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明絲毫不掩飾眸中的怠慢,即便他站起身、舉了酒,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而風月清就不同了。
畢恭畢敬,姿態到位。
「風月清見過閣主。」他開口道。
「有幸撿漏,成為花天閣的編外軍,日後定當為花天閣效力。」
說著,將自己的杯子一壓再壓,幾乎要壓到閣主所持酒杯的底部了,才小心翼翼輕輕碰了碰,隨後一飲而盡。
恭敬姿態十足。
可節骨眼兒上,卻聽風月明笑道:「二弟場面話還真是漂亮。」
聞言,附近的人都看了過來。
風月清不敢放下酒杯,只輕輕笑了笑道:「大哥,這麼多人在,我不過是表達一下忠心罷了,你就不必如此挪揄我了。」
看似沒有半分生氣,給自己台階,也給風月明台階。
「月明,少說兩句。」是風尚君。
縱使這花天閣閣主看起來再不起眼,也是手段高明、令許多人聞風喪膽的閣主,他風家在花天閣面前,不過是一隻螻蟻。
說罷,亦忙賠罪道:「讓閣主見笑了,只是我風家兩個犬兒如此這般習慣了,總是相互調笑,想必是今日氛圍太過融洽,讓他們忘記了這不是在風家,而是在花天閣,就讓老夫代賠個不是。」
說罷,亦一口將杯中酒悉數喝光。
從方才接受眾人敬酒起還沒開口說過什麼話的閣主,此刻卻忽道:「我怎麼聽說你們家不止這兩個兒子?」
「啊?」風尚君一愣,忙又道:「對,還有個女兒,這就是月霜。」
風月霜今日也在場陪坐。
「不,我指的是_兒子。」
「閣主」不緊不慢道。
「兒子?」風尚君老臉通紅。
這風家的第三個兒子不是別人,正是天烈影,東洲權貴都知道。
可天烈影同風家早已恩斷義絕,當下又是花天閣的大紅人,想必閣主也知道.......
風尚君聽閣主主動提起,只覺如芒在背。
看樣子,像是要為天烈影討公道。
「啊.......是......但是......三年多前發生過一件.......意外......之後烈影就和我風家無關了。」
他避重就輕道。
「意外?」閣主卻有幾分不依不饒的樣子。
「是,烈影當時輕薄了秦家三小姐,不過現在一家人倒也恩愛幸福,算是好的意外吧。」
風尚君已然滿頭冷汗,雙手顫抖。
只見閣主忽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朝不遠處其樂融融的秦家一桌望了一眼,又看向大門處的天烈影,隨即道:「今日我給你們一個機會冰釋前嫌如何?」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啊?」風尚君一臉不知所措。
一旁的風月明和風月清更是如臨大敵。
「冰......釋前嫌?」
今時不同往日。
天烈影同風家之間,已不是當初一件「意外」那麼簡單了。
「那就不必了。」
風尚君心虛道:「閣主日理萬機,我們這種小事就不必讓閣主掛心了。」
「你--是在拒絕我?」
看起來不起眼的閣主,此刻的氣勢卻似一陣即將要襲來的暴風雨。
令人不寒而慄。
「怎敢?」風月清不想丟掉好不容易討來的位置,忙在一旁道。
「那就有勞閣主了,我們風家何德何能,才能讓閣主幫我們惦記這種事?整個風家都感激不盡!」
說罷,深深鞠躬。
風月明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跟天烈影冰釋前嫌?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他恨不能將天烈影碎屍萬段!
可在強大的花天閣面前,他根本沒有說」不」的底氣!
此時此刻,全場杯能交錯中,大家早已將目光暗暗投了過來。
而這一切,大門前的天烈影也未曾想到......
瑾墨飛快潛至天烈影身旁,低聲道:「這是.......」
「不是我交代的。」天烈影低應道。
「瑾墨罪該萬死。」瑾墨一臉凝重道:「我去阻止無聲......」
「慢。」
天烈影倒是不慌張。
「不如看看他要做什麼。」
「但萬一......」
「不會的。」天烈影分外篤定無聲不會做對花天閣不利的事,只是方法可能欠妥。
「既然將他安排在了這個危險的位置,起碼要給他一些尊重和權利。」
天烈影十分相信手下的忠心。
風家所在的餐桌已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幾乎所有人都明晃晃看了過來。
「閣主」朝門前望去,猶疑片刻,還是沖天烈影點了點頭,示意他來這邊。
旁人看不出破綻,天烈影倒是看出了他的忐忑。
欣然上前,瑾墨也跟在身邊。
「烈影。」
「閣主」
開口道:「三年多過去了,當日之事真相如何,我想聽你在這裡說出來。」
天烈影眸心一震!
他終於明白了無聲做這一切的動機!
原是要幫他沉冤得雪!
