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143.夏彌小姐的最終攻略(終)(萬字求訂閱)
第六節:敗狗師兄的義氣值
這座繁華又匆忙的城市忽然在今夜吹起了狂風,每一條街道的信號燈都在無序地閃動,要覆壓全城的鱗片狀烏雲黑壓壓地從西方撕碎星海洶湧著擠到城市的上方,一場毫無徵兆的暴雨就要降臨了。可其實上一場暴雨才剛剛結束。
龍王掀動的元素亂流最明顯的外在表現便是完全不遵循自然規律的狂風驟雨。
有一支美國來的搖滾樂隊在前面開演唱會,會場地勢很低,下暴雨的話容易被淹,這會兒人群正狂奔著要躲回家裡。
路明非逆著朝一個方向狂奔的人潮站住,他抬頭去看烏雲來的方向,粗壯的白色閃電橫過蒼穹,倒像是橫亘世界的巨龍。身邊人聲鼎沸,孩子的呼喊與女人的尖叫混成使人狂躁的交響曲。
這座城市好像在他的面前鋪展開了,如山如海的燈火匯聚,像潮水向他湧來。
有人驚訝地看向那個逆著人潮像是一葉扁舟那樣向暴雨過來的方向走去的男人,他太年輕了,可又渾身又透著那麼頹喪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雖然全身上下的行頭加起來似乎能買一輛豪車,表情卻木然又悲絕。
這時候有突突突的聲音從人潮的中間響起來,很有些突兀,狂奔的人們都驚悚地閃避到一邊,生怕後面那東西剎車失靈把他們撞倒下。
路明非也往旁邊閃開,他想這種時候還有人騎著三輪往人群里闖?這哥們也真是心大,刮著碰著誰都能訛死他。
可隨後路明非的表情就變得愕然起來,因為人潮在他的面前分開,像是狂流的大江在沙石堆積的堤口忽然分流,每個人的表情都驚悚萬分。他緩緩地握緊了把登山包固定在自己背上的肩帶,低垂的眼帘下是連陰影都無法完全遮掩的鬼火般的金光。
全世界的混血種都在今日匯聚這座古城,他們天真地妄想殺死那位從神座上醒來的大地與山之王,連許久未曾在世間現身的怪物們也都一一咆哮起來。今日的城中百鬼夜行,怪物與惡靈接踵而至,就算大街上驚現異形傷人路明非也不會感到太過驚訝。
因為他如今是最大的怪物,發起狠來連神都只有跪下唱征服,什麼百鬼夜行,路社長通通不怕。
路明非渾身的肌肉虬結,仿佛起伏的江濤,他的面前人潮分開,擁擠的人群滿臉驚恐地擠在兩側給後面的東西留出了至少三米寬的道路,他們的表情都驚恐得像是大雨里的鵪鶉,又像是見到了森羅惡鬼。
路明非心想不會是尼伯龍跟裡面的鐮鼬女王跑出來了吧我靠!他的表情越發嚴肅,色慾的刀柄被緊握手中,刀身貼著小臂將要滑出袖口,身子則微微下蹲,看似單薄的身體裡恐怖的力量鼓動,仿佛警惕的獵豹。
莫非那突突突的聲音是後面那東西的心跳不成?路明非有些驚疑不定,心臟以這種頻率跳動並且發出這種聲音的龍類和龍族亞種委實少見。可那心跳聲居然能夠傳播出這麼遠的距離,大概是相當危險的次代種。
狹長而扭曲的影子從人潮的拐角處出現,刺目的光自陰影的上方被投射出來,像是惡鬼挑選食物那樣掃過人群。路明非覺得自己不能再拖了,他小跑起來,色慾的刀柄依舊握在手中,可上半身已經擺出了居合的姿勢。
他的腦子裡一遍遍閃過居合的起手,那是他練習過幾千遍或者幾萬遍的刀術,色域已經滑出並且緊貼腰跡,時刻能揮舞出鋒利的弧光,他終於聽到了惡鬼般的嘶吼,就從那東西的方向傳來。
發出心跳聲的那傢伙終於轉過了拐角,金屬質感的頭顱和頗有些賽博朋克風格的雙角……
路明非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那確實是一輛三輪,但猛踩踏板在人群里橫衝直撞的那傢伙體型彪悍,穿著被一身肌肉撐起來鼓鼓囊囊的格子襯衫,臉上表情同樣驚恐。
是芬格爾。
人群本不至於畏懼一輛三輪,但這貨的車上拉著臭氣熏天的巨大糞桶,大概是哪個水管爆裂的小區清理出來的排泄垃圾。
更可怕的是,這貨的手上還揮舞著濕答答黃燦燦的拖把,無人敢近身三米,威武雄壯簡直像是長坂坡的趙子龍,七進七出也不成問題。
難怪所有人都驚恐,路明非心說這就是傳說中的拖把粘屎如同呂布在世嗎,我芬格爾師兄還真是天下無敵啊。
