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光影中,林婠婠單薄的背脊挺得筆直。
傅羿安定定地看著她,陡然想起,她每次遭受不白之冤,都是那副倔強祈求公平的模樣。
一時間,他心中莫名一悸,一種愧疚的心情從心底湧出。
這個世道,哪裡都不是非黑即白,哪裡都是人情世故,他不能任由她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必須得速戰速決。
屋內一片肅靜。
傅羿安一貫剛毅果斷,可他現在卻有些猶豫不決,左右為難,林婠婠犟起來的時候,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只是他此刻萬不能給她想要的公平,思慮片刻,他一錘定音,「雷公的弟子定能修復這琴,此事到此為止!林婠婠,不准再鬧!」
林婠婠等了半天,才等到這般結果,她微微側臉,強忍著淚意,失望積攢了太多,她早已經不在乎他了,為何還是會心如刀絞?
她抱著翎花,起身就往外走。
她一臉悲憤,眼含熱淚,傅羿安只覺得心口被堵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眼看她側身從自己身旁經過,他下意識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兒?」
林婠婠死死地盯著他,「放手!」
傅羿安不僅沒有放手,反而更加用力。
林婠婠用力往回扯,無助又絕情,「傅羿安,請你自重!」
就在這時,只聽菡香驚呼了一聲,「姑娘——」蘇靈音暈倒在了地上。
傅羿安驀地鬆開手,朝蘇靈音沖了過去。
林婠婠回眸看了一眼,蘇靈音已被人眾人圍住,傅羿安關切的眼神格外刺目,她抬腳飛快地離開了清梧別院。
出了清梧別院,淚水就模糊了她的眼睛,夜色越來越濃。
寂靜的路上,顯得十分陰森可怕。
黃豆大小的雨點越來越密,她覺得自己頭重腳輕,昏昏沉沉,一時間,竟不知自己該去哪裡。
這時,她隱隱聽到車輪轆轆的聲音,她害怕遇到歹人,飛快地躲進了一旁的樹叢中,只是那輛馬車越來越近,她才看清那上面的標徽。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沈景辭!
他跳下馬車,「剛才她明明在這裡,人呢?」
樹叢中的林婠婠心中苦笑,眼前一黑,忽地栽倒了下去。
沈景辭尋聲找去,看見小奶貓正依偎在她的身旁,他急忙將她和貓一起都抱上了馬車,看著眼前虛弱不堪的少女,他眉頭緊蹙,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才驚覺手下的皮膚燙得嚇人!
沈景辭鼻尖縈繞著她的氣息,心亂如麻,他低聲呼喚,「婠婠?」
林婠婠昏得厲害,恍惚中哼唧了一聲,看著十分難受。
沈景辭呼吸一滯,美人之美,在骨不在皮,哪怕她現在病中,更多添了幾分弱柳扶風的嫵媚,真讓人心甘情願為她赴湯蹈火!
他立即吩咐車夫,「快去鎮上!」
沈景辭找了一間環境雅致的客棧住下,安頓好林婠婠,又命人去請了大夫。
待大夫診脈後,告訴他林婠婠是急火攻心外加受了風寒引發的高熱,才導致的昏迷。
林婠婠睡得迷迷糊糊,緊閉著雙眼,只覺得自己一會冷一會熱,尤其是額頭好似放了冰塊,她試圖睜開眼睛,可眼皮重若千金,怎麼掙扎也沒有用。
也不知抗衡了多久,她感到有嘴裡傳來一陣苦澀的味道。
沈景辭雖從沒伺候過人,可他極有耐心,甚至還試了溫度,一勺一勺,緩緩把湯藥送入她口中。
林婠婠癟著嘴,眼角掛著淚珠,不情願地了喝下了下去。
沈景辭又找客棧掌柜要來了許多冰塊,用錦緞包起來,不停地擱在她的額頭降溫。
期間不厭其煩地重複著,直到天空開始泛白,林婠婠高熱才漸漸減退,沈景辭才鬆了口氣。
林婠婠醒來的時候,滿眼都是驚詫,「沈小郡王?」
沈景辭溫柔地看著她,「你好些了嗎?」
林婠婠掃了一眼周遭,記憶慢慢浮現,昨晚自己暈倒在了路邊,是沈景辭救她回來的。
沈景辭遞了一個引枕過去讓她墊在背後,語氣頗有些責備,「你怎地把自己折騰成這幅模樣?」
林婠婠勉強坐起身來,她見他眼眸中帶著血絲,心中大驚,「昨晚你照顧了我一夜?」
沈景辭笑了笑,轉移話題,「你餓了嗎?喝點白粥如何?」起身便要去找吃的。
林婠婠忽地想起,他已和傅朝雨定親,臉色驟然一變,「沈小郡王,你別忙了,昨晚救命之恩,婠婠感激不盡,我還得趕回寺廟祈福。若今日回去遲了,太后怪罪下來,我真的承受不起。」
說罷,便要起身回去。
沈景辭面色一沉,態度異常堅決,「什麼事情值得你如此不珍惜自己!無論如何,你得先吃點東西。」
很快店小二便端來一碗白米粥和幾碟精緻的小菜,林婠婠拿起筷子,稍稍動了幾口。
沈景辭揪著一顆心,「我送你回去。」
林婠婠本能拒絕,可抬腳才走兩步就差點跌倒,沈景辭立馬上前想要扶住她,被林婠婠伸手擋住。
她單手硬撐在座椅上,不得不作出妥協,「讓車夫送我即可,傅朝雨也在寺廟,若她誤會我們,便麻煩了!」
聞言,沈景辭心口一緊,宛如一盆冷水澆滅他的情思,他咬牙道,「婠婠,我要和她退親!」
林婠婠猛然抬頭,「沈景辭,你胡說什麼,你理智點!你這樣會害死她的!」
沈景辭冷冷道,「再這樣下去,我會害死我自己的!」
林婠婠沒有力氣和他繼續爭論,便上了馬車。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當她回到大相國寺廟,竟有天羅地網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