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船體結構的差別,大明的戰艦不能像西方戰艦那樣把大炮搬進船體裡,而只能放在甲板上。
俞大猷為此煞費苦心思索,找到的辦法竟然也只有建造二層甚至三層甲板。
雖然看上去,貌似和夷人戰船差不多的樣子,但是劣勢卻非常明顯,那就是船體重心偏高。
船體重心提高,或許在風平浪靜的日子裡看不出來什麼,可是一旦遭遇極限天氣,那簡直是災難。
西方大肚子的船體結構,可以讓他們充分利用船體內部空間,安放更多的火炮。
而大明的火炮,卻因為體積的原因,根本塞不進船體內部那一個個方格子裡。
至於說可不可以增大方格子大笑,或者說是增大水密封體積,減少水密艙數量,這就牽扯到會改變船體強度。
在都是木料製造的戰艦上,這種看似微小的變動,帶來的卻是巨大的變化,很可能讓船體不能經受狂風巨浪而沉沒。
俞大猷最終在船匠師傅陳述利弊後,改變了他的想法,只能用最笨的辦法,那就是只建造雙層甲板的炮船。
三層,還是算了吧,架這樣的船出海太危險了。
此時的鄧子龍已經雙拳捏緊,他相信夷人也肯定在看著大明炮船。
雖然他主要是和米格爾交流,但是也能感覺到對方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警惕之意。
是的,現在還只是警惕,似乎還沒有轉化到敵意上。
不過鄧子龍也不是善男信女,可不會隨意示好,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大明的武將,一切都要以大明的利益為重。
呂宋,大明是一定要插手的。
和夷人,是早晚要撕破臉皮的。
那麼在撕破臉皮前,就要儘可能多的了解他們。
遠處屬於林鳳海盜集團的船隻一艘艘被擊中,有的是直接打穿船體水線位置,船隻因為進水直接沉沒。
有的,則是船上建築被擊毀,看上去破破爛爛的,就是一堆破木板漂浮在海面上。
隱約間,似乎還能看到海里有許多人,他們正在拼命朝著岸邊游去。
十幾條攻擊戰艦在海灣里成「8」字航行,充分發揮兩側的艦炮,向著那些停泊在海灣里的船隻傾瀉著火力。
至於那些逃上岸的人,聯軍暫時沒工夫理會。
其實,這倒不是夷人心慈手軟,而是這個時期大炮的威力主要體現在轟擊密集步兵陣線和建築上,對於散兵線殺傷力很小。
畢竟,現在的大炮主要使用實心彈,霰彈射程不夠,開花彈技術不成熟。
海軍倒是擁有一種威力很大的面殺傷武器,也就是鏈彈,是兩顆小鐵球用鐵鏈聯接在一起,發射出去以後能夠掃倒一排的敵人,在海戰中這樣的武器主要是攻擊敵方甲板和炮位上的人。
但是和霰彈一樣,射程不遠,根本沒法對岸上逃跑的敵人開火。
海灣里艦隊密集的炮火和岸邊船隻零星發炮反擊形成鮮明的對比,完全沒有什麼殺傷力。
應該說,這次的突襲非常成功。
在海灣外,他們埋伏了兩條出來巡邏的海盜船,成功將其一輪炮火送入海底,然後就直接殺進海灣。
而彭加絲蘭海灣受到地形限制,也沒地方適合建造保衛海灣的炮台,所以雖然是一處深水良港,但絕對算不上駐軍的好地方。
在和平時期,這個地放很容易就可以開發出來,因為海灣附近地勢平坦。
但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卻絕對算不上宜居之地。
因為地形的關係,所以林鳳真是派出手下定時出去巡邏。
大海上,誰不是見到海盜就躲得遠遠的,沒人願意靠近他們。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慣性思維,導致今天,林鳳海盜集團遭遇到毀滅性打擊,停泊在海灣處的戰船幾乎全部被摧毀。