那輛加裝了馬達的老式人力三蹦子一路如入無人之境,金汁飛濺,人群中傳出罵罵咧咧的聲音,等芬格爾走過之後又立刻合攏繼續向著一個方向涌去。
三輪車的輪胎摩擦地面,顯然那廝捏緊了前後輪的剎車,突突突的聲音變得急促、音量也緩慢降下去,最後這輛載著一大桶金汁兒的三輪一個漂亮的甩尾,穩穩噹噹地停在了路明非的面前。
芬格爾把拖把隨手一扔,攏了攏亂糟糟但頗有些柔順的長髮,一時間居然有點貴公子的氣質。
「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車!我送你去最近的地鐵站!」芬格爾大呼小叫。
路明非看了一眼車廂里的糞桶,有點猶豫,但芬格爾一伸手就把他撈上了三蹦子駕駛座墊後面的上下車腳踏板上。
這貨平時穿得松松垮垮,實則練得大塊好肌肉,真較起勁來今天的路明非也不一定就能在不開啟龍骨狀態不使用暴血的情況下穩壓他。
「去地鐵站幹什麼,馬上就停止運營了。」路明非一手扶穩了芬格爾的肩膀,另一隻手捂住鼻子,「還有你從哪兒偷來的車?」
「白吃了你那麼多宵夜,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兄弟有難我當然得挺身而出啊!這個拿好了,能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芬格爾一臉義憤填膺,同時伸手到路明非面前,食指和中指之間夾著一張公交卡,但邊框仿佛流淌著若有若無的金色,透著光看過去,又好像能隱約見到某個鏡中的世界,「什麼叫偷?我這叫借!為了幫你師兄我可把老婆底都拿出來了,攢了半年的生活費全給了那老頭!」
「白吃?我以為那是借你的!還有這是什麼?公交卡plus版嗎?莫非效果是能隨時隨地召喚公交車?」路明非大驚失色,不過旋即又有些感動,「你從人家那兒租車用了多少錢?要不我轉給你吧,」
「尼伯龍根的鑰匙咯,雖然不能召喚公交車,但是可以召喚地鐵,你師姐說你可能用得上,我可是一天時間裡幫你刷遍了所有的地鐵站!」芬格爾又是一甩車位,三蹦子突突突艱難地啟動起來,如剛才的路明非那樣逆著人流的方向猛衝。
「還有,我兄弟二人之間說什麼借!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我還用你的信用卡取了錢壓在大爺那兒,這寶馬良駒一定得安穩帶回去啊!」芬格爾的聲音豪邁得像是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時的白眉鷹王,可話里的內容卻讓路明非吐血。
「我就知道你他媽肯定有問題,既能找到我還知道進入尼伯龍根的方法,說!你是誰的人!」路明非突然惡狠狠地說。
「喂喂喂,我他媽燃燒義氣值幫你跑腿,結果你就這麼不信任我是吧?作為行動小組中的老大哥,我他媽當然要知道小組所有成員的動向啊,所以就在每個人的衣服上塞了跟蹤器。至於怎麼進入尼伯龍根,還不是你師姐馬赫中等身材的妞兒跟我說的!」芬格爾憤憤不平。
路明非愣了神,他隨後在自己的領襯下面摸到了那個膠囊樣的微型跟蹤器,手指用力就把它捏碎了。
「師姐呢?」他忽然問。
「這就是他媽我要燃燒義氣值來找你的原因啊師弟!你那個傻逼師姐好像進去尼伯龍根了!再不趕快咱們就只能去給她收屍啦!」芬格爾已經開始站起來蹬三輪車的腳踏板,路明非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意識到自己犯了某個致命的錯誤。
諾諾其實從來都是一個同理心很強的女孩,她看不慣她的朋友和兄弟忍受和她一樣的孤獨,如今師姐和夏彌也算是很好的朋友了,小師妹有危險,以師姐的性格當然是闖一闖那龍潭虎穴了。
她陳墨瞳從來都不是一個會放棄的人,也從來都不是一個聽話的乖孩子。
——
第七節:神與神
提包中手機震動起來,狂烈的風像是吹起獵獵的戰旗那樣吹起她的長髮,夏彌眸子裡的金色忽然就仿佛熄滅了,似乎是有希冀的光在閃爍,取而代之的是沒由來的驚喜。
女孩的回眸明艷,笑起來果然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撲面而來的死亡都要被驅散。
