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175覲見大宗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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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6章 175覲見大宗伯

  「而我等讀書識禮難道就是為了科舉出仕,為了身居高位安於享樂而不顧萬民於水火」

  魏廣德說出想要請朝廷降檔簡辦榮恩宴的想法後,雙眼就環視眾人,看他們的反應。

  這樣的事兒,以他這個小小進士肯定是不夠資格的,在魏廣德看來,至少也得2/3以上的新科進士同意才行。

  民主很重要。

  沒讓魏廣德失望,這會兒的進士們還沒有步入官場,自然沒有被官場那些不好的風氣影響,在聽到魏廣德的想法後都是眼前一亮。

  確實,榮恩宴的規格很高,每次舉辦靡費的銀錢也是不少,傳聞每次耗費高達千兩之巨。

  至於說讓進士們為災區捐款?

  對不起,在現在這個時代,更多的其實都是為本鄉本土捐資助困,可沒有為外省提供幫助的意識。

  是的,在這個時代里,鄉土觀念很重。

  當官了或者發財了,為宗族子弟、鄉親父老提供一些幫助,修橋鋪路啥的,都是義務,這個大家都能接受。

  可是要說江西福建的進士掏錢捐助山陝災民,大家可從來不會去想。

  該不該捐?

  該捐。

  該誰捐?

  自然是山陝的士紳。

  當然,在進士們看來,既然朝廷國用不足,那麼精簡一些不必要的開銷也是應該的。

  榮恩宴,對於他們進士來說,更多的就是那種榮耀,畢竟是科舉最高規格的宴會了。

  至於宴會上是美酒還是清水,佳肴還是稀粥,是真的不重要。

  「好,我支持。」

  「對,我也覺得這樣好。」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郭東,也就是最開始說話的那人,他是山西人,對魏廣德的傳臚身份也是有點陰陽怪氣的,不過在這個時候也是最先出聲支持的,雖然提前到了京師沒有親眼看到家鄉的慘狀,可是家信字裡行間他也能看出許多。

  而第二個出聲支持的是何邦禮,他這時已經起身大聲對其他同年念道:「先師有雲,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

  我等皆為聖人門徒,當此百姓受苦之際,正該秉承先師所言,周濟百姓。」

  隨著他話音落下之時,郭東一桌的山西進士紛紛起身附和,隨之江西和福建進士也都起身支持魏廣德的意見。

  魏廣德看到眾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隨即站出來向中進士拱手一揖,道:「前朝司馬相公曾作《訓儉示康》,那是廣德見到此文章時還小,但也是大為觸動。

  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

  當此國朝只用不足,我等不僅要學習司馬相公溫良謙恭、剛正不阿,更應該學習他勤儉節約,不喜奢侈。」

  說道這裡,魏廣德略一停頓才繼續說道:「只是,正如書中所言,『君賜不可違』,榮恩宴可以照常舉辦,只是降低菜品等級甚至就以清水饅頭亦可,我們要的是那份皇上賜宴的榮耀,那是對我們十年寒窗的一個認可。」

  說完話,魏廣德又看看樓上的幾十位進士,「此榮恩宴是皇上對三百進士的褒獎,我們不能代表,所以我意馬上尋找更多的同年,曉之以情,我想大家都不會反對的。」

  「嗯,我們這就去找其他人,說說山陝災情,想必都會體諒。」

  夏可范也說道。

  隨即眾人下樓,又和樓下的進士們說起此事,聽聞山陝地震損失如此巨大,數十萬百姓因此喪生,更有無數百姓因災流離失所,自身一口答應下來。

  很快,這酒樓里近百新科進士被魏廣德分成幾路分頭行動。

  魏廣德做為傳臚,是這些進士中名次最靠前的,至少在人找到諸大綬、陶大臨和金達前,眾人自然就是以他為首。

  魏廣德帶著一些江西、山西和福建的進士前往禮部衙門,因為榮恩宴是禮部負責操辦,到目前為止他們還不知道嘉靖皇帝下詔派何人負責代表他主持明日的榮恩宴,在這個時候也就只能找到禮部陳情。

