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祖陵,當然就是明朝皇帝朱元璋找到的祖宗陵寢,對於坐上皇位的人來說,修繕祖陵當然是應有之意。
在封建王朝,當皇帝並不是「風水輪流轉,今天到我家」的搞法,而是必須有正統的出身。
比如三國時期的劉備,能得到大家的擁戴,是因為他是「漢景帝子中山靖王勝之後也」,也就是所謂的皇帝的「叔叔」,所以也被成為劉皇叔。
而劉家的老祖劉邦,他的出身是個「泗水亭長」,用後世的話來說,他也勉強算體制內的人,只不過是最低級的公務員。
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仔細考證就會發現,他們無一不是家世顯赫,李唐家族本就是關中豪族,趙匡胤是武將,老話「窮文富武」也能大致推測出其家庭出身。
遍觀歷史,也就只有明太祖朱元璋是真正的出身草根,完成了史無前例的階級跨越。
朱元璋的出身則寒磣,按照幾十年前的說法那就是數代赤貧,到他這一輩,又把貧窮給繼承了過來。
他放過牛,做過乞丐,當過和尚,前半生飽受欺壓,窮困潦倒。
直到後來加入紅巾軍,參與了反蒙元暴政的鬥爭,通過一系列的戰爭,擊破農民起義軍和蒙元殘餘勢力後,才在南京稱帝,建立大明王朝。
朱元璋當了皇帝後,仍然有一塊心病折磨他,那就是怎麼才能抬高自己的出身,讓老百姓對他做天子這件事信服。
另一方面,怎麼才能讓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能天長地久地在朱姓子孫的手中延續下去?
當時劉基劉伯溫就提議,讓朱元璋把祖宗之靈葬在「風水寶地」上,於是朱元璋聽從了「吾之子房」的建議。
早在他年少時,父親朱五四就因感染疫病在安徽鳳陽去世,朱元璋登基後,追諡朱五四為「淳皇帝」,並為朱五四在鳳陽修建了明皇陵。
既然是修建祖陵,自然還得為高祖、曾祖和祖父修建皇陵,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先祖葬在何處,於是他便四下打聽,想要尋找祖墳。
朱元璋煞費苦心尋找祖宗的墓地,其中也鬧出不少風波,那就是有些人家為了和朱元璋攀上關係,於是捏造自己祖上和他們家同枝,為的自然是「覓封王」。
為此,朱元璋狠狠懲罰了一些人,這樣冒認親戚的事件才減少。
不過他還是沒有停下尋找的腳步,終於派出去的官員打聽到消息,有高壽的老人告訴朱貴,朱元璋的祖父葬在距孫家崗僅半里路的楊家墩。
另外,這老人還說了一段關於朱初一的傳奇經歷,當然這些傳奇到底是怎麼來的其實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據說朱初一在遷到泗州之前,確實因為元兵入侵,帶著家人逃到了江南句容,但他在那裡由於交不起苛捐雜稅,為了躲避官兵的拘捕,他又只得帶著家眷逃到了江北的泗州孫家崗。
由於非常貧困,朱初一就靠砍草為生,有一天他在楊家墩砍草,累了便在土墩上的草窩裡躺著休息。
這時有兩個道士路過,老道士四下打量了一番地形後,感嘆道:「此處竟是一塊風水寶地。」
徒弟好奇地問:「師父是怎麼知道的呢?」老道士就解釋道:「此處地氣暖和,插根樹枝,只用十天,必能發芽。」
說完,他就在地上找了根樹枝插在土墩上,然後就和徒弟離去了。
兩個道士的話,落在朱初一耳中,出於好奇,他每天砍草的時候,都要來看看枯樹枝。
結果到了第十天,他發現枯樹枝果然發了芽,這讓他吃驚不已,於是他把那根發芽的樹枝拔掉,又重新換了一截枯樹枝。
就在朱初一換完不久,兩個道士又回來了,小道士看到枯枝並未發芽,就問老道士是怎麼回事。
老道士查看後說:「這樹枝已經被人換過了。」緊接著他們就找到了旁邊草窩裡的朱初一,朱初一承認是他換掉了枯樹枝。