她沒有看到昂熱的眼睛裡爆燃起如此熾烈的金光,這光芒轉瞬即逝。
也沒有看到所有的不朽者都驟然回首,每一對龍瞳都像是被點進了烈火。
只看到纖細修長的影子在黑暗中揮手,那個人站在高高的檢修台上,右手拄著幾乎接近一人高的暴力武裝,左手攏住被風吹散的長髮把它們重新束好。
那是一頭深紅色的長髮,迎著風飄,帶來淡淡的檀香。
夏彌忽然意識到什麼,她幾乎是有些手忙腳亂地從手提包里翻出手機,連接藍牙,然後把隨身的藍牙耳機塞進耳朵里。
「是我。」女孩清冷的聲音從耳機的另一頭響起,夏彌忽然笑出了聲,她很開心地說,「是你啊師姐!」
她笑起來的時候好像陰霾都散開了,明媚得像是門縫中滲進來的春光。因為她忽然就知道自己並不是孤獨的了,至少在這一刻還有人站在她的身後是我師妹我來幫你了。
只不過不是夏彌原本以為的那個人。
八足駿馬斯萊普利爾的面部被粗糙得像是刀雕斧鑿的鐵面覆蓋,鼻孔中噴吐著雷電的碎屑,吼叫並非馬的嘶鳴,倒像是沉雄的獅虎在咆哮。
它的前蹄揚起,然後又重重地落下,地面顫動著,滾燙的煤渣像是精靈一般躍起,電流激盪洶湧的聲音則越來越狂躁也越來越密集,神座上傳出狂風般的聲音,那是奧丁的呼吸,他僅僅是呼吸就已經在掀動這個世界的元素潮汐,不朽者們所引起的元素亂流在奧丁的面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才是真正的危險。
扭曲的鍊金長槍被奧丁倒提在手中,槍尖上縈繞著轟隆作響似乎能撕裂一切黑暗的雷霆,蕩漾著波紋的烈光領域呈球形,迸發出刺目的光輝,將這神祇籠罩其中,那是某個強大的防禦型言靈,它在言靈周期表中的下級言靈是無塵之地,它的名諱是離垢淨土,是少有能夠正面承受滅世級言靈的防禦型言靈。
離垢淨土的領域張開之後的幾秒鐘,輝煌的烈光便完全占據了領域中的每一個角落,像是一個火色的球。神便立馬在這火色的圓光中,不勝威嚴不勝寂寞,死亡的氣機在四壁蕩漾開,領域立刻朝著王域發生轉變。
夏彌只來得及在瞬間回頭,只見烈光中的奧丁鐵架斑駁,斜切的暴雨還在從英靈們頭頂的黑暗中落下,烈光就把漫天的大雨蒸騰成霧氣,這霧氣如海潮。
刺眼的光芒從海潮般的霧裡噴薄出來,仿佛是成噸的熔岩在洶湧,那熾烈的光芒仿佛蒸汽般沿著隧道流淌,奧丁便策馬緩緩前行,只有漆黑的影子,如在光焰中走出只剩焦炭的惡鬼。
神明那攝人的威儀甚至在壓迫夏彌,驕傲的耶夢加得發出尖利的吼叫,她的身體變得越發堅硬越發猙獰,雖然齜牙咧嘴,卻像是走投無路的豹貓在惶惶不安地展露自己的爪牙。不朽者們吟誦言靈的聲音忽然變得急促又凶戾,那個能壓制龍王的領域正在變得越來越強大,夏彌一步步後退。
某一個瞬間,她見到諾諾忽然朝著這個方向舉槍。撞針敲擊子彈底火的聲音清脆,槍口迸發出碩大的火球,爆雷般的槍鳴甚至蓋住神座後英靈們壓抑在喉嚨深處的低吼。
那真是一把威力大到驚人的武器,夏彌在卡塞爾學院選修過槍枝入門到精通這一課,她幾乎能夠辨別世界上任何一種處在服役狀態的槍枝,可諾諾手中的那東西凶暴得簡直像是發怒的暴龍,不管是外形還是各方面的參數都與夏彌認知中的任何一種槍枝不同,事實也確實如此。
那是一把被改造過的M82A1,是巴雷特公司在1982年研製的大口徑反器材狙擊步槍,但經過裝備部的魔改威力遠高於原版本。
它的槍膛和槍管都使用特殊金屬經過加長,子彈的初速度被強行提升到了1100米每秒,被發射的時候像是神從天上降下的雷霆,就算是時間零的使用者也沒有辦法輕而易舉地避開這種狙擊步槍近距離發射的子彈。
這支槍的戰鬥全重能夠達到十八公斤,子彈發射時的後坐力驚人,甚至能夠掀翻任何一個經過訓練的精壯成年男性。
可它在諾諾的手中如此平穩,只是手腕與肩膀輕微晃動。
即便是以夏彌全神貫注下的龍類動態視力,也只是隱隱能夠捕捉那枚子彈的彈道,槍口迸射的光火還倒映在夏彌那雙金色瞳孔的深處,那枚12.7毫米規格的汞核心鍊金破甲彈已經輕而易舉地貫穿了不朽者們構築的皇帝言靈的領域和夏彌釋放出來的王域。