  而其他人則分別沿大街尋找其他同年,還有三路分別前往浙江、南直隸和江西會館,尋找本次殿試的一甲三人。

  說起來,魏廣德也是在提起此事後才想到,這麼操作一番,似乎有利於他在同年中威望的積累,一開始魏廣德還真沒想到這上面去。

  自然,他是希望找不到狀元、榜眼他們的,但是魏廣德卻不能宣之於口,還必須主動說起此事,否則事後必為人所記恨。

  能考到進士的,肯定有書呆子,但是畢竟是少數,其他人事後也必然反應過來。

  所以,魏廣德不打算留下這個口實,無論怎麼說,都是他提出並倡導起來的,自然在之後分派人手尋找同年和陳情兩件事上要主導下來。

  很快,人手分配妥當,魏廣德就帶著勞堪、郭東等進士直接往禮部衙門去,而夏可范等人則四處找人。

  剛剛完成了御街誇官的儀式,懸掛了皇榜後禮部主要官員正聚在正堂裡面安排明日的榮恩宴,不僅尚書王用賓在座,左侍郎吳山也在,這二位自然就是掌握禮部話語權的人。

  王用賓已經老邁,這些年身體並不好,已經上了致仕摺子,只是嘉靖皇帝那裡還一直拖著沒批,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等他做完這次殿試儀式後再批紅。

