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質 問

  青黛點了點頭。

  她擰著眉頭,小口小口喝了起來,「東西送回去了嗎?」

  她伸手又端起另一碗藥。

  「還沒來得及,明日一早就送回去。」青黛扯了個慌,她原本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說不定小姐和世子就和好如初了呢?

  帘子被掀開,浮光涌動,一道身姿筆挺,丰神俊朗的身影越了過來。

  林婠婠手腕陡然失力一顫,藥碗摔落在地,發出了刺耳的聲音,一雙黑色繡著金絲的靴子停在了碎片前。

  傅羿安聞著苦澀的藥味,掃了一眼周遭,納悶道,「怎會有兩碗藥?」

  青黛身子一僵,轉身朝傅羿安行禮,腦袋轉得飛快,「回世子,藥太苦,特意分成兩碗。」

  一想到女子的嬌弱,傅羿安面露笑意,緩步走了過去,坐在了軟塌旁邊,「重新弄一碗。」

  青黛點頭應下,利索地收拾了碎片,就退了出去。

  林婠婠穿著一件雪白素衣,簡單的梳著一個髮髻,毫無點翠,懶懶地倚靠在床榻上,身段單薄,更顯得柔弱可欺。

  她臉色有些蒼白,沉靜的雙眸卻帶著幾分倔強,哪怕在病中,也絲毫不減她的容色,反而增添了幾分我見猶憐的韻味。

  傅羿安有些後悔自己的放縱,溫聲開口:「果然受寒了,吃的哪家的藥?可還管用?要不我派人去請太醫。」

  說著他從袖口中,拿出一枚白玉蘭花簪子,插在了林婠婠的髮髻上。

  林婠婠並不理會他的刻意討好,語氣不善,「不勞四哥大駕,一點風寒,死不了。」

  傅羿安手一頓,面上的溫潤剎時褪去,忍著慍怒,「婠兒!好好說話!」

  林婠婠深吸一口氣,毫不示弱,「傅羿安,你要娶妻,我也得嫁人,放過彼此不好嗎?別來了!林家有祖訓,不得為妾。」

  「誰要納你為妾!別胡思亂想!」傅羿安冷冷回了一句。

  林婠婠手指泛白,緊緊攥著錦被,他們之間的點滴在腦海里晃動,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開始沉迷了。

  可她又是什麼身份,一個差點淪為奴籍的人,哪怕配得上他!

  門不當戶不對,何必呢?

  「胡思亂想?」

  「盧王妃看中了隴右節度使之女趙妙元,是與不是?」林婠婠強忍著情緒,揚聲質問,身子都在顫抖。

  「是。」

  傅羿安沒有否認。

  林婠婠瞬間紅了眼,眼淚在眼眶中打轉,「難道我要等著她進門了,規規矩矩叫她一聲四嫂,才不叫胡思亂想?!」

  傅羿安抬手想要抹去她臉上的淚痕,林婠婠卻別過頭去,不讓他碰。

  「你想多了!」

  如此簡單幹脆的話語,只能說明他壓根就沒考慮過他們的未來!

  林婠婠一把扯下白玉簪子,忽地摔在地上,晶瑩水潤的簪子瞬間摔成了兩段,「我們就如此簪,一刀兩斷!懇請世子別再糾纏我了!我後悔了......」

  「你說什麼?」

  「傅羿安,我後悔了,當初在山上,我就不該纏上你!」

  或者在他眼中,她本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暖床工具,他根本就不愛她!

  「這就後悔了?」男人的聲音全是了譏諷,「可我還沒玩夠!」

  說完,傅羿安陰惻惻地瞥了一眼桌案上那兩碗油膩膩菜餚,轉身拂袖而去。

  林婠婠身子微微一顫,他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她?