諾諾手中的槍枝滿載狀態下也只能裝入十一枚子彈,此外她還準備了一個彈匣,也就是總計二十二枚子彈。裝備裝備部的瘋子們熱衷於破甲、穿透,同時也是爆炸藝術的極端愛好者,所以這些子彈的造價每一顆都遠比那支槍更加珍貴,它們的表面雕刻了多個精密的鍊金矩陣,這些鍊金矩陣賦予了子彈恐怖的特性,不亞於一把名匠打造的鍊金武器。
這樣堪比精良鍊金武器的汞核心鍊金破甲彈以三倍音速輕而易舉地貫穿言靈的領域,撲面而來的光與焰耀眼得可怕,像是有一頭火龍占據了整個隧道!火龍的核心則僅僅是一枚小小的子彈,它像鋒利的刀劍一樣撕裂空氣的時候發出刺耳的呼嘯,甚至都已經將兩個領域貫穿,領域的表面才開始泛起微微的漣漪。
灼熱的氣流擦過夏彌的臉頰,子彈從被狂風掀起的發梢中穿過,夏彌只來得及驚鴻一瞥,居然在上面感受到某位兄弟的氣息!
鍛造這枚子彈的材質中居然加入了賢者之石!從龍王諾頓的龍骨十字中提煉出來的賢者之石!那裡面狂暴的火元素被特殊的鍊金矩陣限制,一旦子彈擊中目標,火元素立刻就會升騰起來,像是要焚燒人間的天火,不到將一切能燒掉的東西化作灰燼不會熄滅,如果這樣的火焰焚燒到外界,將會是一場滔天的災禍。
還來不及回望,子彈就已經越過了她,那人類的武器居然是要刺王殺駕!它狂嘯著像是弒神的朗基努斯之槍一樣瞄準奧丁的心臟,撕裂空氣的瞬間便已經在撕裂奧丁的甲冑!可神的甲冑是那附帶著離垢淨土防禦特性的王域,那被雕琢了鍊金矩陣號稱能洞穿巡洋艦裝甲層的破甲彈居然無法洞穿奧丁的屏障,像是神與人永遠隔著汪洋也不能媲美的距離。
彈頭旋轉著向裡面鑽,在領域的氣壁上與流淌的琉璃般的烈光摩擦,隨後融化四濺,賢者之石的碎片化作細小的晶體粉末被風吹散,煌煌金色的烈焰卻在子彈粉碎四濺的地方憑空燃燒起來,簡直像是神在天上投下的矛被折斷後在惡魔的甲冑上留下的傷痕。
斯萊普尼爾的腳步暫且停滯了一下,但隨後以相同的速度和頻率向著夏彌走去,奧丁手中那支危險的扭曲長槍挽出一個鋒利的弧度,似乎在無聲地宣判神的死去。
雖然似乎沒有成效,但諾諾從來都是一個發起狠來不管不顧的女孩,她既然下定決心要代替那個衰仔來救他的女孩,那就直接從劇情的結尾開始!她的槍里還有子彈,摻了賢者之石的子彈雖然不多,但也足夠阻礙神前進的步伐剎那。
於是接二連三的槍聲轟鳴,後坐力壓著諾諾的肩膀狂震,細密的晶瑩汗滴沿著女孩的額頭滑下,她那雙深紅色的眸子裡仍舊是憤怒,大概是憤怒那個虛弱男孩的靈魂又重新回到了路明非的身體裡,憤怒這世界上一切她曾經歷過的悲傷,憤怒命運為什麼總不肯放過她認識的人。
諾諾的實際情況遠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麼良好,這把槍的後坐力大得驚人,她的肩胛骨隱隱作痛,大概是要被震碎了,手臂和手指都在微微顫抖,可她仍舊倔強地將一縷髮絲死死咬在嘴裡。
「不要放棄啊師妹,這個世界要我們以這樣的方式死去,那我們偏不,我們永遠不向仇敵認輸,就算死也要用他們想不到的方式去死!」諾諾低吼,她的聲音和暴雷般的槍聲重合,在夏彌聽來震耳欲聾。
每一槍都貫穿皇帝的領域,金色的漣漪像是暴雨初始時平靜的湖面有星星點點的大滴雨水落下盪起層層的波紋,隨後那些子彈又轟然撞在奧丁的王域之上,但無法貫穿,甚至無法刺入,鐵水飛濺火焰升騰,散開的鐵水在王域的表面留下古老的鐵色花紋。
夏彌呆呆地看向諾諾的方向,她還是裝出一副強大又威嚴的模樣,可終於在臉上流露出一絲動容。
龍化後的女孩依舊纖細玲瓏,但全身是鐵灰色的,那些鐵灰色中間又夾雜著絢麗的白金花紋,像是盛開在枯葉中的鬱金香,她的呼吸逐漸平穩,但鋒利的鱗片開始緩緩舒張。
恰如路明非進入三度暴血之後,此刻的夏彌全身的鱗片都在張合,鱗片的底部蒸騰起白色的蒸汽。
她意識到諾諾為什麼明知道朝著奧丁開槍是無用功卻還是這麼做了,因為每一顆子彈都貫穿了皇帝的領域,那些不朽者們構造出來的牢籠出現了裂隙。
波濤洶湧的力量緩慢回到夏彌的身體,仿佛洶湧的岩漿。
她全身的神經都在灼痛,腦海深處的虛弱像是被剛才的槍聲撕裂了口子,光明從裂縫中溢出,仿佛熾白色的海潮。
當耶夢加得的雙眼重新睜開,王座之上的威嚴重回她的瞳孔!