老道士說,既然你已經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你切不可和別人提起,你百年後若葬在這裡,家中就會有貴人出世。
後來,朱初一在臨終之前,叮嚀兒子朱五四,一定要把他葬在楊家墩的草窩裡。
朱五四是個孝子,雖說不知道朱初一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還是遵從了他的建議,把他葬在了楊家墩的草窩裡了。
這些傳奇倒是不用仔細想,你只要知道明史記載朱元璋出生那天,紅光沖天,看到的人無不嘖嘖稱奇就知道這種傳奇故事有多少的可信度了。
但不管怎麼說,朱元璋就認定了這裡是祖陵的位置,所以在泗州城大興土木建成明祖陵。
主要大明王朝還在,對於祖宗陵寢自然是格外關心,所以魏廣德提醒朱衡要做好這方面的防範工作。
之後再次討論河工,魏廣德依舊顯得漠不關心,主要還是他並不懂治水,並沒有什麼發言權。
不過這次奉旨部議的結果並不好,戶部說拿不出工部所要的銀兩,只能夠就近調取糧賦沖抵一部份。
「已經是年底,朝廷還有大筆開支要結,官員的俸祿,京營的兵餉,戶部也不敢輕易放出銀錢。」
最後,戶部尚書劉體乾終於還是說道。
出了李春芳值房,魏廣德就聽到一個消息,那就是原任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高拱疏辭召命,隆慶皇帝在奏疏送到乾清宮後第一時間批覆,「拱輔弼舊臣,德望素著,令赴任,不允辭。」
聽到這個消息,魏廣德就對身旁的殷士譫笑道:「明日他就該回閣辦事了。」
「是啊,聽說這些天他那些門生把他府邸的門檻都踏破了。」
殷士譫也是笑道,「當初出京時,呵呵.」
對殷士譫的話,魏廣德也只是笑笑。
誰能想到當初人憎狗嫌的人還有回朝的一日,世事無常,還真是大腸包小腸。
魏廣德回到自己值房的時候,蘆布快步跟了上來,在他耳邊小聲嘀咕道:「老爺,刑部游侍郎有條子送來。」
「哦?在哪兒?」
魏廣德聽到是刑部的條子,立馬來了精神,他可是等那邊的消息兩天了。
「就在你書案上。」
蘆布小聲答道。
魏廣德回到書案前,拿起信封撕開封口,抽出裡面的條子看了眼,果然就是他在等待的消息。
林燫那邊把卷宗和口供抄送正副本分別送交禮部和刑部,刑部右侍郎游居敬看到了南京送來的公文,第一時間就把條子遞到魏廣德這裡。
不多久,禮部那邊也有消息送來,南京的公文也到了。
遞條子給魏廣德,當然不是他要在其中做什麼。
畢竟涉及南京魏國公府,魏廣德需要避嫌。
而且,他們接下來要做的早就計劃好了,現在各自部衙里把消息傳開,讓大家生起反感,順勢提出徹查此事。
神不知鬼不覺,事兒就按照魏廣德希望的方向發展了。
北京這邊因為魏國公府騙取誥命的案子緩緩發酵,而位於蘇州的應天府衙門裡,海瑞最終還是簽署關文,要求各衙門開始緝捕徐階的子侄歸案。
海瑞頂住了來自南京的施壓信件,堅持要法辦華亭徐家侵占民田一案,這也預示著海瑞和徐階關係的徹底破裂。
此時的華亭縣徐家老宅,宅子裡只有徐階一人居住在此,他的三個兒子現在全都在外面的宅院居住。
徐階之前派人給他們傳遞了消息,不要回華亭老宅,所以都隱藏在其他州府的宅子裡。
雖然早有預料,可是在收到消息,確認海瑞真不給面子,將自己的兒子列為通緝對象還是讓徐階感到憤怒。
為此,他喜愛的一套青花茶具被狠狠砸碎在地上,兀自怒意難消。
徐家的臉面是徹底丟了,因為海瑞簽發的海捕文書,應天十府都知道他徐階的兒子被官府通緝,成了罪犯,這讓他還有何面目見人。
海瑞既然不給面子,徐階也不打算繼續隱忍下去,他要使用原先官場的人脈,想辦法把海瑞弄走。
怕了高拱,難道連一個應天巡撫都鬥不過嗎?
