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婠婠憂心了一天,這會終於知曉上京出事了。
太子不僅是儲君,還有先帝的遺旨可以登基為帝的!他這一死,上京的平衡就被打破了,恆王、晉王還有皇家宗親,暗潮洶湧的奪嫡大戲便會擺到明面上來。
可陸太后身體健康,身心愉悅,在宮中還養了男寵,她如何肯放權?
傅羿安身為殿前司都指揮使,更是處在這場權利旋渦的中心。
他越是身居高位,他日新帝登基,他越難辭其咎。
覆在她腰肢上的手忽地拿開,只聽他低沉的聲音響起,「她呢?」
林婠婠一怔,瞬間明白,這個『她』指的是蘇靈音。
程豐恭敬答道,「被太子妃關了起來,說是她害死了太子。」
「備馬!」傅羿安已穿戴整齊,急匆匆跨出房門,他驀然回首,語氣微沉,「我會派人來接你,你別亂走。」
林婠婠一雙手緊緊地攥著被子,拒絕的話語還未出口,他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還好程豐懂事,離開之前告訴她,林鴻早已安全抵達上京,來接應她的人最遲後天就會到。
林婠婠自嘲地笑了笑,明明知道現在情況危急,傅羿安急著走是辦正事。
不是應該置氣的時候,可她為什麼會傷心難受呢?
明明昨日他們還像恩愛的夫妻,可一聽說蘇靈音有事,他就棄她而去。
她究竟又期待什麼?
那簡陋的床榻上、布帛被子、無處不殘留著兩人的溫情,那人影交疊歡愛的影子無時不折磨著她,根本無法入睡。
她一直都刻意地迴避蘇靈音的存在,其實她才是傅羿安最想要的人吧。
林婠婠在農舍枯等了兩日,始終不見來接的人的蹤跡。
她便辭別了大嬸,並留下書信,坐著牛車去鎮上。
她的腳踝已好很多,行動起來只是需要踮著腳尖,她本想雇一輛馬車回上京。
剛到鎮上唯一的商販車坊,便被告知,馬車全部租了出去,她若急著回上京可以走水路。
她輾轉來到渡口,正在尋找渡船的時候,後背被人拍了一下。
她滿腹心事,回首就看到了一張秀逸的臉。
謝長宴微挑著眉,譏誚地挑起唇角,「呵,小丫頭,還真是你啊,怎一副丟魂的樣子,怎麼情郎跟別的女人跑了?」
林婠婠眼皮一跳,想了半天,終於記起他就是那日霸占自己馬車的惡徒。
她暗自翻了個白眼,扯了扯唇角,「喲,今日沒受傷?」
謝長宴不禁發笑,還真是個有趣的姑娘,在幽州可沒人敢這麼跟他說話!
他的目光不知何時靜靜地落在她的腳裸處,「你受傷了?」
林婠婠下意識把繡鞋往裡縮了縮,「不礙事。」
謝長宴故意刺激她,「你是大夫肯定比我專業,反正是你疼,又不是我疼。你是打算坐渡船回上京?這渡船已被我包下,我就勉為其難,捎你一段,如何?」
林婠婠頗有些猶豫,她實在不了解謝長宴的底細,可若是她孤身一人,又怕在渡船上遇到歹人。
謝長宴自然明白她對自己充滿了戒備和疏離,又冷冷道,「隨便你!下一班渡船可要三天後,車坊最近都沒有馬車!好心當路肝肺,這世道哎......」
林婠婠無心逗留,只得勉強同意,便隨他一起上了渡船。
雲陽是小鎮,冷嗖嗖的江面,偶爾只見有幾隻打魚的小船,出行的也就只剩下他們這一艘船。
船頭迎面來了一個黑衣男子,他躬身剛想喊,「大人」,謝長宴一個眼神嚇得那人瞬間閉嘴,退到一邊去。
謝長宴帶著她朝房間走去,路過船艙的小灶房,有兩個負責燒飯的婆子正聊得熱火朝天。
林婠婠不由停下了腳步,倚在窗邊聽兩人說話。
「咳,這算撒,那些個貴人玩的花樣才多,你知道最近那位死了的事吧。」
「太......子?」
「還能有誰,他屍骨未寒,她那個側妃叫什麼蘇,哦,蘇靈音就勾搭上了其他男人!」
「不會吧!膽子也太大了!」
「被太子妃抓了個正著,在靈堂上摟摟抱抱,還說什麼不是,嘖嘖,這狐狸精出手,必然不凡。」
「什麼男人頭這麼鐵?」
「咳,還是個二品大員,好像還是殿前都指揮使!太子妃都得禮讓三分,可威風了,這男娼女盜的,真是開眼界了!」其中一個婆子,語氣憤然,一張嘴也夠損。
林婠婠腦袋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謝長宴眸光一沉,竟有些煩躁。
他喜歡看她精神十足跟她爭辯的靈動模樣,而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鬼樣子!
「都是些長舌婦,你不會相信他們說的是真話吧。」
像是在回答謝長宴的問題似的,婆子繼續道,「你這麼清楚?吹牛的吧?」
「咳!我那個老姐姐正好在東宮當差,太子一死,東宮裡伺候的人也用不到那麼多了,她就回老家啊,她親口給我說的,還能有假!」
林婠婠的手指悄然收緊,心底一陣抽痛。
那日蘇靈音想要尋死,傅羿安在大街上奮不顧身就沖了過去,而今若是太子妃責難她,傅羿安如何能忍?
謝長宴陡然變了臉色,寒聲道,「來人!把這兩個呱噪的長舌婦給我丟出去!」
兩個婆子陡然一驚,看著波濤洶湧的江面,頓時傻眼了。
「東家,這,這是為何......」
謝長宴冷冷道,「妄議儲君,視為不忠!擾逝者不安,視為不敬!你那親戚亂嚼舌根,論罪當誅!」
兩個婆子被他的氣勢懾住了,害怕他真的把自己丟進江里餵魚,急忙跪下求饒,「東家,行行好,我們不會鳧水啊。」
林婠婠蹙眉,剛想勸住,只見謝長宴繼續道,「那不是有一艘漁船嗎?給我滾下去!」
只聽撲通兩聲,連個婆子被扔到了江里,那漁船的人連忙伸出了船槳把人撈了起來。
林婠婠也算看出來了,謝長宴脾氣火爆就是存心想教訓一下那兩個婆子。
謝長宴轉頭見她正好奇地打量著自己,問道,「怎麼?我一貫如此,誰讓我不好過,我就讓他更不好過!」
林婠婠覺得他忽地笑出了聲來。
謝長宴看著她眼眸中又閃著靈動的眸光,頓覺稱心快意,轉頭問長隨,「今晚我們吃什麼?」
長隨苦著一張臉,「大人,那兩個是燒菜的婆子!」
謝長宴一張臉黑得可以滴出墨來。
林婠婠幾乎笑岔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