成功了,不朽者要修復領域的漏洞需要很長的時間,他們畢竟只是在協作的情況下共同展開皇帝的言靈,並非這個言靈的真正擁有者,初代種的力量暫時回到了夏彌的身上。
同一時間,夏彌和奧丁都同時消失,隧道中刀光劍影颶風火焰縱橫來去,王與王的身影在高速的移動中消失不見,他們的速度快到了人類無法想像的程度,真要說的話……六階剎那?或者七階剎那?總之人類的視力已經完全無法捕捉,只有藉助最先進的高速攝像機可以還原君主們戰鬥時的場景。
鐵色的鐮刀幾乎直接從夏彌的手中出現,她揮動的時候鐮刀表面的鋼鐵就剝離在空氣里留下淡淡的鐮刀虛影,那是鋼鐵的粉末因為高速的移動還未徹底落下,鐮刀在短時間內無數次和奧丁手中扭曲的長槍碰撞,強如斯萊普尼爾這種幾乎能踏死三代種的強大龍族異種也無法參與這樣的鬥爭,體內流淌龍血的怪物們都蟄伏在王與王的廝殺中,他們甚至完全沒有要去撕碎那個仍舊在遠處觀望的女孩的準備。
或許並不是不想,諾諾敏銳地意識到了芬里厄的威嚴覆蓋的範圍,在這個範圍之內王級的東西當然不會受到影響,但不朽者和英靈這種半死侍或者純粹的死侍卻沒有膽量靠近,對真正的王的畏懼纂刻在那些卑賤的東西的骨子裡,也纂刻在他們的靈魂中,至少在決出勝負之前,她是安全的。
只是諾諾的虎口裂開,鮮血像是難以遏制的泉水那樣流淌,一滴一滴地落在煤渣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空氣中流淌著狂亂的元素潮汐。那可怖的對沖在幾秒鐘內結束,夏彌與奧丁背對而立,他們腳下的一切都龜裂破碎,原本就扭曲的鐵軌在此刻因為恐怖的摩擦而變得紅熱滾燙,遍地的煤渣都在熊熊地燃燒,空氣中懸浮著紅熱的鐵屑在受到某種力量的干擾而起起落落。
夏彌一腳踹在因為身受重傷而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昂熱腹部,校長立刻被踢飛幾十米,卻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揚起的塵埃接住了他,然後把這時候顯然只能算是累贅的老傢伙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為什麼要去保護一個要殺死自己的人,大概是還對某個人的到來存在著希望吧,大概是覺得自己還沒有被放棄吧。
可忽然夏彌和諾諾都變了臉色,因為另一個沉雄的馬蹄聲響起在另一頭的通道里,黑暗中閃電的碎屑像是要撕裂世界的劍光,看得諾諾心驚膽戰。
按照上一段時空卡塞爾學院任務報告中詳細描述的尼伯龍根線路圖,這裡距離龍王芬里厄的藏身之處還有幾公里的距離,但有什麼東西降臨在那一段隧道之中了。
馬蹄的聲音像是催命的惡鬼,每一下都落在夏彌的靈魂上,她甚至還感受到皇帝的領域已經接近修復。
這真是決死之地啊。
決定死亡之地。
啪啪啪啪,隧洞中原本是幽邃的黑暗,但忽然有不知道何處來的路燈亮了起來,一盞接著一盞,一段接著一段!