  而吳山就更有意思,前年還是禮部左侍郎,之後改遷吏部左侍郎,這次殿試儀式卻又被嘉靖皇帝派到禮部輔佐王用賓處理政務。

  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吳山應該就是嘉靖皇帝選擇的接班王用賓禮部尚書之職的人。

  吳山也是翰林出身,歷任翰林院編修、禮部左侍郎、吏部左侍郎,可以說走在標準的翰林通往內閣的道路上,所以雖然此刻他還是吏部的人,吏部諸人對他卻是俯首帖耳。

  此時他們兩人正會同左右侍郎詢問儀制和精膳兩清吏司的郎中,明日榮恩宴的準備情況。

  很快,一名小吏就興沖衝到了門外請求入內,告知有重要事務稟報。

  王用賓這會兒已經有點累了,畢竟上了年紀,這次也是因為涉及三年一屆的掄才大典,他這才又回到衙門辦公,忙碌了這麼久就有點支持不住。

  吳山見狀,連忙叫那小吏進來報事。

  小吏進門急忙躬身施禮道:「見過大宗伯,見過幾位大人。」

  「有什麼事兒,快快說來。」

  吳山立即接話道,儘快處理完這頭的工作,也好讓王用賓王尚書可以先回去休息。

  「稟報大人,外面有上百進士匯聚,說要面見大宗伯陳情,小人不敢隱瞞只能馬上來稟報。」

  那小吏看到退在一旁的兩個郎中,知道剛才這裡正在討論事務,所以馬上匯報導。

  「上百進士?」

  此時,不管是已經疲憊的王用賓還是吳山,亦或者左右侍郎都是驚訝的合不攏嘴。

  這今天剛剛進行了傳臚大典和御街誇官儀式,別是其間出了什麼岔子,讓這些新科進士不滿。

  說實話,做官的,最怕就是這樣的事兒。

  當然,對方是進士,其實已經有了官身,還好掌控很多,他們其實最怕惹上的還是國子監和那幫秀才舉人。

  上百人,人數不少了,群情洶湧,要是安撫不好怕是要出大事兒。

  「人呢?」

  吳山當機立斷問道。

  「我讓他們進了大門,在二門外候著。」

  那小吏急忙又躬身道。

  「你處理的很好,他們說有什麼事兒嗎?」

  吳山繼續問道。

  「沒有,他們就是說要請面見大宗伯陳情,還有進士在趕來,我進來通報那會兒,又有幾名進士跑進了大門。」

  那小吏急忙回答道。

  「為首之人是何人?是諸大綬還是金達?」

  在吳山看來,能夠號召到新科進士的人,要麼是本次殿試的狀元公諸大綬,要麼就是探花金達了。

  說起來,金達作為會元,本應該是狀元的最有力爭奪者,至於殿試為什麼掉下去了,吳山還是很清楚的。

  他其實和金達是一類人,吳山是江西高安人,雖然和嚴閣老是老鄉,但兩人政見不合。

  吳山看不慣嚴世番陰險狡詐,自私貪婪的做派,所以當初嚴嵩想要和他接親被吳山斷然拒絕,兩家因此有了間隙。

  這個時候的吳山,其實最怕的就是金達對於丟掉狀元頭銜的不滿,雖然傳臚大典上沒有表現出來,可是就怕萬一。

  這次從殿試到現在御街誇官,所有的儀式都有他全程參與,所以就他所知,並無不妥當之處,他很難理解進士們跑到禮部衙門來鬧什麼。

  「報大人得知,為首之人是二甲第一魏廣德。」

  小吏急忙說道。

  來之前,他就知道茲事體大,所以進來通報前就問清楚了詳情,只是進士們來此的原因沒有問出來。

  「魏廣德?」

  聽到這個名字,吳山就是皺眉。

  這人他自然是見過的,去年臘月二十九的江西會館他是去了的,當時這個魏廣德還湊到他身前說什麼久仰大名之類的話。

  說實話,魏廣德給吳山的印象並不怎麼好,主要還是當時看他不斷在獻媚他們這些江西籍在朝官員,讓吳山覺得此人有點趨炎附勢。

  至於會試和殿試名次的變化,他也聽同僚說過,似乎是今上乾綱獨斷的結果,也不知道這位的尾巴怎麼就搖到嘉靖皇帝跟前去了。

  他側頭和禮部尚書王用賓小聲交流兩句,還能怎麼辦,自然是不能避而不見的,至少也要先把事兒弄清楚再說。

  隨即,王用賓就開口用蒼老的聲音說道:「你去讓那個魏廣德進來。」

  那小吏答應一聲正要轉頭出去,吳山又開口說道:「你問問,他們領頭之人都有誰,讓他們也進來。」

  在吳山看來,魏廣德這人才十六七歲,還是個少年郎,按理說不該有這樣的號召力,怕不是被人當了槍使。

  把帶頭之人都叫進來,到時候看看到底是誰在使壞。

  雖然吳山不喜魏廣德,可也不能讓人在自己跟前害了同鄉,更何況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剛剛步入官場。

  官場兇險,可不只是隨便說說。

  很多時候你稍不注意,或許僅僅是非常不起眼的小事兒,得罪人你都不自知,就會讓你付出嚴重後果。

  小吏出來到了二門,就發覺似乎人有多了,連忙詢問左右,得知就他進去通報那會兒又有兩伙十來名進士進了大門。

  小吏來到魏廣德身前躬身行禮道:「請問老爺,你們此次要向大宗伯陳什麼情,大宗伯已經允許你們入內,可是這麼多人.」

  說著小吏就看著魏廣德身後烏泱泱一大群人,話沒說完,意思卻是很清楚,不可能全部都進去吧。

  小吏的意思,魏廣德自然清楚。

  其實來的時候魏廣德就已經想到了,禮部大門好進,可是見到大宗伯的話,不可能全部人都進去,只會是出幾個代表。

  魏廣德心目中除了自己是一定要去的外,郭東也帶上,何邦禮也進去,勞堪也跟著。

  至於一甲的那三位,如果找到他們,趕得及的話,讓他們領頭其實也好。

  這也是科場的規矩了,一般都是名次靠前的人帶頭。

  如果那三位沒來得及趕到,那就只能自己出頭了。

  對於出這個頭,魏廣德覺得倒是無所謂,只要不做過火,不惹惱了西苑那位,其他的都不重要。

  回頭對著眾進士,魏廣德就把自己的意思說了下,大夥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魏廣德,目前是這裡殿試名次最高的,自然可以代表他們,而郭東是山西人,何邦禮也知道很多消息,他們進去自無不可。

  其實,最好是有陝西籍進士就最好了,畢竟他們知道的信息肯定更多。

  只是可惜,今年陝西考起的那兩位,現在都還沒趕來。

  在眾進士看來,受過聖人教化的他們,知道陳情何事,自然責無旁貸要趕來助陣的。

  很快,其他人都表示了對魏廣德提議的認同,讓魏廣德說出的幾人代表他們面見大宗伯。

  其實也有不少人心中可惜,不僅是因為到這個時候還沒見到狀元榜眼和探花趕來助漲聲勢,更可惜的是自己和這個傳臚不熟,沒能跟著進去。

  「拜見大宗伯,拜見各位大人。」

  魏廣德帶著幾人跟著小吏進了正堂,意外看見吏部左侍郎吳山也在,雖然心裡奇怪卻也沒表現出來,而是規規矩矩向著堂上的幾位大人躬身施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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