或許,還有值得維修的戰船,但是在被摧毀上層建築後,看上去破破爛爛的,不管是大明還是西班牙人,應該都對這船失去了興趣。
當城中派出城指揮的首領半道上遇到的,就是從海灣碼頭區敗退回來的手下。
此時,天光已經擦亮,太陽正從東方緩緩升起。
他們此時衣衫襤褸,許多人都是赤手空拳,顯然為了逃命,他們丟掉了自己的武器。
不過,這個時候也顧不得追責,那首領攔下幾個人,當即追問海灣里發生的情況。
「二當家,是夷人的船隊偷襲了我們,我們都還在休息就遭到他們大炮的轟擊,我們只打了兩炮反擊,船就沉了,我們只能逃到岸上。」
很快,一個海盜軍中小頭目認出攔路的人,急忙把海灣里發生的情況詳細說了一遍。
「他們有多少船?」
那首領繼續問道。
「十幾條船,一直在海灣里遊蕩,向我們開炮,碼頭那邊已經沒幾條還能動的了。」
那頭目哭喪著臉答道。
聽到他們的船幾乎全部被夷人擊毀,那首領肝膽俱裂。
沒有船,他們還算什麼海盜。
沒有船,就意味著他們成了旱鴨子,只能做山匪賊寇,根本沒法下海。
以後不管是出去劫掠還是想離開這裡,都已經沒有辦法可想。
遠處海灣,炮聲還在傳來,但是那首領知道,這時候就算自己過去也是無力回天。
戰船停泊在岸邊,其實戰力就趨近於無,完全就是待宰羔羊。
不過,人已經到這裡了,就這麼回去,也不好向大當家交代。
「大家都別跑,跟我回岸邊看看,接應下還在船上的弟兄們。」
二當家當即大聲吩咐道,他派人先一步往海灣跑,讓那些還在苦苦支撐的手下都退上岸。
當然,儘量帶走船上還能用的武器裝備,可不能大家都赤手空拳跑回玳瑁城去。
呼啦啦,一大群海盜又調轉方向原路返回,不多時就回到距離海岸一兩里的地方,就紛紛停下腳步。
他們可清楚的很,再靠近一些,他們可能就進入夷人炮火的射程了。
這多人密集站在一起,可不就是大炮最好的打擊目標嗎?
這個距離剛合適,海上的敵人未必能看清楚他們,而戰船目標大,他們可以輕易看清楚對方的動向。
而這個時候,海盜船上已經沒什麼抵抗了,之前還偶爾傳來的零星炮聲都已經消失,倒是還有人不斷從海里游上岸,往玳瑁城方向跑。
「你們幾個去那邊,截住那些人。」
二當家當即下令,派出幾個手下到碼頭另一頭,攔下後上岸的海盜,讓他們到這邊會和。
之所以沒有採取行動,二當家此時只有兩個心思,繼續觀察敵情。
那些船已經沒救了,那麼接下來,夷人的船隊是靠岸下人還是什麼。
如果他們靠岸,卸下那些士兵,他就要考慮是不是要發動反登陸作戰,利用他們上岸不久的劣勢,沖一下夷人的軍隊,
而如果夷人不靠岸,不放下士兵,那當然最好,如果能退出海灣,他就可以馬上組織人手回到那些傳上去,搶救出還能使用的物資,包括武器和火藥。
雖然玳瑁城裡儲備了海盜集團絕大部分火藥,但是現在他們可沒有渠道補充,用一點少一點。
能從船上找到一些,哪怕已經泡水也不怕,曬乾就是了,依舊可以用。
至於火炮,那就更加重要了。
甚至,只要能從這堆破船上拉回幾門能用的大炮,他這趟就不算白跑。
而在玳瑁城議事大廳里,林鳳高坐首位,不過此時他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整個人顯得很沉默。
雖然他現在還沒有收到來自海灣的消息,但是的心裡多少還是有自己的猜測。
結果,怕是不會好。
單憑遠遠傳來的炮聲趨緩,就可以判斷出來,此刻岸邊那些海船,怕是已經凶多吉少。
「大當家的,我看我們還是給周圍的村子送信,讓他們加緊收穫這一茬作物,都搬到城裡來。
收完莊稼的人手,也都先調回城裡。
西班牙鬼子既然已經動手,那八成不止是在海上和我們交戰,還要從陸上進攻才是。
城裡調出一支軍隊,先保護他們把那些莊稼收穫了,免得被西班牙鬼子得了去。」
一個首領開口提議道。
林鳳聽了他的建議,當即意識到事態嚴重性。