屬於奧丁的尼伯龍根同時有兩處與屬於大地與山之王的尼伯龍根接駁。諾諾忽然意識到,誰都不知道太子是誰,或許他就是奧丁,密黨、獵人網站、全世界蜂擁而來的混血種,全部都是他手中被利用的東西,那個叫昂熱的老人此刻還身受重傷動彈不得。
夏彌啐了一口,心想果然是愚蠢的人類,龍的狡詐是連同為龍的她也感到棘手的東西。
隧道中恍然間出現被燈點亮的長路,另一個奧丁帶馬前行,身邊的烈光拖曳在身後,像是巨大的戰旗,又像是千軍萬馬的相隨。
那東西和前幾次見他一樣穿著暗金色的甲冑,銀鐵面具的眼孔和嘴孔中噴薄著熔岩色的光芒,藍色的風氅在身後飄揚,但手中卻並不是神跡般的武器昆古尼爾,而是仿製的扭曲長槍,暗金色的甲冑下面奧丁的身體被裹屍布裹緊,腐朽與神聖的威嚴都撲面而來,如此矛盾,如此不可抵禦。
和剛才那一尊奧丁幾乎一樣,卻又似乎更加強大。
他是那個使用時間零的神,能夠以急速殺死同為神的東西。
可新的神卻又只是高舉著自己的旗幟向前,一時間奧丁的威勢像是緩慢推進的海嘯,夏彌的血液冷卻,她覺得自己簡直要被烈光燒毀。
淅瀝瀝的雨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好像隨著新的奧丁到來的並非熾熱的烈光,而是洶湧的暴雨,夏彌像是發怒的雌獅那樣緩緩向著隧道的牆壁退去,唯有如此她才能避免腹背受敵。
每一個奧丁都能夠迎戰真正的初代種,即便只是初代種的幼體。
滂沱的大雨開始洗刷這條隧道,隱隱地還有雷鳴聲,諾諾愣愣地看著神在自己的面前走過,似乎凡人對他而言根本無足輕重,就算是曾經沾染諾頓之血的昂熱神也不屑去踐踏他,那立馬在烈光中的東西只是提著長槍,緩緩地走向戒備中的夏彌。
忽然,諾諾覺得自己的眼睛似乎被一道強光刺穿,她咬緊一縷髮絲,痛苦地跪下,捂住雙眼。
那是一道閃電,好像開天闢地時的第一道閃電,如此閃耀,平地升起,伴隨著如刀劍穿刺的尖銳呼嘯,真的有一道狂烈的、鋒利的風從隧道的這一頭橫掃到隧道的那一頭。
那個徐徐走來的奧丁已經消失了。
空氣中躁動的鐵屑也不見了,紅熱的鐵軌冷卻了,煤渣也不再燃燒,不朽者們靜默地懸浮像是邪惡又神聖的十字,英靈們佝僂著跪下,一時間整個世界都寂靜無聲,但無數道血花在夏彌的身上爆開,她的臉上還殘留著驚愕的神色,手中還維持揮舞鐮刀的姿勢,但那把能匯聚死亡概念的武裝已經煙消雲散。
隨後,女孩踉蹌著跪下,煤渣被濺起,她身上的龍化特徵都在緩緩地散去,全身都在淌血,素白的皮膚不再流離螢光,但與鮮艷的紅色互相襯托,色彩之間的衝突居然如此激烈,讓人想起生命與死亡的終極話題。
她當然沒有死去,只是在瞬間被洞穿了心臟,全身多處受創,即便是耶夢加得也難以短時間內恢。
在這種時候失去反抗的力量意味著死亡。
她要死了。
——
第八節:亡命之徒
神立馬在輝煌的烈光中,他們並肩而立,居高臨下地俯視那個倒下的古代君王,獨眼中噴吐出的烈焰跳躍著。
夏彌的藍牙耳機中在響起諾諾的聲音,可她已經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了,因為耶夢加得已經睡去了,現在她只是夏彌而已。
夏彌怎麼能和神對抗呢,在神的面前她就像被穿在箭上的鳥兒,已經無路可逃。
只是還是會想起有個男孩曾信誓旦旦地告訴她,說就算她和全世界為敵他都站在你身邊。可真殘酷啊,現在她就要死去了,那個男孩也沒有出現,夏彌委屈得想哭,又倔強地咬緊自己的下唇,咬得像是要出血。
世界總是那麼殘酷,人總是會被壓得無法喘息,每個人都不是輕身上陣,而是背負了如山的重量在跋涉。
其實想想他不出現或許更好,夏彌不是和諾諾一樣重新來過一次的人,可她經歷過山海歲月命運潮汐,能看見那個孩子身上背負的是什麼,那是名為宿命的大山,他或許也曾試圖咆哮,但根本沒有人在乎。
在乎他的只有她,或許還有諾諾。
可那又怎麼樣呢,他又不在乎她們,他只在乎那個叫上杉繪梨衣的女孩。
想到這裡夏彌的眼眶就通紅,她意識到原來自己一直都是孤獨的,她的孤獨和其他所有的龍王一樣滲進骨子裡,可她又是那麼害怕孤獨的人,就希望有個人能陪著她,能在一千年的死亡結束後等著她擁抱她,對她說能再見到你真好我很想你。