  她平日裡性子極為乖順,根本不會在他面前發脾氣,哪怕被他欺負得狠了,也只會偷偷流淚。

  今日她心中的委屈,仿佛泄了閘的洪水,關都不關不住,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流。

  林婠婠哭了很久,漸漸才平息下來,剛才她也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了那一番話,傅羿安在王府地位超然,她原本不敢如此無禮。

  可他們之間,早就突破了禮數束縛,她若不說些狠話,他哪裡又會當真!

  只怕覺得,她已是他的人,一輩子自然只得跟著他。

  她低頭尋那摔碎了的玉簪,卻不見蹤影。

  也罷,若他們兩人能徹底了斷,也是一了百了!

  傅羿安一出來,臉色陰沉,轉身對程豐道:「跟外院張管事打個招呼,給衡蕪院單獨開個小廚房,銀錢開支從我這齣。」

  程豐明顯一愣,「府里的姑娘都沒有單獨的小廚房,只怕會招來閒言碎語。」

  「動動腦子!要過明路,別私下辦。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也不用跟著我了!」

  「那廚娘呢?」程豐硬著頭皮多問了一句。

  傅羿安想起林婠婠本是南方人,也是背井離鄉來的上京,他冷聲道:「去尋個南方的廚娘,嘴別那麼碎的!」

  「好!」

  傅羿安剛回院子,盧氏就派人來請,他轉身去了松濤苑。

  盧王妃坐在上首,她穿著一件煙綠緞織掐花對襟外襖,滿頭珠翠,通身貴氣,絲毫不露衰老,卻依舊風姿卓越。

  盧氏端著茶盞抿了一口,神色肅容,「你當真沒碰過秋月?她可是你屋子裡的人!」

  傅羿安疑惑,「哪個秋月?」

  盧氏看著他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頓感心塞,橫了他一眼,「去年我放在你屋裡的四個通房丫鬟,

  秋月就是年歲最小的那個!頗有幾分姿色,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傅羿安略作思索片刻,還是沒想起誰是秋月,「院裡的那些丫鬟,我都分不清,更沒有碰過!」

  盧氏深知自己的兒子心高氣傲,孤身一人多年,斷不屑在在這種事上撒謊。

  若秋月真的承了世子的寵,只怕她早就敲鑼打鼓,弄得人盡皆知,跑到她跟前來討賞了!

  哪裡會藏著掖著,連懷孕這麼大的事也瞞著。

  可昨晚她只是簡單敲打了她幾句,秋月就離奇死亡。

  這事,怎麼看都透著古怪。

  盧氏心中疑慮,也不想拿內宅的腌臢事去煩兒子的心,只得轉移話題,「昨日府上來的幾個貴女,你可有中意之人?」

  「娘,兒子是守禮之人,怎會私相授受?」

  一句話噎得盧氏說不出話來,心中苦澀,悔不當初。

  盧氏也不敢逼得太急,只得循循善誘,「羿安,你也不小了,你總得為王府開枝散葉,隴右節度使之女趙妙元,王爺和我都很喜歡,不如我們這就定下來?」

  「你們這麼喜歡,你們自己娶唄!」

  啪的一聲,茶盞重重落在了桌上。

  「混帳東西!說什麼胡話!」盧氏氣極了顫著手,指著他怒罵,「你想氣死我嗎!」

  「兒子哪敢!」傅羿安倏地起身,像是早就習慣了盧氏的反應,唇角的弧度更張揚了幾分,撩袍大步離開。

  傅羿安一出來,小廝程豐就迎了上來,「公子,陸斯年傳話約你,說有要事相商。」

  「在哪?」

  程豐縮了縮脖子生怕被罵,「玉仙樓。」

  不用想,也知道世子是不會去的。

  玉仙樓可是上京有名的青樓,傅羿安從不踏足那些煙花之地。

  這安國公世子就是煩人,明明知道世子的秉性,還不按常理出牌,平白連累他們這些當下人的。

  傅羿安眼眸一眯,像是想起了什麼,一反常態,「走。」