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一樹梨花壓海棠

  聞言,謝長宴倏地轉頭,一雙好看的瑞風眼微微上挑,似笑非笑,「林姑娘的坦率著實讓人驚詫。」

  不知為何,林婠婠竟從他的神情中看到一種揶揄和戲謔!

  「林姑娘,你可知,他們都覺得你很漂亮,但在我的眼中,你悠然灑脫的性子,才讓我覺得難能可貴!你我不過幾面之緣,說什麼一許芳心,情深義重,本就是痴人說夢。

  若非要在傅家的一眾貴女中擇一位聯姻,我倒情願那人是你!我實在不想應付那些矯揉造作的貴女,無趣得很!」

  他姿態溫雅和煦,完全看不出有半分虛假,只是這套說辭實在出乎她的意外。

  男人不都會介意此事嗎?

  謝長宴見她久久不語,斂起了笑容,勾起唇角,「我猜這也只是你拒絕我的由頭,莫不是你早早就遇到了讓你刻骨銘心之人?忘不了他?」

  林婠婠身形一僵,目光微暗,「不是,我真的是清白已失,我沒有忘不掉的人!這樣草率成親於你不公。」

  她的聲音輕靈婉轉,似山間的清泉響韻,煞是好聽。

  對方望著連綿不絕的花海,起身極為隨意地摘下一支紅艷絕倫的海棠,遞給了她。

  他語氣波瀾不驚,「情深不壽,慧極必傷,你非籠中鳥,我亦非池中魚。傅羿安為阻撓你我定親,把我們原本談好的三千匹戰馬,徒增到五千匹,另外還得增加一倍的生鐵。」

  林婠婠捏著花枝的手悄然收緊,她竟不知,自己已變得如此值錢!

  「無礙!」他好似察覺到她的心驚,「世間溫柔,不過芳菲柳葉染花香,我畢生所求,也就是個恣意快活,一切隨性而為!」

  「我覺得你與我志趣相投,拼盡全力,所求不過『自由』二字。」

  不得不說,他的每個字都深深地敲擊在她的心尖上。

  傅羿安與她糾纏不休,可從未曾問過她到底想要什麼,或許讓他留戀沉醉的本就是她那具徒有其表的軀殼!

  這一刻,她心底竟湧出幾分悲涼。

  靖南王府就像一座牢籠,傅羿安就像那個牽著鏈子的主人,而她就是那個任人擺布的可憐蟲。

  謝長宴盯著她看了一瞬,極為認真道,「林姑娘,幽州天大地大,你可以佯裝與我成親,不管你是想閒雲野鶴,寄情山水,還是想懸壺濟世成為一代聖手。我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這或許是你離開王府最好的機會,你不認真考慮一下嗎?」

  林婠婠心口狠狠地顫了一下,不得不說這斷情絕愛的方式讓她異常心動。

  「你不妨與我多接觸些時日,再作打算。」他唇角噙著淺笑,「你可餓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可好?」

  林婠婠微微頷首,謝長宴又親自剪下一大束海棠花枝,這才領著她去吃了一家味道極為鮮美的農家菜餚。

  待謝長宴把她送回靖南王府時,早已暮色沉沉,浮光藹藹了。

  林婠婠捧著一束海棠,渾身裹挾著清新的花香,從外院緩緩走回衡蕪院,哪怕華燈初落,一路上也吸引了不少艷羨的目光。

  「姑娘!」青黛面帶喜色急忙迎了上來,小心地接過那捧鮮花,由衷感嘆,「這海棠真是漂亮!」

  林婠婠神色淡淡,「找個素瓶插起來吧,焉了怪可惜的,我去沐浴。」

  嘎吱一聲,門被毫無徵兆地推開。

  傅羿安低啞的聲音中隱忍著怒意,「不是小日子來了嗎?還敢沐浴?」

  林婠婠腦中嗡地一下,心跳驟然加劇。

  她剛進浴桶,渾身不著寸縷,浸在水下的手已攥成一團。

  傅羿安的沉穩腳步慢慢逼近浴桶,林婠婠轉頭過去,她面色發白,聲音嬌軟綿長,「四哥!」

  他忽地俯身,細長的手指穿過她濕潤的青絲,放在鼻尖輕嗅,「海棠好看嗎?」

  林婠婠嚇得一哆嗦,唇角顫抖,聲音呢噥,細若蚊鳴,「我是去勸他拒婚的。」

  傅羿安伸出骨節分明的手,不緊不慢地挽起袖袍,撿起一旁的布帛,輕輕擦拭著她嬌嫩的背脊,「呵?謝長宴為老不尊,還想一樹梨花壓海棠。你對他也念念不忘了?」

  背部的觸感有一下沒一下的,她不由骨寒毛豎,那種危險的感覺瞬間爬滿全身。

  就好像上次他把自己丟進湖裡一樣!

  林婠婠遲疑一瞬,不知道說什麼,咬著唇瓣,「呃......沒有。」

  傅羿安眉梢一挑,一雙瀲灩的桃花眼斜睨過來,聲音溫柔,輕如耳語,「林婠婠,手段挺高明,這麼快就攀上高枝了!」

  是啊。

  她進靖南王府,不就是為了攀高枝嗎?

  攀是攀附,是勾引,是諂媚。

  落到她耳中,皆是羞辱。

  就跟她母親柳玉娥一樣,她本以為自己早就不在乎這些惡言惡語,可從他嘴裡說出來,還是讓她抽痛了一下。

  「我從沒想過要攀誰的高枝!」

  「他不惜為你答應王府的無端要求,能攀上倒是一樁美談!」傅羿安頓了頓,輕笑一聲,「謝家勢大,又遠在幽州,嫁過去倒能為你遮風擋雨,別人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你倒嫌棄上了?

  林婠婠猶豫半天,斟酌著用詞,「我從沒這麼想過,只是定親一事迫在眉睫,四哥可有解決的法子?」

  他放下布帛,慢條斯理地解開衣袍,揚起唇角,「上次欠的利息還沒還呢,又想求我辦事?不如我們共浴如何?」

  衣袍很快散開,順著喉結,露出了一片結實流暢的腹肌來。

  林婠婠不由暗自嘆息,道阻且長,他什麼時候才會對自己膩味?

  「世子,王爺有請......」程豐的無奈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傅羿安的臉色黑得可以滴出水來,他不得重新穿好衣袍,剛出衡蕪院,他驀然回首,吩咐程豐道,「那束海棠給我帶出來!」

  程豐一臉愕然,十分茫然。

  「稍上帶給王爺,一樹梨花壓海棠,不懂嗎?」

  程豐一臉死寂,哪有做兒子正面諷刺當老爹床事的?

  這世子爺病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