諾頓說她不像他們的妹妹,其實夏彌也這麼覺得。
她像《地下鐵》中楊千嬋出演的盲女孩,走到哪裡都塞著耳機在聽音樂,即便是在轟隆隆的地下鐵中她也幻想自己站在花田中,由灰色黑色和白色色塊組成的花海隨著風搖曳。
又像是《東邪西毒》中的梁朝偉,那個瞎子劍客,只有陽光最烈的時候才能看清眼前的人,他便總坐在沙丘上遙遙地眺望遠方,任憑頭頂流雲飛動。他對歐陽鋒說我得回家,做完這筆生意我就回家,我的故鄉桃花開了,我要在花還沒有謝的時候回去。
《地下鐵》中的楊千嬋也好,《東邪西毒》中的梁朝偉也好,都是孤獨的人,他們一個從未見過那片花田,另一個只有踮著腳才能眺望何處的故鄉。
可花田在夢裡,故鄉也在夢裡。
楊千嬋看到的花不是花的顏色,沒見過色彩的人怎麼能想像色彩的模樣呢。梁朝偉掛念的桃花也不是桃花,而是在故鄉等他回家的妻子,那是個叫桃花的女人,在新婚之夜愛上了他的好友。
人生不得意十之八九,諾頓曾對夏彌說我們要活下去啊我們要在荒原上舉起戰旗回到家鄉,可時至今日她只覺得那是片何等孤獨的荒原,她終其一生也無法逃離,正因為無法擺脫這種深入骨髓的孤獨,她才假裝自己是被人愛著的。
那個愛她的人的名字是路明非。
「假裝」。
手機的信號斷續明滅,像是時刻會被風吹滅的燭火,夏彌仰面,細細的淚痕順著眼角流淌下去,滔天的光火似是被倒映,泛著日落時天際那種逐漸暗淡的漣漪。
她聽不到諾諾在說什麼,可就是倔強地想要嘴硬,她說「我不在乎,師姐,我不在乎他來不來,因為我們這種棄族從來就是孤獨的,孤獨地活著,也孤獨地死去。」
這麼說的時候酸澀的東西就湧上來,從心裡湧上來,從靈魂中湧上來,時光的剪影和心底里某個尚且柔軟的地方一起被觸動了。
她又想起那些曾真實存在過的瞬間。那個在暴雨的夜裡騎行兩個小時來陪伴她的少年傻愣愣撓頭時的模樣;那個在盛夏的黃昏帶著冰激凌出現在門口的男孩,那時候的男孩的眼睛裡正倒映出落日的餘暉,明亮得動人;還有那天從居委會逃走後獨自一人回到家裡只覺孤獨如潮水上涌時,戴著歪帽子臉上傻兮兮笑著的男孩提著蛋糕與禮物來敲門時的促狹。
那個少年,那個男孩,他真的說過啊,他說過會和我在一起的,他承諾過的,他說哪怕和全世界為敵都要和我站在一邊的啊……
夏彌忽然笑起來,好像很開懷,可從狙擊鏡中諾諾分明看到她在哭。
真是嘴硬啊,諾諾沒由來地悲傷,她覺得那些從隧道盡頭來的風確實有些太冷了。
冷到了她的心裡。
2010年,5月5日,23:49,那個悲劇發生的地方,命運重新交匯,路明非做出了他的選擇。
「有人說人會死三次。第一次是心臟停止跳動的時候,在生物學上他死了。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時候,朋友和親人來參加他的葬禮,懷念他的一生,然後他在社會中死了,世界上不再有他的位置。第三次是最後一個記得他的人把他忘記的時候,那時候他才真的死了。」
「我只是希望你們不要忘記我,夏彌並不是耶夢加得構想的幻影,我就是我,一個活生生曾存在過的人。」
夏彌是那麼倔強的女孩,儘管虛弱中屬於耶夢加得的威嚴都散盡了,她只是隔著言靈.皇帝的領域向著遙遠的地方眺望,層層的漣漪在她眼前那層黃金般的領域界壁上泛起,這樣她的眼睛就也模糊了,只是覺得委屈,只是覺得孤獨,只是覺得悲涼。
「就算沒有人愛我,可我也曾經活過啊……」
夏彌跌坐在地上,她的皮膚蒼白得像是要死了,因為血液似乎流幹了。
神就要舉起他們的長槍了,死亡不可避免。
夏彌覺得這樣也好,我這樣的東西就該在千年的死亡中忍受千年的黑暗,再在千年的生命里痛飲千年的孤獨。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可這時候她聽到了什麼聲音,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是死亡前的幻聽,可神們也看向同一個方向,顯然,聽到這聲音的不只是她!