確實,馬尼拉城的人,怕不會這麼輕易過去。
海戰算是完了,但接下來怕還有一場惡戰要打。
而糧食,現在就成了他們最急缺的物資。
只要有足夠的糧食,守住玳瑁城,他們還有機會反擊西班牙人。
沒有了戰船,只要重新武裝起來,就可以從陸地前往馬尼拉城,再次偷襲他們。
此時,林鳳心裡已經打定主意,只要過了這關,非把島上的西班牙人都活剮了不可。
那些海邊的戰船可都是他的心血,費很大力氣才發展起來的,就這麼給人毀於一旦。
於是,林鳳馬上調派人手,分出去好幾路人馬,分別在東、南、北三面防禦,保住城外那幾個村子的安全。
因為這裡地勢平坦,倒是非常好開發農業生產,所以很早林鳳就通過招募到的當地人,在南北各建了一個村子,又在東面建了兩個村子,開發周圍的土地。
只不過,因為周圍都是一些土著部族,他們對林鳳的威脅有限,所以並不當一回事。
但是現在不同了,有西班牙人這個威脅出現,林鳳也不願意憑白損失人手。
當然,在人手和糧食麵前,林鳳還是優先選擇了糧食。
畢竟,住在城裡的人,才是他的心腹,而在外面村子裡的,即便是他從大明帶到呂宋來的,關係也沒那麼親密。
他的這幫手下,可也是分好幾個實力的。
若不是他手上武力足夠彈壓其他人,這個大當家的位置,他也坐不穩。
「大當家的,是不是也該派些人出去探查一番,看看西班牙人是否已經在周圍登陸,這樣也好判斷他們的進攻方向。」
很快,下面又有人提議道。
早前是沒有注意到西班牙人敢主動挑起戰爭,他們始終以為這裡應該是他們的天下。
而夷人終歸是外來者,說話做事或許應該畏首畏尾才對。
可他們那裡知道,西班牙人已經霸占了美洲大片土地,根本就沒把當地人當回事,甚至很輕蔑的是他們為沒開化的土著。
有了這樣的一是,西班牙人會束手束腳才怪。
「有道理,那就派出幾撥人,向三個方向探查一番,看看他們的人藏在哪裡,接下來我們也好針對性排兵布陣。」
林鳳又是點頭,搞清楚敵人會從那個方向來,自然是很重要的。
以前,有海船的時候,敵人來了,若是不敵,他們會果斷選擇上船遠遁。
可這次夷人偷襲,怕是把他們的海船毀的不輕。
沒有足夠的海船,他們再想按照以往的辦法,打不過就跑,顯然已經不行了。
所以,現在的海盜集團就只能選擇他們最不擅長的戰法,在陸地和敵人決戰。
擊敗他們,大家就能活下去。
可若是打輸了,咱們誰都或不了。
不過這些話,只是在林鳳腦海里過了一遍。
這個時候,可不適合說出這樣的喪氣話,會讓手下失去鬥志的。
「好了,大家也別怕那些黃毛鬼,他們在呂宋有多少人,咱們又不是不知道。
至於那幫當地人是什麼德行,怕大家都心裡有數。
就兩千多當地人組成的軍隊,能夠什麼戰力,怕都經不起弟兄們一個衝鋒就全殺光了。」
林鳳大聲說道,給手下人打氣道。
「對,對,那幫人連泥腿子都不如,都是寫好吃懶做的主兒,怕是上了戰場直接尿褲子。」
「呵呵,夷人也真夠蠢的,居然想出訓練他們和我們打仗.」
「哈哈,笑死了.」
聽到林鳳的話,屋裡眾人先是一陣鬨笑,隨後就各說各話,完全沒把西班牙人訓練的噗嗤看在眼裡。
「善貸,因何認為陛下屬意不可?」
京城紫禁城,內閣,張居正值房裡,又到了閣臣內部議政的時候。
不過今日所商議的貌似不是國事兒,而是天子所託。
「陛下看書,是以對孔聖心生佩服,幸太學想見仙師之後,這個心思我能理解。
不過善貸卻認為不妥,聽說當代衍聖公孔尚賢正在為祖母守喪,即便要召入京城,也應該稍後再行。」
魏廣德開口說道。
孔府的情況,他也是看山東奏報知道的,不過不算大事兒,是以之前沒說,張居正不知道也正常。
不過他阻止萬曆皇帝召見當代衍聖公,多少還是受到後世影響,對山東孔家沒什麼好感有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