大仇不報非君子。
風家的仇怨,他自然要報。
但他從未計較過要令全城人知道當日的真相。
「烈影?」
「閣主」再喊他名字都有些忐忑,眼神中卻閃著光,仿佛這件事他已蓄謀已久!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天烈影當下哭笑不得。
只好開口道:「今日我同沐雨已是夫妻,有女啾啾,十分恩愛,從未想過當日他人的陰謀也能贈我一段好姻緣。」
「陰謀」二字一出,全場譁然。
「天烈影你胡說什麼!」風月明終忍不住道。
「陰謀?是那時你輕薄秦小姐是陰謀,還是你獲得戰英大賽的冠軍是陰謀?我知道在花天閣不能亂說話,也知道你是花天閣的人,但我警告你,即便是看在當初風家養你那麼多年的上,你也該說人話!做人事!」
理直氣壯,分外激昂。
這樣倒好。
天烈影本想著和個稀泥一笑而過,當下倒是來了興致。
「怎麼?你是尾巴被踩了嗎?」
「你......」
「我不過說了陰謀二字,你反應就這麼大,是不是那陰謀的始作俑者不是別人,就是你啊?」
「你不要在閣主面前胡說!」
「哦?那我們一件事一件事來對質,如何?」
「你......誰怕誰!來就來!」
「可惜了。」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可惜什麼?」
「可惜當初出主意的樂云云不在。」
天烈影淡然說完,整個風家人都已變了色。
當初下藥的主意確實是樂云云說出口的。
他們從未想過天烈影對此竟知道得一清二楚。
宴會廳內更安靜了幾分,落針可聞。
天烈影一字一句都能盪起迴響。
樂家出事的傳言,早就在東洲內傳開了。
當下天烈影提起,風家人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們自己。
「天烈影。」風尚君終開了口。
「云云已不在東洲,你總不好逮著一個不在現場的人栽贓,我自然知道風家跟花天閣不能比,可往日的事早已過去,我勸你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
冠冕堂皇,倒打一耙。
天烈影只覺噁心。
「栽贓?我還什麼都沒說你就料定我栽贓?好,那我倒是要一五一十都說出來,當日我對沐雨做出那種事,不是我喪心病狂,也不是我酒後起色意,而是因為--」
「這一切都是你們風家的陰謀!下藥、假意大義滅親、將我送入監獄,然後將我獲得的獎金據為己有,這幾件事,倘若我有半個字說錯你們現在就可以反駁!」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沒有半分停頓。
天烈影一氣呵成。
風家眾人臉上已是一片慘綠。
他們一直篤定這件事不會被人知曉,從未想過習慣了被欺辱卻不敢怒的天烈影今日會一筆一筆算過去的帳!
「風先生。」
「閣主」緩道:「方才烈影的話,您們承認嗎?」
「我們......風尚君如鯉在喉,不敢輕易說半個字。
承認?所有人都知道了當日他風家的卑劣!
就算今日風月清成為了花天閣編外軍又如何?
他風家將永遠在這東洲站不住腳!
可是不承認,又該如何反駁?
「當然不承認!」風月明道:「空口白牙!他天烈影有證據嗎!」
他將牙咬得死死的,明白這件事一旦承認,自己就將永無翻生的機會!
而這一切,亦是天烈影一早就料到的。
風家人臉皮之厚,他早就領教過。 <div class="txtad"><script>loadAdv(10,0);</script>
矢口否認,就像撓撓癢一般簡單。
「閣主」亦是沒料到,看向天烈影的眼神中帶了幾分愧疚。
議論聲四起。
尷尬之際,忽聽到一個聲音,清晰卻淡然。
「我就是證據。」
竟是風月清!
方才一直未出聲的他淡定開口道:「方才天烈影所說的每一件事,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下藥的主意確實是我大嫂出的,陷害他、污衊他將他送入監獄、並竊取了他拼來的獎金為己所用,這些事都是風家做過的,而身為得利者的我沒有站出來阻止,也是幫凶,所以--」
他頓了頓,朝「閣主」看去,誠懇道:「若因此丟掉了剛爭取來的花天閣編外軍身份,我無話可說,是我罪該至此。」
倘若說三年多以前風家人是「大義滅親」。
今日的風月清,顯然技高一籌,是「大義滅己」。
他話音落下,風尚君已呼吸困難,抬起一隻手指著自己的二兒子,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風月明更是震驚得愣在了原地!
他方才每個字,都被自己的親弟弟啪啪打臉。
而風月霜,依舊坐在原位,失去了站起來的力氣.......
只有風月清,堅定地朝「閣主」看去,一臉大無畏。
天烈影不動聲色看著他,又瞥了一眼風月明,唇角飛速划過一絲冷笑。
原來風家的高手忍到現在才露面。
「風先生。」
「閣主」開口道:「令郎已仗義出言,我想你也沒有什麼要說的了吧?」
此刻的風尚君還怎可能說得出話?
只怕這宴會結束,他都沒力氣走出這宴會廳。
只見他頹然搖搖頭、擺擺手,一把老骨頭,猛然癱在了座位上......
譁然聲一浪高過一浪。
「我真是沒想到風家會這麼狠,這次天烈影回來,我一直以為他是仗著花天閣才做事那麼高調,原來當初那件事的真相竟是如此?若我是他,賭上命也要將風家撕碎了!」
「對啊,以往總聽別人說起忍辱負重,今日才知道這忍辱負重是什麼意思?回來還一直被風家笑話是個看大門的,仔細想想,當真是不容易。」
「而且在東洲監獄待了三年,那東洲監獄是什麼地方?吃人的地方,如今留著命出來東山再起,絕非普通人。」
「風家果真不是正經八百的名流望族,傳統的名門,哪家做得出這種狠心事?讓秦家也跟著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