斯萊普尼爾的口鼻中噴吐出閃電的碎屑,它們打出的響鼻就就像是天邊的雷霆。可在這震耳欲聾的怪獸嘶吼聲中浮出激昂的歌!那是英靈們身後的隧道,伴著連雷霆嘶鳴和一切狂風暴雨都無法壓制的歌聲,那個方向傳來了刺耳的金屬摩擦的聲音!
某個巨大的東西正在逼近,它很快、很重,駕駛它的人很憤怒,因為沉雄的戰鼓聲已經在這隧道中響徹!
這不是戰鼓的聲音,而是心臟跳動的聲音!
那首歌如此恢弘,簡直像是孤注一擲的劍客要背負所有人的希望登上註定要戰死的沙場,那個隨著這首歌一同前來的傢伙一定做好了死在這裡的準備。
You and I, riding the sky
Keeping the fire bright
From another time and place
I know your name
I know your face
Your touch and grace
All of time can not erase
What our hearts remember stays
夏彌知道這首歌,《star sky》,那麼激昂那麼澎湃,帶著赴死的決心,有個人手握刀劍割裂暴雨和狂風到來了。
可那個人會是誰?會是誰。
她的懷裡手機忽然開始震動,夏彌接起了那個電話。
電話的那頭是慷慨如海風的歌聲,還有汽笛嘶鳴的聲音,風在另一個人的手邊呼嘯,夏彌聽到了沉重的呼吸聲。
兩秒鐘後,那個人說,
「師妹。」
夏彌呆呆地望向隧道深處越來越近的恢弘燈光,耳邊迴響著那首隨劍客赴死的戰歌,那麼多的委屈都在此刻爆發,終於可以脫下堅硬的甲冑肆無忌憚地暴露出自己最柔軟的一面,眼淚無聲無息地落下,和臉上的血混在一起,像一個髒兮兮的娃娃。
她扁了扁嘴,兩隻手一起握住那個手機,嚎啕大哭起來,好像傷心透頂的孩子,「路明非你這個大騙子,你欺負人,你說好要一直站在我身邊的……」
「夏彌。」路明非的聲音如此堅硬,他正在急劇地化作一條憤怒的龍,卻仍舊用此刻已經如鋼鐵那般鋒利的聲帶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緩緩說,
「我們在一起吧,」
「我們一起……」
「亡命天涯!」
轟鳴如鐵龍的地鐵碾過狂亂的軌道,完全不減速,英靈們嘶吼著向前,但全部被碾壓,全部被碾壓!
男人站在那狂龍般的東西頂上,他的風衣獵獵作響,黃金的雙瞳中像是點亮了永不熄滅的燈火。
他已經看到了夏彌,隨手丟掉了那部仍在閃著微光的手機,臉上艱難地擠出一抹笑容。
獰亮的車燈照亮了夏彌的眼睛也照亮了諾諾的眼睛,奧丁們都策馬回身,鋼鐵鑄造的怪物在觸碰王域的剎那開始分崩離析,就像是迎面撞上了碎紙機的A4紙,但路明非高高躍起像是撲擊的雄獅!王域的氣壁如火焰那般灼燒他,還有鋒利的風刃切割他的身體。
可這種拼命的時候男人就是要不怕死,只有不怕死你才能活著和你的女孩在一起!
來,宿命!
來,神!
看看我能不能斬裂你們!
路明非吼叫,鐵青色的鱗片一瞬間鑽出他的皮膚,肌肉起伏著響應弒神的號召。
他流血又癒合癒合又流血,身後猩紅色的液體拖曳,像是與奧丁身後烈光輝映的戰旗!
他咆哮著躍起在空中,手中握緊的刀劍此刻終於出鞘,不是為了那可笑的神。
是為了那必須要斬斷的命運!
下一秒,路明非與神們相交而過,金屬轟鳴的聲音震盪整個尼伯龍根,他的瞳孔里滿是憤怒的野火,看向夏彌卻那麼堅定那麼溫柔,這一刻女孩的眼中男人耀眼得像是星辰。
很有些艱難,做了些修改,結果越改越多,這一章在別人那裡能當三章來用了。
不過還是發出來了,後面幾天更新量大概會維持在5K到6K。
其實後面還有點沒寫,但到這裡我心中的龍二其實已經差不多了,我會在今天晚上考慮一下後面相關的劇情是沿著時間線來寫還是以回憶的方式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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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