擊破襲,雖然主機已經及時轉移,可我認為這兩件事情之間可能存在某種聯繫。」

  「少主你的意思是……猛鬼眾策劃了這次襲擊?」

  「內線給出的情報說猛鬼眾的領袖之一『龍馬』已經蒞臨東京,據說那位龍馬是這個組織中執掌權力中樞的人。」源稚生嘆了口氣,「我原本的打算是用暴力手段將他和他的勢力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除,但顯然是我低估了猛鬼眾的情報手段。他們早在執行局開始行動之前就已經撤離了。」咔噠一聲打火機的火苗升騰起來,源稚生低頭為自己點菸,店面里的空氣變得有些凝重。

  「為此家族準備進行一次內部的肅清行動,由我全權負責,這樣一來櫻你接下來的任務會很繁忙了。」他對櫻說。

  「內部肅清……這是準備再發動一場和猛鬼眾的戰爭嗎?」櫻的表情驟然變得肅穆。

  「政宗先生執意如此。戰爭免不了流血犧牲,有很多人會死去,也有很多無辜的人會受到傷害,可很多年來猛鬼眾一直和我們的家族處於膠著狀態的廝殺,我們為此已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所以我決定支持他。」

  「這……」女孩稍作沉吟,還是點頭應下了。在這樣的大事上櫻在蛇岐八家的大人物們之中根本說不上話,她原本就只是本家從中東地區帶回來的遺孤,是源稚生的家臣。

  少主讓櫻做什麼,櫻就會去做什麼,因為她是源稚生手下的漂亮女孩。

  源稚生朝著櫻舉杯,隨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他其實撒謊了,執意要肅清家族內部的並不是政宗先生,而是他自己,只是是否發動戰爭還依舊只是一個未被提及的議題。

  以前老爹曾教導源稚生說武士不能想的太多,想太多拔刀的時候就會猶豫,武士的使命只是斬,把一切違背「道」的東西,都斬絕。

  源稚生從來都只是想做橘政宗手裡的刀,他的刀鞘應該名為大義。

  可時至今日橘政宗的年齡太大了,他老得頭髮全部成了灰白色,那些曾被這個老人教導給源稚生的道理和大義他好像已經沒有能力再去執行了。他甚至能放任繪梨衣離開源氏重工了。

  這真是……不可思議。

  但沒關係,老爹,我會去做的。

  櫻也舉杯,但此時店裡突然斷電了。

  源稚生猛地起身,老闆的內室沒有發出聲音,大概是已經睡著了。男人的戒備沒有維繫很長的時間,黑暗中既沒有敵人也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只是面前纖長高挑的女孩的眼睛似乎正閃閃發光。

  窗外狂風驟雨,撕裂天空的白色閃電忽然掠過,在地面上投射出源稚生的影子,隨之而來的是狂暴的雷鳴。

  源稚生默立良久收刀回鞘,男人無聲地披上原本搭在椅背上的黑風衣。

  「其實想想,這段時間繪梨衣和路明非待在一起反而才是更安全的做法吧。」他輕聲說,向門外走去,風衣招展如黑色的大花。

  櫻快步跟上,推門的瞬間黑傘便已經遮在源稚生的頭頂。

  。

  。

  。

  陽台飄窗的推拉玻璃門被輕輕敲響,風雨聲中並無節奏,但路明非立刻起身。

  他並沒有裸睡的習慣,穿著睡衣,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的。這時候會從陽台走過來的人大概只有繪梨衣。

  燈光即刻被點亮,路明非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他意識到剛才自己給繪梨衣發過消息之後她還沒有回覆。

  大概是不喜歡用手機,還是覺得當面聊天要更方便一些吧。

  窗簾被拉開,推拉門也自兩側讓位,迎面而來的居然是潮濕的風和雨幕中模糊到連成一片的東京夜景,隨後便是女孩身上清冽的香味,路明非原本因為飲酒而稍有些混沉的頭腦立刻清醒。

  他的喉結滾動,心跳加速,臉上燙得厲害。

  穿白色絲綢睡衣的女孩正怯生生地站在門外,風壓迫那件如珍珠般色澤的衣服,可見身軀的玲瓏浮凸,每一根曲線都精美緊緻,腰際盈盈、小腿則修長緊繃,連鎖骨也伶仃曼妙。在燈光中少女的肌膚好像流淌流離的光影。

  繪梨衣的眼睛睜大,像是紅寶石一樣閃光,雙手卻侷促地絞在身前,攥緊衣角的手指說明女孩其實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這麼平靜。

  路明非扣住繪梨衣的手腕,把她拉進了房間,然後趕緊關上玻璃門。

  女孩穿著酒店的拖鞋,腳踝精緻,白淨明晰如新開的美玉,卻大概因為吹了風顯出少許的粉白。

  繪梨衣輕輕地打了個哆嗦,抱緊了自己的肩膀,很自然地便鑽進了路明非原本躺下的被窩,圓圓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路明非站在床邊瞪著她,最後還是沒繃住,嘆了口氣,「你先坐一下,我去給你熱杯牛奶。」他說。

  「宵夜想吃披薩餅。」繪梨衣舉起小本子,顯然是早已經寫好了內容。

  「你是食神嗎。」路明非吐槽。

  「不是食神,還希望明非能陪我打遊戲。」繪梨衣很認真地寫。

  「行行,公主殿下還有什麼需求,請一併告知小的,小的這就去為殿下鞍前馬後買回來。」路明非捂臉。

  繪梨衣發出咯咯咯的笑聲,隨後她自己也愣了一下,大概因為從沒這樣笑過,可然後女孩好像更開心了。

  「還想喝可樂,想吃關東煮,還有還有,晚上繪梨衣還想和明非一起睡覺。」繪梨衣寫給路明非看。

  路明非摸摸她的腦袋,又幫她把被子拉上去一些遮住大好春光一片的身子,笑笑說:「好,晚上繪梨衣睡床上,我打地鋪。」

  他其實也不放心讓繪梨衣自己一個人睡一間房,畢竟是小怪獸,保不準會出現什麼狀況,能一直盯著反而好一些。

  他走到客廳,用手機點了外賣,披薩餅、關東煮和可樂,這種天氣真難為店家居然還能出貨,不過費用稍微高了些。

  一道可怖的閃電撕裂蒼穹,路明非原本在床邊眺望雨幕中的東京天空樹,但他忽然便借著閃電的光火見到街對面那家拉麵店的店門從裡面打開。

  英俊、陰柔的男人提著古刀從裡面走出來,雨在瞬間淋了他的滿身,那個人是熾熱的,雨淋上去就騰起裊裊的白煙。

  就在路明非看見他的瞬間,源稚生也看向了路明非,他們的眼睛裡都在瞬間流淌熾熱的熔岩。

  兩個人便如此隔著暴雨相望,悄無聲息,直到下一秒,黑色的傘遮擋了源稚生的視線。

  路明非注視著他們在暴雨的街面涉水,消失在黑暗中,他無聲地笑,露出森森的白牙。

  他身後的黑暗中,微弱的心跳聲被捕捉,陰影如霧氣般翻滾。

  「麻衣姐,你找到那傢伙的秘密了嗎?」路明非輕聲說,他出來的時候隨手帶上了臥室的門,窗外狂風暴雨,不用擔心會被繪梨衣發現。

  「小白兔可真敏銳呢。」妖嬈的聲線像貼著路明非的耳朵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