徐階當然知道現在情況特殊,特別是高拱可能已經到來京城,這個時候才出手對付海瑞有些遲了。
可沒辦法,必須反擊,得想辦法把人弄走,繼續讓海瑞留在應天府,終究是個禍害。
徐階想了想在京城的人,他當然不會讓張居正出手,現在時局敏感,張居正身在內閣和高拱共事,一舉一動都可能被人看在眼裡。
張居正可是他致仕後留在朝中的依仗,而找楊博幫忙,可海瑞的品級又超過了吏部可以管轄的範圍。
海瑞的品級有點高,吏部根本不能動他的位置。
到現在,徐階還不知道楊博已經以身體原因請辭,要學他回鄉養老。
所以正常的途徑要弄走海瑞,就顯得有些麻煩。
不過既然都已經撕破臉,徐階也不打算給海瑞留情面,直接找人彈劾他就是了。
怎麼彈劾,徐階做為沉浸官場數十年的人自然是駕輕就熟,指望一封奏疏就把人弄走是不可能的。
還是得使用連環套,組合攻擊的法子,一點點動搖他的根基。
別看因為海瑞坐著應天巡撫的官職,可畢竟他徐家在此地耕耘多年,和各地官府的關係錯綜複雜,牽連甚深,所以海瑞的公文可以下,下面未必賣他的帳。
所以,徐階其實還有充分的時間處理這件事兒。
臉面已經丟了,也就不去想這些,之後少出門拜訪老友就是了。
在丫鬟的攙扶下,徐階進了書房,磨好墨,徐階提筆一口氣給京城連寫了數封書信,分別給張居正、楊博及六科的人。
都察院的御史雖然筆如刀,可六科的人監察百官,離皇帝更近,說話更有分量。
寫好信,立即叫來管家,安排信使送往京城各家府邸。
而此時的高拱,剛剛接到隆慶皇帝批紅的奏疏,要他立即進內閣辦事,不准推辭。
流程走完,高拱心裡也是很高興的,覺得很是揚眉吐氣,這會兒回屋繼續接待那些拜訪者。
這段時間來的人實在太多了,一開始許多人是他的門生故舊,不過後來或許是因為他表現的很是親善,於是其他一些人也開始藉機登門拜訪,想要拉近關係。
雖然在內心了不勝其煩,但高拱知道現在是重新樹立人設的時候,所以依舊是笑臉相迎。
當初,就是他做事過於剛直,對人待物卻了溫和,所以讓他被群臣孤立,今日再起,自然不願意再重蹈覆轍。
「春台,你現在還賦閒在家,吏部就沒安排官職嗎?」
高拱佯裝關心的問道。
今日到府拜訪的人,算是他高拱的學生,名叫蔡國熙,字春台,嘉靖三十八進士。
當年會試的大主考是掌詹事府事、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李璣,副主考是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學士掌院事嚴訥,而他則是以翰林院侍講學士的身份參與了會試和殿試。
會試中,這蔡國熙就是他高拱這房薦的卷子,所以高拱也是他的「座師」。
只不過那時候高拱主要還是署理裕王府邸之事,還沒有正式踏足官場,他是在年底才離開裕王府,然後飛速升遷。
而這蔡國熙除了點進士後來拜訪過外,之後就沒怎麼來。
當然,也不是說不來看望他這個老師,而是在刑部觀政後被派往外地為官。
但是,讓高拱對他不喜的是,他可是知道,這蔡國熙當初或許嫌棄他這個座師官職品級低微,所以不僅來他這裡遞過帖子,還上杆子巴結過徐階,遞送過門生帖。
說起來這位蔡國熙眼光也是獨到,居然就這麼成為了徐階的門生,還是他高拱的學生。
好吧,這下就有些尷尬了。
「老師,前年學生還在蘇州知府任上,只是因為家母去世在家丁憂,雖然已滿但去吏部聽候消息,一直就是暫無空缺,讓學生稍等等,已經有半年之久。
學生一心報國,如今朝中沒有空缺,實在也是無奈得很。」
蔡國熙是京師廣平府永年人,可家境一般,所以當年才會拼命鑽營。
好容易做的官結果因為丁憂就給丟了,要從吏部拿到新的任命還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現在座師高拱回京,所以就專程從永年來到京城,希望藉助高拱的力量謀個差事。
「你曾任蘇州知府」
聽到蔡國熙的話,高拱頓時來了興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